您现在阅读的是由.提供的小说 - 《倚天屠龙记(世纪新修版)》 第十九章 祸起萧墙破金汤
张无忌让那人带着又一次高高跃起忽听得远处有人叫道:“说不得怎么到这时候才来?”负着张无忌的那人道:“路上遇到了一点小事。韦一笑到了么?”远处那人道:“没见啊!真奇怪连他也会迟到。说不得你见到他没有?”一面问一面走近。
张无忌暗自奇怪:“原来这人就叫‘说不得’怎么一个人会取这样一个怪名?”又想:“原来他和韦一笑约好了在此相会不知蛛儿是否无恙?他是韦一笑的好朋友不知要怎样对付我?”
只听说不得道:“铁冠道兄咱们找找韦兄去我怕他出了乱子。”铁冠道人道:“青翼蝠王机警聪明武功卓绝会有什么乱子?”说不得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忽听得一个声音从底下山谷中传了上来叫着:“说不得臭和尚铁冠老杂毛快来帮个忙糟糕之极了糟糕之极了!”
说不得和铁冠道人齐声惊道:“是周颠他什么事情糟糕?”说不得又道:“他好像受了伤怎地说话中气这等衰弱?”不等铁冠道人答话背了张无忌便往下跃去。铁冠道人跟在后面忽道:“啊!周颠负着什么人?是韦一笑!”
说不得叫道:“周颠休慌我们来助你了。”周颠叫道:“慌你妈的屁我慌什么?吸血蝙蝠老命要归天!”说不得惊道:“韦兄怎么啦受了什么伤?”说着加快脚步。
张无忌身在袋中更如腾云驾雾一般忍不住低声道:“前辈你暂且放下我下去救人要紧。”说不得突然提起袋子在空中转了三个圈子张无忌大吃一惊倘若他一脱手将布袋掷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只听说不得沉着嗓子道:“小子我跟你说我是‘布袋和尚说不得’后面那人是铁冠道人张中下面说话的是周颠。我们三个再加上冷面先生冷谦彭莹玉彭和尚是明教的五散人。你知道明教么?”张无忌道:“知道。原来大师也是明教中人。”
说不得道:“我和冷谦不大爱杀人铁冠道人、周颠、彭和尚他们却是素来杀人不眨眼的。他们倘若知道你藏在我这乾坤一气袋中随随便便地给你一下子你就变成了一团肉泥。”张无忌道:“我又没得罪贵教为什么……”说不得道:“铁冠道人他们杀人还要问得罪不得罪么?从此之后你在我袋中若想活命就不得再说一个字知道么?”张无忌点了点头。说不得道:“你怎不回答?”张无忌道:“你不许我说出一个学来我就点点头。”说不得微微一笑道:“你知道就好……啊韦兄怎么了?”
最后一句话却是跟周颠说的只听周颠哑着嗓子道:“他……他……糟之透顶糕之极矣。”说不得道:“嗯韦兄心口还有一丝暧气周颠是你救他来的?”周颠道:“废话难道是他救我来的?”铁冠道人道:“周颠你受了什么伤?”
周颠道:“我见吸血蝙蝠僵在路旁冻得气都快没有了不合强盗发善心运气助他哪知吸血蝙蝠身上的阴毒当真厉害就是这么一回事。”
说不得道:“周颠你这一次当真做了好事。”周颠道:“什么好事坏事吸血蝙蝠此人又阴毒又古怪我平素瞧着最不顺眼不过这一次他做的事很合周颠胃口周颠便救他一救。哪知道没救到吸血蝙蝠寒毒入体反要赔上周颠一条老命。”铁冠道人惊道:“你伤得这般厉害?”周颠道:“报应报应。吸血蝙蝠和周颠生平不做好事哪知一做好事便横祸临头。”说不得问道:“韦兄做了什么好事?”
周颠道:“他激引内毒阴寒发作本来只须吸饮人血便能抑制。他身旁明明有个活生生的女娃子可是他宁愿自已送命也不吸她血。周颠一见之下说道:‘啊哟不对吸血蝙蝠既倒行逆施周颠也只好胡作非为一下要救他一救。’”
张无忌听得韦一笑没吸饮蛛儿的血一喜非同小可。说不得反手在布袋外一拍问道:“那女娃子是谁?”周颠道:“我也这般问吸血蝙蝠。他说这是白肩老儿的孙女。他说眼前明教有难大伙儿须当齐心合力因此万万不能吸她的血。”说不得和铁冠道人一齐鼓掌说道:“正该如此。白鹰、青蝠两王携手明教便声势大振了。”
说不得将韦一笑身子接了过来惊道:“他身冰冷那怎么办?”周颠道:“是啊我说你们快活得太早了些吸血蝙蝠这条老命十成中已去了九成一只死蝙蝠和白眉鹰王携手于明教有什么好处?”铁冠道人道:“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我下山去找个活人来让韦兄饱饮一顿人血。”说罢纵身便欲下山。
周颠叫道:“且慢!铁冠杂毛这儿如此荒凉等你找到了人韦一笑早就变成了韦不笑。死尸倘若会笑那就可怕得很了。说不得你布袋中那个小子拿出来给韦兄喝了吧。”张无忌一惊:“原来他们早瞧出我藏身布袋之中。”
说不得道:“不成!这个人于本教有恩韦兄倘若喝了他五行旗非跟韦兄拼老命不可。”于是将张无忌如何挺身甘受灭绝师太三掌重击、救活锐金旗下数十人的事简略说了又道:“这么一来五行旗还不死心塌地地服了这小子么?”
铁冠道人问道:“你把他装在布袋中奇货可居想收服五行旗么?”
说不得道:“说不得说不得!总而言之本教四分五裂眼前大难临头天鹰教远来相助偏又跟五行旗算起旧账来打了个落花流水。咱们总得携手一致才免覆灭。袋中这人有利于本教诸路人马携手决然无疑。”
他说到这里伸右手贴在韦一笑后心灵台穴上运气助他抵御寒毒。周颠叹道:“说不得你为朋友卖命那是没得说的可是你小心自己老命。”铁冠道人道:“我也来相助一臂之力。”伸右掌和说不得的左掌相接。两股内力同时冲入韦一笑体内。
过了一顿饭时分韦一笑低低呻吟一声醒了过来但牙关仍不住相击显然冷得厉害颤声道:“周颠、铁冠道兄多谢你两位相救。”他对说不得却不言谢他两人是过命的交情口头的道谢反显多余。铁冠道人功力深湛但遭韦一笑体内的阴毒逼了过来奋力相抗一时说不出话来。说不得也是如此。
忽听得东面山峰上飘下铮铮铮的几下琴声中间夹着一声清啸。周颠道:“冷面先生和彭和尚寻过来啦。”提高声音叫道:“冷面先生、彭和尚有人受了伤你们快滚过来吧!”那边琴声铮的一响示意已经听到。
彭和尚却问:“谁……受……了……伤……啦……”声音远远传来山谷鸣响。跟着又问:“到底是谁受了伤?说不得没事吧?铁冠兄呢?周颠你怎么说话中气不足?”他问一句人便跃近数丈待得问完已到了近处惊道:“啊哟是韦一笑受了伤。”周颠道:“你慌慌张张老是先天下之急而急。冷面兄你来想个法子。”最后那句话却是向冷面先生冷谦说的。
冷谦“嗯”了一声并不答话他知彭和尚定要细问端详自己大可省些精神。果然彭和尚一连串问话连珠价迸将出来周颠说话偏又颠三倒四待得说完经过说不得和铁冠道人也已运气完毕。彭和尚与冷谦运起内力分别为韦一笑、周颠驱除寒毒。
待得韦周二人元气略复彭和尚道:“我从东北方来得悉少林派掌门人空闻亲率师弟空智、空性以及弟子百余人正赶来光明顶参与围攻我教。”
冷谦道:“正东武当五侠!”他说话极是简洁便杀了他头也不肯多说半句废话他说这六个字意思是说:“正东方有武当五侠来攻。”至于武当五侠是谁反正大家都知是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和莫声谷那也不必多费唇舌。
彭和尚道:“六派分进合击渐渐合围。五行旗接了数仗情势挺不利眼前之计咱们只有先上光明顶去。”周颠怒道:“放你妈的狗臭屁!杨逍那小子不来求咱们五散人便挨上门去吗?”彭和尚道:“周颠若六派攻破光明顶灭了圣火咱们还能做人吗?杨逍得罪五散人当然不对但咱们助守光明顶却非为了杨逍而是为了明教。”说不得也道:“彭和尚的话不错。杨逍虽然无礼但护教事大私怨事小。”
周颠骂道:“放屁放屁!两个秃驴一齐放屁驴屁臭不可当。铁冠道人杨逍当年打碎你左肩你还记得么?”铁冠道人沉吟半晌才道:“护教御敌乃是大事。杨逍的账待退了外敌再算。到那时咱们五散人联手不怕这小子不低头。”
周颠“哼”了一声道:“冷谦你怎么说?”冷谦道:“同去!”周颠道:“你也向杨遣屈服?当时咱们立过重誓说明教之事咱们五散人决计从此袖手不理。难道从前说过的话都是放屁么?”冷谦道:“都是放屁!”……
周颠大怒霍地站起道:“你们都放屁我可说的是人话。”铁冠道人道:“事不宜迟快上光明顶吧!”彭和尚劝周颠道:“颠兄当年大家为了争立教主之事翻脸成仇杨逍固然心胸狭窄但细想起来咱们五散人也有不是之处……”周颠怒道:“胡说八道咱们五散人谁也不想当教主又有什么错了?”
说不得道:“本教过去的是是非非便再争他一年半载也没法分辩明白。周颠我问你你是明尊圣火座下的弟子不是?”周颠道:“那还有什么不是的?”说不得道:“今日本教大难当头咱们若袖手不顾死后见不得明尊和阳教主。你要是怕了六大派那就休去。咱们在光明顶上战死殉教你来收我们的骸骨吧!”
周颠跳起身来一掌便向说不得脸上打去骂道:“放屁!”只听得啪的一声响说不得已重重挨了一掌。他慢慢张口吐出几枚给打落的牙齿接在手里一言不发但见他半边面颊由白变红再由红变淤肿起老高。
彭和尚等人大吃一惊周颠更加呆了。要知说不得的武功比周颠只高不低周颠随手一掌他或招架或闪避无论如何打他不中哪知他听由挨打竟在这一掌之下受伤不轻。周颠好生过意不去叫道:“说不得你打还我啊不打还我你就不是人!”说不得淡淡一笑道:“我有气力留着去打敌人打自己好兄弟干吗?”
周颠大怒提起手掌重重在自己脸上打了一掌波的一声也吐出了几枚牙齿。
彭和尚惊道:“周颠你捣什么鬼?”周颠怒道:“我不该打了说不得是我错了!叫他打还他又不打我只好自己动手。”说不得道:“周颠你我情若兄弟我们四人便要去战死在光明顶上此后再也不能在一起了。生死永别你打我一掌算得什么?”周颠心中激动放声大哭说道:“我也去光明顶。杨逍的旧账暂且不跟他算了。”彭和尚大喜说道:“这才是好兄弟呢。”
张无忌身在袋中五人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心想:“这五人武功极高那是不必说了难得的是大家义气深重。明教之中高人当真不少难道个个都是邪魔外道么?”正自思量忽觉身子移动想是说不得又负了自己直上光明顶去。他得悉蛛儿无恙心中已无挂虑所关怀者只是武林六大门派围攻明教不知如何了局;又想上到光明顶后当可遇到幼时小友杨不悔她长大之后不知是否还认得自己?※※※
一行人又行了一日一夜每过一会儿说不得便解开袋上一道缝让张无忌透透气又将袋口紧紧缚上。到了次日午后张无忌忽觉布袋是在着地拖拉初时不明其理后来自己的脑袋稍稍一抬额头便在一块岩石上重重一碰好不疼痛这才明白原来各人是在山腹隧道中行走。隧道中寒气奇重透气也不大顺畅直行了大半个时辰这才钻出山腹又向上升。但上升不久又钻入了隧道。前后一共过了五个隧道才听周颠叫道:“杨逍吸血蝙蝠和五散人找你来啦!”
过了半晌听得前面一人说道:“真想不到蝠王和五散人大驾光临杨逍没能远迎还望恕罪。”周颠道:“你假惺惺做甚?你肚中定在暗骂五散人说话有如放屁说过永远不上光明顶永远不理明教之事今日却又自己送上门来。”
杨逍道:“六大派四面围攻小弟孤掌难鸣正自忧愁。今得蝠王和五散人瞧在明尊面上仗义相助实是本教之福。”周颠道:“你知道就好啦。”当下杨逍请五散人入内童儿送上茶水酒饭。
突然之间那童儿“啊”的一声惨呼。张无忌身在袋内也觉毛骨惊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过了好一会儿却听韦一笑说道:“杨左使伤了你一个童儿韦一笑以&a;lt;tt&a;gt;&a;lt;/tt&a;gt;后当图报答。”他说话时精神饱满和先前的气息奄奄大不相同。张无忌心中一凛:“他吸了这童儿的热血自己的寒毒便抑制住了。”听杨逍淡淡地道:“咱们之间还说什么报答不报答?蝠王上得光明顶来便是瞧得起我。”
这七人个个是明教中顶儿尖儿的高手虽眼下大敌当前但七人一旦相聚都是精神一振。食用酒饭后便即商议御敌之计。说不得将布袋放在脚边张无忌又饥又渴却记着说不得的吩咐不敢稍有动弹做声。
七人商议了一会儿。彭和尚道:“光明右使和紫衫龙王不知去向金毛狮王存亡难卜这三位是不必说了。眼前最不幸之事是五行旗和天鹰教的梁子越结越深前几日大斗一场双方死伤均重。倘若他们也能到光明顶上携手抗敌别说六大派围攻便十二派、十八派明教也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不得在布袋上轻轻踢了一脚说道:“袋中这个小子和天鹰教颇有渊源最近又于五行旗有恩将来或能着落在这小子身上调处双方嫌隙。”
韦一笑冷冷地道:“教主位子一日不定本教纷争一日不解凭他有天大本事这嫌隙总难调处。杨左使在下要问你一句退敌之后你拥何人为主?”杨逍淡淡地道:“圣火令由谁所持我便拥谁为教主。这是本教祖规我自然遵奉。”韦一笑道:“圣火令失落已近百年难道圣火令不出明教便一日无主?六大门派胆敢围攻光明顶没将本教瞧在眼里还不是因为知道本教乏人统属、内部四分五裂之故。”
说不得道:“韦兄这话是不错的。我布袋和尚既非殷派亦非韦派是谁做教主都好总之要有个教主。就算没教主有个副教主也好啊号令不齐如何抵御外侮?”铁冠道人道:“说不得之言正获我心。”
杨逍变色道:“各位上光明顶来是助我御敌呢还是来跟我为难?”
周颠哈哈大笑道:“杨逍你不愿推选教主这用心难道我周颠不知道么?明教没教主便以你光明左使为尊。哼哼可是啊你职位虽然最高旁人不听你号令又有何用?你调得动五行旗么?四大护教法王肯奉你号令么?我们五散人更是闲云野鹤没当你光明左使者是什么东西!”
杨逍霍的站起冷冷地道:“今日外敌相犯杨逍无暇和各位作此口舌之争各位倘若对明教存亡甘愿袖手旁观便请下光明顶去吧!杨逍只要不死日后再图一一奉访。”彭和尚劝道:“杨左使你也不必动怒。六大派围攻明教凡本教弟子人人护教有责又不是你一人之事。”
杨逍冷笑道:“只怕本教却有人盼望杨逍给六大派宰了好拔去了这口眼中之钉。”周颠道:“你说的是谁?”杨逍道:“各人心中明白何用多言?”周颠怒道:“你是说我吗?”杨逍眼望他处不予理睬。
彭和尚见周颠眼中放出异光似乎便欲起身和杨逍动手忙劝道:“古人道得好: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咱们且商量御敌之计。”杨逍道:“莹玉大师识得大体此言甚是。”周颠大声道:“好啊彭贼秃识得大体周颠便只识小体。”他激发了牛性什么也不顾了喝道:“今日偏要议定这教主之位周颠主张韦一笑出任明教教主。吸血蝙蝠武功高强机谋多端本教之中谁也及不上他。”其实周颠平时和韦一笑也没什么交情相互间恶感还多于好感但他存心气恼杨逍便推了韦一笑出来。
杨逍哈哈一笑道:“我瞧还是请周颠当教主的好。明教眼下已是四分五裂的局面再请周大教主来颠而倒之、倒而颠之一番那才叫好看呢!”周颠大怒喝道:“放你妈的狗臭屁!”呼的一掌便向杨逍头顶拍落。
适才周颠一掌打落说不得多枚牙齿乃因说不得不避不架之故但杨逍岂是易与之辈?他于十余年前便因立教主之事与五散人起了重大争执当时五散人立誓永世不上光明顶今日却又破誓重来他心下已暗自起疑待见周颠突然出手只道五散人约齐韦一笑前来图谋自己惊怒之下右掌挥出往周颠手掌上迎去。
韦一笑素知杨逍之能周颠伤后元气未复万万抵敌不住立即手掌拍出抢在头里接了杨逍这一掌。两人手掌相交竟无声无息。
原来杨逍虽和周颠有隙但念在同教之谊究不愿一掌便伤他性命因此这一掌未使力但韦一笑武功深湛一招“寒冰绵掌”拍到杨逍右臂剧震登觉一股阴寒之气从肌肤中直透进来忙运内力抵御。两人功力相若登时相持不下。
周颠叫道:“姓杨的再吃我一掌!”刚才一掌没打到这时第二掌又击向他胸口。说不得叫道:“周颠不可胡闹。”彭莹玉也叫:“杨左使、韦蝠王两位快快罢手不可伤了和气!”伸手欲去挡开周颠那一掌杨逍身形稍侧左掌已和周颠右掌黏住。
说不得叫道:“周颠你以二攻一算什么好汉?”伸手往周颠肩头抓落想要将他拉开手掌未落突见周颠身子微微发颤似乎已受内伤。说不得吃了一惊他素知光明左使功力通神是本教绝顶高手只怕一掌之下已将周颠伤了见周颠右掌仍和杨逍左掌黏住不肯撤掌叫道:“周颠自己兄弟拼什么老命?”往他肩头一扳同时说道:“杨左使掌下留情!”生怕杨逍不撤掌力顺势追击。
不料一拉之下周颠身子一晃没能拉开同时一股透骨冰冷的寒气从手掌心中直传至胸口说不得更是吃惊暗想:“这是韦兄的独门奇功寒冰绵掌啊怎地杨逍也练成了?”急运内力与寒气相抗。但寒气越来越厉害片刻之间说不得牙关相击堪堪抵御不住。
铁冠道人和彭莹玉双双抢上一护周颠一护说不得。四人之力聚合寒气已不足为患然只觉杨逍掌心传过来的力道一阵轻一阵重时急时缓瞬息万变四人不敢撤掌生怕便在撤掌收力的一刹那间杨逍突然发力那么四人不死也得重伤。彭莹玉叫道:“杨左使咱们大敌当前岂可……岂可……岂可……”牙齿相击再也说不下去了似乎身血液都要冻结成冰原来他一开口说话真气暂歇便即抵挡不住自掌中传来的寒气。
如此支持了一盏茶时分冷面先生冷谦在旁冷眼旁观见韦一笑和四散人都神色紧张杨逍却悠然一若心下好生怀疑:“杨逍武功虽高但比韦一笑也不过稍高半筹未必能胜得他多少再加上说不得等四个人杨逍万万抵敌不住何以他以一敌五反而似操胜算其中必有古怪!”低头沉思一时难明其理。
只听周颠叫道:“冷面鬼……打……打他背心……打……”冷谦未曾想明白其中原因不肯便此出手眼下五散人只自己一人闲着解危脱困仗自己倘若也和杨逍一起硬拼多一人之力虽好得多却也未必定能制胜。然见周颠和彭莹玉脸色发青如再支持下去阴毒入了内脏便是无穷之祸当下伸手入怀取出五枚烂银小笔托在手中说道:“五笔打你曲池、巨骨、阳豁、五里、中都。”这五处穴道都在手足之上并非致命要穴他又先行说了出来意思是通知杨逍并非和你为敌乃是要你撤掌罢斗。
杨逍微微一笑并不理会。冷谦叫道:“得罪了!”左手一扬右手一挥五点银光直向杨逍射去。杨逍待五枚银笔飞近突然左臂横划拉得周颠等四人挡在他身前但听周颠和彭莹玉齐声闷哼五枚小笔分别打在他二人身上周颠中了两枚彭莹玉中了三枚。好在冷谦意不在伤人出手甚轻所中又不在穴道虽伤肉见血却无大碍。
彭莹玉低声道:“是乾坤大瑯移!”冷谦听到“乾坤大挪移”五字登时省悟。“乾坤大挪移”是明教历代相传一门最厉害的武功其根本道理也并不如何奥妙只不过先求激发自身潜力然后牵引挪移敌劲说起来也只“四两拨千斤”而已但真要做到那可难了其中变化神奇匪夷所思。自前任教主阳顶天逝世明教中再也无人会这门功夫是以六人一时都没想到。其实杨逍并不出多少力气只是将韦一笑的掌力引着攻向四散人反过来又将四散人的掌力引去攻击韦一笑他居中悠闲而立不过将双方内力牵引传递隔山观虎斗而已。
冷谦道:“恭喜!无恶意请罢斗。”他说话简洁“恭喜”两字是庆贺杨逍练成了明教失传已久的“乾坤大挪移”神功;“无恶意”是说我们六人这次上山对你绝无恶意原是诚心共抗外敌而来;“请罢斗”是请双方罢斗不可误会。
杨逍知他平素决不肯多说一个字废话正因为不肯多说一个字自是从来不说假话。他既说“无恶意”那是真的没有恶意了而且他适才出手掷射的五枚银笔显为解围不在伤人有实事足为明证于是哈哈一笑说道:“韦兄四散人我说一、二、三大家同时撤去掌力免有误伤!”见韦一笑和周颠等都点了点头便缓缓叫道:“一、二、三!”
那“三”字刚出口杨逍便即收起“乾坤大挪移”神功突然间背心一寒一股锐利的指力已戳中了他背上神道穴。杨逍大吃一惊:“蝠王好不阴毒竟乘势偷袭。”待要回掌反击只见韦一笑身子一晃跌倒在地显然也中了暗算。
杨逍一生不知见过多少大阵仗虽然这一下变起仓猝却不慌张向前冲出两步先脱却身后敌人控制回过身来一瞥之下只见周颠、彭莹玉、铁冠道人、说不得四人各已倒地冷谦正向一个身穿灰色布袍之人拍出一掌。那人回手挡格冷谦“哼”了一声声音中微带痛楚。
杨逍吸一口气纵身上前待欲相助冷谦突觉一股寒冰般的冷气从神道穴疾向上行霎时之间自身柱、陶道、大椎、风府游遍了身督脉诸穴。杨逍心知不妙敌人武功既高心又阴毒抓正了自己与韦一笑、四散人一齐收功撤力的瞬息时机闪电般猛施突袭只得疾运真气相抗。这股寒气和韦一笑所发的“寒冰绵掌”掌力然不同只觉是细丝般一缕冰线但游到何处穴道何处便感酸麻倘若正面对敌杨逍有内力护体决不致任这股凌厉指力透体侵入此刻既受暗算只好先行强忍助冷谦击倒敌人再说。
他拔步上前右掌扬起刚要挥出突然身剧烈冷战掌上劲力已无影无踪。这时冷谦已和那人拆了二十余招眼见不敌。杨逍大急见冷谦右足踢出给那人抢上一步一指戳在臂上冷谦身形晃动向后便倒。杨逍惊怒交集拼起身残余内力右肘一个肘锤向那灰袍人胸口撞去。灰袍人左指弹出正中杨逍肘底小海穴杨逍登时身冰冷酸麻再也不能移动半?99lib.步。
那灰袍人冷冷地道:“光明左使名不虚传连中我两下幻阴指居然仍能站立。”杨逍森然道:“你这弹指功夫是少林派手法可是这幻阴指的内劲哼哼少林派中却没这门阴毒武功。你是何人?”
灰袍人哈哈一笑说道:“贫僧圆真座师法名上‘空’下‘见’。这次六大派围剿魔教你们死在少林弟子手下也不枉了。”
杨逍气往上冲忿然道:“六大门派和我明教为敌真刀真枪决一死战那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空见神僧仁侠之名播于天下哪知座下竟有你这等卑鄙无耻之徒……”说到这里再也支持不住双膝酸软坐倒在地。
圆真哈哈大笑说道:“出奇制胜兵不厌诈自古已然。我圆真一人打倒明教七大高手难道你们输得还不服气么?”
杨逍强忍怒火摇头叹道:“你怎么能偷入光明顶来?这秘道你如何得知?若蒙相示杨逍死亦瞑目。”他想圆真此次偷袭成功固然由于身负绝顶武功但最主要原因还在知道偷入光明顶的秘道越过明教教众的十余道哨线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出手才能将明教七大高手一举击倒。明教经营总坛光明顶已数百年凭借危崖天险实有金城汤池之固岂知祸起于内猝不及防竟尔一败涂地心中忽地想起了 href='2195/i#039;&a;gt;《论语》中孔子的几句话:“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圆真笑道:“你魔教光明顶七峰十三崖自己当作天险在我少林僧眼中却是康庄大道何足道哉?你们都中了我的幻阴指三日之内各赴西天那也不在话下。贫僧这便上圣火峰去埋下几百斤火药再灭了魔教的魔火什么天鹰教啦、五行旗啦一见之下急急忙忙地赶上来相救轰的一声大响地下埋着的火药炸将起来不可一世的魔教从此烟飞火灭。有分教:少林僧独指灭明教光明顶七魔归西天。”
杨逍等听了这番话均大感惊惧看来此人说得出做得到自己送命不打紧只怕明教在中土传了三十三世今日不免要灭在这少林僧手下。
圆真越说越得意:“明教之中高手如云你们若非自相残杀四分五裂何致有覆灭之祸?今日你们七人若不是正在自拼掌力贫僧便悄悄上得光明顶来又焉能一击成功?这叫做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哈哈想不到当年威风赫赫的明教阳顶天一死便落得如此下场。”
杨逍、彭莹玉、周颠等面临身死教灭的大祸听了他这一番话回想过去三十年来的往事均觉后悔无已心想:“这毒和尚的话倒也不错。”
周颠大声道:“杨逍我周颠实在该死!过去对你不起。你这人虽不大好但当了教主也胜于明教没教主而闹得军覆没。”杨逍苦笑道:“我何德何能能当教主?大家都错了咱们弄得一团糟九泉之下谁也没面目去见历代明尊教主。”
圆真笑道:“各位此时后悔已然迟了。当年阳顶天任大魔头之时气焰何等不可一世只可惜他死得早了没能亲眼见到明教的惨败。”
周颠怒骂:“放屁!阳教主倘若在世大伙儿听他号令你这贼秃会偷袭得手么?”圆真冷笑道:“阳顶天死也好活也好我总有法子令他身败名裂……”
突然间啪的一响跟着“啊”的一声圆真背上已中了韦一笑的一掌便在同时韦一笑也给圆真反戳一指正中胸口的膻中穴。两人摇摇晃晃地各退几步。
原来韦一笑遭圆真一指点中后虽受伤极重他内力毕竟高人一筹并非登时无反击之力只装作晕去等到圆真得意洋洋、绝不防。备之际暴起袭击。这一掌他逼出了身劲力为了挽救明教浩劫意图与敌同归于尽。圆真虽然厉害但青翼&a;lt;q&a;gt;藏书网&a;lt;/q&a;gt;蝠王是明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向与殷天正、谢逊等人齐名这奋力一击岂同小可?“寒冰绵掌”的掌力人体圆真但觉胸口烦恶欲呕数番潜运内力欲图稳住身子总是天旋地转便欲摔倒只得盘膝坐下运气与那“寒冰绵掌”的寒气相抗。
韦一笑连中两下“幻阴指”更立足不定摔倒后便即动弹不得。
刹那之间厅堂上寂静无声八大高手一齐身受重伤谁也不能移动半步。八人各运内力企盼早一步能恢复行动只要哪一方能早得片刻便可制死对方。各人都忧急万状均知明教存亡、八人生死实系于这一线之间。倘若圆真能先一步行动他虽伤重却可提剑将七人一一刺死;要是明教七人中有任何一个能先动弹杀了圆真明教便此得救。
本来七人这边人多大占便宜但五散人功力较浅中了一下“幻阴指”后劲力失而内功深湛的杨逍和韦一笑却均连中两指。“寒冰绵掌”和“幻阴指”的劲力原本难分高下然韦一笑拍出那一掌时已受伤在先圆真点他第一指时却未曾受伤看来对耗下去倒是圆真先能移动的局面居多。
杨逍等暗暗心焦但这运气行功实在半分勉强不得越是心烦气躁越易大出岔子这些人个个是内家高手这中间的道理如何不省得?冷谦等吐纳数下料知无法赶在圆真前头但盼光明顶上杨逍的下属能有一人走进厅来。只须有明教的一名教众入内便不会丝毫武艺只消提根木棍轻轻一棍便能将圆真打死。
可是等了良久厅外更无半点声息。这时候正值午夜光明顶上的教众或分守哨防或各自安卧不得杨逍召唤谁敢擅入议事堂来?至于服侍杨逍的童儿一人给韦一笑吸血而死其余的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早远远散开别说杨逍没扯铃叫人就算叫到只怕一时之间也未必有人敢大胆踏入厅堂走到这吸血魔王身前。
张无忌藏身布袋之中虽目不见物但于各人说话、一切经过都听得清清楚楚。此刻但听得一片寂静也知寂静之中隐藏着极大杀机。过了半晌忽听说不得道:“喂布袋中的小朋友你非救我们一救不可。”张无忌问道:“怎么救啊?”
圆真丹田中一口真气正在渐渐通畅猛地里听得布袋中发出人声一惊非同小可真气立时逆运身剧烈颤抖。他自潜入议事堂后一心在对韦一笑、杨逍等几位高手哪有余暇去察看地下一只绝无异状的布袋;突闻袋中有人说话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暗叫:“我命休矣!”
只听说不得道:“这布袋的口子用‘千缠百结’缚住除我自己之外旁人万万没法解开但你可站起身来。”张无忌道:“是!”从布袋中站起。
说不得道:“小兄弟你舍身相救锐金旗数十位兄弟的性命义烈高风人人钦佩。眼下我们数人的性命也靠你相救请你走将过去轻轻一拳一掌便将这恶僧打死了吧。”张无忌心下沉吟半晌不答。说不得道:“这恶僧乘人之危忽施偷袭这般卑鄙行径你是亲耳听到的。你如不打死他明教上下数万人众都要为他尽数杀害。你去打死他乃大仁大勇的侠义行为。”张无忌仍踌躇不答。
圆真道:“我此刻半点动弹不得你过来打死我岂不为天下好汉耻笑?”周颠怒道:“臭贼秃你少林派自称正大门派却偷偷摸摸地上来暗袭天下好汉就不耻笑么?”
张无忌向圆真走了一步便即停住说道:“说不得大师贵教和六大门派之间的是非曲直小可实难分解。小可极愿为各位援手却不愿伤了这位少林派的大和尚。”
彭莹玉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你此时如不杀他待这和尚功力一复他非连你也害了不可。”圆真笑道:“我和这位小施主无怨无仇怎能随便伤人?何况这位小施主又非魔教中人看来还是让布袋和尚不怀好意地擒上山来。你们魔教中人无恶不作对他还有什么好事做将出来。”
双方气喘吁吁说话都极艰难但均力下说辞要打动张无忌之心。
张无忌甚感为难耳听得这圆真和尚出手偷袭极不光明但要上前出掌将他打死却非本心所愿何况这一掌打下了那便永远站在明教一面和六大门派为敌。太师父、众师伯叔、周芷若等人成了自己的敌人。又想:“明教素给武林中人公认为邪魔异端如韦一笑吸食人血、义父滥杀无辜确有许多不该之处。太师父当年谆谆告诫千万不可和魔教中人结交以免终身受祸我父亲便因和身属魔教的母亲成亲因而自刎武当山头。何况这圆真是神僧空见的弟子空见大师甘受一十三拳七伤拳只盼能感化我义父结果却身死拳下这等大仁大义的慈悲心怀武林中千古罕有。我怎能再伤他弟子?”
只听说不得又在催促劝说张无忌道:“说不得大师请你教我一个法子不用伤害这位大和尚而他也伤你们不得小可定然照办。”
说不得心想:“眼下局面定须拼个你死我活。哪里还能双方都可保?不是圆真死便是我们亡。”正自沉吟未答彭莹玉道:“小兄弟仁人心怀至堪钦佩。便请你伸出手指在圆真胸口玉堂穴上轻轻一点。这一下对他决无损伤不过令他几个时辰内不能运使内力。我们派人送他下光明顶去决不损他一根毫毛。你知道玉堂穴的所在吗?”
张无忌深明医理知道在玉堂穴上轻点一指确能暂阻丹田中真气上行但并不损伤身体便道:“知道。”却听圆真道:“小施主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你点我穴道固然不打紧但他们内力一复立时便来杀我你又如何阻止得了?”
周颠骂道:“放你妈的狗臭屁!我们说过不伤你自然不伤你明教五散人说过的话几时不算数了?”
张无忌心想杨逍和五散人似乎都不是出尔反尔之辈只韦一笑一人可虑便问:“韦前辈你说如何?”韦一笑颤声道:“眼下咱们但求自保我也暂不伤他便是。下次见面大家再拼……你死我……我活。”他说到“你死我活”这四字时已上气不接下气。张无忌道:“这便是了光明使者、青翼蝠王、五散人七位个个是当世的英雄豪杰岂能失信于人?圆真大师晚辈可要得罪了。”说着走向圆真身前。
他身在袋中每一步只能迈前尺许但十余步后终于到了圆真面前。这样一只大布袋慢慢向前移动本来十分滑稽古怪但此刻各人生死系于一线谁也笑不出来。
张无忌听着圆真的呼吸待得离他二尺便即停步说道:“圆真大师晚辈是为了周双方你别见怪。”说着缓缓提起手来。
圆真苦笑道:“此刻我身动弹不得只好任你小辈胡作非为。”
自从“蝶谷医仙”胡青牛一死张无忌辨认穴道之技已属当世无匹他与圆真之间虽隔着一只布袋但伸指出去便是点向玉堂穴竟无厘毫之差。那玉堂穴是在人身胸口位于紫宫穴下一寸六分膻中穴上一寸六分属于任脉。这穴道并非致命大穴但位当气脉必经通道一加阻塞身真气立受干扰。
猛听得杨逍、冷谦、说不得齐叫:“啊哟!快缩手!”
张无忌只觉右手食指一震一股冷气从指尖上直传过来有如闪电一般登时身皆冷。只听得周颠、铁冠道人等一齐破口大骂:“臭贼秃胆敢如此使奸!”张无忌身簌簌发抖心里已然明白圆真虽脚步不能移动但能勉力提起手指悄悄放在他自己玉堂穴之前。张无忌苦在隔着布袋瞧不见他竟会使出这一招一指点去两根指尖相碰圆真的“幻阴指”指力已隔着布袋传到他体内。
这一下圆真是将身残存的内力尽数逼出在手指之上双指一触之后他身瘫痪脸色发青便如僵尸。
厅堂上本来有八人受伤后不能移动这一来又多了个张无忌成为九人难动。
周颠最为暴躁虽然说话上气不接下气还是硬要破口大骂少林贼秃奸诈无耻。杨逍等人却想这倒也怪圆真不得敌人要点他穴道他伸手自卫原无什么不当。
圆真一时疲累欲死心中却自暗喜心想这小子年纪不大能有多少功力中了幻阴指后料他不到半日便即身死自己散了的真气当可在一个时辰后慢慢凝聚仍是任由自己为所欲为的局面。
厅堂之上又即寂静无声过了半个时辰四枝蜡烛逐一熄灭厅堂中漆黑一片。
杨逍等听着圆真的呼吸由断断续续而渐趋均匀由粗重而逐步漫长知他体内真气正自凝聚但自己略一运功那幻阴指寒冰般的冷气便即侵入丹田忍不住发抖。各人越来越失望心中难受之极反盼圆真早些回复功力上来每人一拳痛痛快快地将自己打死了胜于惨受这种无穷无尽的折磨。冷谦、周颠等人索性瞑目待死倒也爽快。说不得和彭莹玉却甚放心不下他两人是出家的和尚但偏偏最为热诚最关心世人疾苦立志要救民复国谋求天下太平。这时局势已难挽回最后终将丧生在圆真手下各人生平壮志不免尽付流水。
说不得凄然道:“彭和尚咱们处心积虑只想赶走蒙古鞑子救民于水火哪知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唉想是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劫难未尽还有得苦头吃呢。”
张无忌守住丹田一股热气和幻阴指的寒气相抗于说不得这几句话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奇怪:“他说要赶走蒙古鞑子?难道恶名远播的魔教还真能为天下百姓着想么?”
只听彭莹玉道:“说不得我早就说过单凭咱们明教之力蒙古鞑子是赶不了的总须联络普天下英雄豪杰一齐奋力才能成事。你师兄棒胡、我师弟周子旺当年造反起事这等轰轰烈烈的声势到后来仍一败涂地还不是为了没外援么?”
周颠大声道:“死到临头你们两个贼秃还在争不清楚一个说要以明教为主一个说要联络正大门派。依我周颠看来都是废话都是放屁!咱们明教自己四分五裂六神无主还主他妈个屁!彭和尚要联络正大门派更是放屁之至屁中之尤六大门派正在围剿咱们咱们还跟他联络个屁!”
铁冠道人插口道:“倘若阳教主在世咱们将六大门派打得服服帖帖何愁他们不听本教号令。”周颠哈哈大笑说道:“牛鼻子杂毛放的牛屁更加臭不可当阳教主倘若在世自然一切都好办这个谁不知道?要你多说……啊哟……啊哟……”他张口一笑气息散涣幻阴指寒气直透到心肺之间忍不住叫了出来。
冷谦道:“住嘴!”他这两字一出口各人一齐静了。
张无忌心中思潮起伏:“看来明教这一教派这中间大有原委曲折并非单是专做坏事而已。”便道:“说不得大师贵教宗旨到底是什么?可能见示否?”
说不得道:“哈你还没死么?小兄弟你莫名其妙地为明教送了性命我们很过意不去。反正你已没几个时辰好活本教的秘密就是跟你说了也没干系。冷面先生你说是么?”冷谦道:“说!”他本该说“你对他说好了”六个字却以一个“说”字来包括了。
说不得道:“小兄弟我明教源于波斯国唐时传至中土。当时称为袄教。唐皇在各处敕建大云光明寺为我明教的寺院。我教教义是行善去恶众生平等若有金银财物须当救济贫众我教众不茹荤酒崇拜明尊。明尊即是火神也即是善神。只因历朝贪官污吏欺压我教教中兄弟不忿往往起事自北宋方腊方教主以来已算不清有多少次了。”张无忌也听到过方腊的名头知他是北宋宣和年间的“四大寇”之一和宋江、王庆、田虎等人齐名便道:“原来方腊是贵教的教主?”
说不得道:“是啊。到了南宋建炎年间有王宗石教主在信州起事绍兴年间有余五婆教主在衢州起事理宗绍定年间有张三枪教主在江西、广东一带起事。只因本教素来和朝廷官府作对朝廷便说我们是‘魔教’严加禁止…我们为了活命行事不免隐秘诡怪以避官府耳目。正大门派和本教积怨成仇更加势成水火。当然本教教众之中也不免偶有不自检点、为非作歹之徒仗着武功了得滥杀无辜者有之奸淫掳掠者有之于是本教声誉便如江河之日下了……”
杨逍突然冷冷插口道:“说不得你是说我么?”说不得道:“我的名字叫做‘说不得’凡是说不得之事我是不说的。各人做事各人自己明白这叫做哑子吃馄饨肚里有数。”杨逍哼了一声不再目语。
张无忌猛地一惊:“咦怎地我身上不冷了?”他初中圆真的幻阴指时寒冷难当但隔了这些时候寒气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自十岁那年身中“玄冥神掌”阴毒直至十七岁上方才去净七年之间日曰夜夜均在与体内寒毒相抗运气御寒已和呼吸、眨眼一般不须意念自然而生。何况他修练九阳神功虽未功行圆满最后的大关未过但体内阳气已充旺之极过不多时早已将阴毒驱除干净。
只听说不得道:“自从我大宋亡在蒙古鞑子手中明教更成朝廷死敌我教向以驱除胡虏为己任。只可惜近年来明教群龙无首教中诸高手为了争夺教主之位闹得自相残杀。终于有的洗手归隐有的另立支派自任教主。教规一堕之后与名门正派结的怨仇更深才有眼前之事。圆真和尚我说的可没半句假话吧?”
圆真哼了一声说道:“不假不假!你们死到临头何必再说假话?”他一面说一面缓缓站起向前跨了一步。
杨逍和五散人一齐“啊”的一声惊呼。各人虽明知他终于会比自己先复行动却没想到此人功力居然如此深厚中了青翼蝠王韦一笑的“寒冰绵掌”后仍能如此迅速地提气运功。只见他身形凝重左足又向前跨了一步身子却没半点摇晃。
杨逍冷笑道:“空见神僧的高足果然非同小可可是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话啊。难道此中颇有暧昧说不出口吗?”
圆真哈哈一笑又迈了一步说道:“你若不知晓其中底细当真死不瞑目。你问我怎能知道光明顶的秘道何以能越过重重天险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山巅。好我跟各位实说了是贵教阳顶天教主夫妇两人亲自带我上来的。”
杨逍一凛暗道:“以他身份决不致会说谎话但此事又怎能够?”
只听周颠已骂了起来:“放你娘十八代祖宗的累世狗臭屁!这秘道是光明顶的大秘密是本教的庄严圣境。杨左使虽是光明使者韦大哥是护教法王也从来没走过自来只有教主一人才可行此秘道。阳教主怎会带你一个外人行此秘道?”
圆真叹了口气出神半晌幽幽地道:“你既非查根问底不可我便将三十三年前的一件隐事跟你说了。反正你们终究不能活着下山泄漏此事。唉!周颠你说的不错这秘道是明教的庄严圣境历来只有教主一人方能进入否则便是犯了教中决不可赦的严规。可是阳顶天的夫人是进去过的阳顶天犯了教规曾私带夫人偷进秘道……(周颠插口骂道:“放屁!大放狗屁!”彭莹玉喝道:“周颠别吵!”)阳夫人又私自带我走进秘道……(周颠插口大骂:“他妈的呸呸!胡说八道。”)……我不是明教中人走进秘道也算不得犯了教规。唉就算是明教教徒就算犯下重罪我又怕什么了?”他说起这段往事之时声音竟甚为凄凉。
铁冠道人问道:“阳夫人何以带你走进秘道?”
圆真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老衲今日已是七十余岁的老人……少年时的旧事……好一起跟你们说了。各位可知老衲是谁?阳夫人是我师妹老衲出家之前的俗家姓氏姓成名昆外号混元霹雳手的便是!”
这几句话一出口杨逍等固然惊讶无比布袋中的张无忌更险些惊呼出声。
冰火岛上那日晚间义父所说的故事登时清清楚楚地出现在脑海中:义父的师父成昆怎地杀了他父母妻子家、他怎地滥杀武林人士图逼成昆出面、怎地拳伤空见神僧而成昆却不守诺言现身……张无忌猛地里想起:“原来那时这恶贼成昆已拜空见神僧为师空见神僧为了要化解这场冤孽才甘心受我义父那一十三记七伤拳。岂知成昆竟连他自己的师父也欺骗了累得空见神僧饮恨而终。”
他又想:“义父所以时常狂性发作、滥杀无辜各帮各派所以齐上武当逼死我爹爹妈妈推究这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都是由于这成昆在从中作怪。”霎时之间心中愤怒无比只觉身燥热有如火焚。说不得这乾坤一气袋密不通风他在袋中耽了这许多时候早已气闷之极仗着内功深湛以绵绵龟息之法呼吸需气极少这才支持了下来。此时猛地里心神乱了蕴蓄在丹田中的九阳真气失却主宰茫然乱闯登时便似身处洪炉忍不住大声呻吟。
周颠喝道:“小兄弟大家命在顷刻谁都苦楚难当是好汉子便莫示弱出声。”张无忌应道:“是!”当即以九阳真经中运功之法镇慑心神调匀内息。平时只须依法施为立时便心如止水神游物外这时却越加紧运功四肢百骸越加难受似乎每处大穴之中同时有几百枚烧红了的小针在不住刺入。
他修习九阳真经数年虽得窥天下最上乘武学的秘奥但未经明师指点只自行暗中摸索体内积蓄的九阳真气越储越多却不会导引运用以打破最后一个大关。本来不加引发倒也罢了那圆真的幻阴指却是武学中极阴毒的功夫一经加体犹如在一桶火药上点燃了药引。偏生他又身处乾坤一气袋中激发了的九阳真气无处宣泄反过来又向他身上冲激。在这短短的一段时刻中他正经历着修道练气之士一生最艰难、最凶险的关头生死成败悬于一线。周颠等哪想到他竟会迟不迟早不早偏偏就在此时撞到水火求济、龙虎交会的大关头只道他中了幻阴指后垂死的呻吟。
他竭力抵御至阳热气的煎熬圆真的话却仍一句句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我师妹和我两家乃是世交两人从小便有婚姻之约岂知阳顶天暗中也在私恋我师妹待他当上了明教教主威震天下我师妹的父母固是势利之辈我师妹也心志不坚竟便嫁了他。可是她婚后并不见得快活有时和我相会不免要找一个极隐秘的所在。阳顶天对我这师妹事事依从绝无半点违拗她要去看看秘道阳顶天虽知违犯教规很不愿意但经不起她软求硬逼终于带了她进去。自此之后这光明顶的秘道明教数百年来最神圣庄严的圣地便成为我和你们教主夫人私相幽会之地哈哈、哈哈……我在这秘道中来来去去走过数十次今日重上光明顶还费什么力气?”
周颠、杨逍等听了他这番言语人人哑口无言。周颠只骂了一个“放”字下面这“屁”字便接不下去。每人胸中怒气充塞如要炸裂对于明教的侮辱再没比这件事更为重大的了;而今日明教覆灭更由这秘道而起。众人虽听得眼中如欲喷出火来却都知圆真这些话当非虚假骗人。
圆真又道:“你们气恼什么?我好好的姻缘给阳顶天活生生拆散了明明是我爱妻只因阳顶天当上了魔教大头子便将我爱妻霸占了去。我和魔教此仇不共戴天。阳顶天和我师妹成婚之日我曾去道贺喝着喜酒之时我心中立下重誓:‘成昆只叫有一口气在定当杀了阳顶天定当覆灭魔教。’我立下此誓已有四十余年今日方见大功告成哈哈我成昆心愿已了死亦瞑目。”
杨逍冷冷地道:“多谢你点破了我心中的一个大疑团。阳教主突然暴毙死因不明原来是你下的手。”圆真森然道:“当年阳顶天武功高出我甚多别说当年只怕现下我仍及不上他当年的功力……”周颠接口道:“因此你只有暗中加害阳教主了若非下毒便是如这一次般忽施偷袭。”
圆真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是。我师妹怕我偷下毒手不断地向我告诫倘若阳顶天给我害死她决饶不过我。她说她和我暗中私会已万分对不起丈夫我若再起毒心那是天理不容。阳顶天唉阳顶天他……他是自己死的。”杨逍、彭莹玉等都“啊”了一声。
在圆真心中实对阳顶天和明教充满了怨毒今日眼见便可得报大仇心中说不出的舒畅这番扬眉吐气的原由非向明教的最高层人士尽情吐露不可要令杨逍、韦一笑等个个死而无怨自己则大畅胸怀。再者自己与明教七大高手均身受阴毒内息受阻急于比赛谁先畅通经脉恢复功力生死胜负决于俄顷之间阳夫人和自己在明教秘道中幽会的旧事杨逍等一听之下必引为奇耻大辱忿激之际势将一败涂地于是将阳顶天何以身死的情由更加绘声绘影说得淋漓尽致。
他继续说道:“假如阳顶天真是死在我掌底指下我倒饶了你们明教啦……”他声音渐转低沉回忆着数十年前的往事缓缓地道:“那天晚间我又和我师妹在秘道中相会突然之间听到左首传过来一阵极重浊的呼吸声音。这是从来没有的事这秘道隐秘之极外人决难找到人口而明教中人却又谁也不敢擅入。我二人听到这呼吸声音大吃一惊便即悄悄过去察看只见阳顶天坐在一间小室之中手里执着一张羊皮满脸殷红如血。他见到了我们说道:‘你们两个很好很好对得住我啊!’说了这几句话忽然间满脸铁青但脸上这铁青之色一显即隐立即又变成血红之色忽青忽红在瞬息之间接连变换了三次。杨左使你知道这门功夫吧?”
杨逍道:“这是本教的‘乾坤大挪移’神功。”周颠道:“杨逍你也已练会了是不是?”杨逍道:“‘练会’两字如何敢说?当年阳教主看得起我曾传过我一些这神功的粗浅入门功夫。我练了十多年也只练到第二层而已。再练下去便即身真气如欲破脑而出无论如何总没法克制。阳教主能于瞬息间变脸三次那是练到第四层了。他曾说本教历代众位教主之中以第八代钟教主武功最高据说能将乾坤大挪移神功练到第五层但便在练成的当天走火入魔身亡。自此之后从未有人练到过第四层。”
周颠道:“这么难?”铁冠道人道:“倘若不这么难哪能说得上是明教的护教神功?”这些明教中的武学高手对这“乾坤大挪移”神功都闻之已久向来神往因此一经提及虽身处危境仍忍不住要谈上几句。
彭莹玉道:“杨左使阳教主将这神功练到第四层何以要变换脸色?”他这时询问这些题外文章却另有深意他知圆真只要再走上几步各人即便一一丧生在他手底好容易引得他谈论往事该当尽量拖延时间只要本教七高手中有一人能回复行动便可和他抵挡一阵纵然不敌事机或有变化总胜于眼前这般束手待毙。
杨逍岂不明白他的心意?便道:“乾坤大挪移神功的主旨乃在颠倒一刚一柔、一阴一阳的乾坤二气脸上现出青色红色便是体内血液沉降、真气变换之象。据说练至第六层时身都能忽红忽青但到第七层时阴阳二气转换于不知不觉之间外形上便无表征了。”
彭莹玉生怕圆真不耐烦便问他道:“圆真大师我们阳教主到底因何归天?”
圆真冷笑道:“你们中了我幻阴指后我听着你们呼吸运气之声便知两个时辰之内万难行动。想拖延时候自行运气解救老实说那来不及的。各位都是武学高手便受了再厉害的重伤运了这么久的内息也该有些好转了。却怎么身越来越僵呢?”
杨逍、彭莹玉等早已想到了这一层但只叫有一口气在总不肯死心。
只听圆真又道:“那时我见阳顶天脸色变幻心下也不免惊慌。我师妹知他武功极高一出手便能致我们于死地说道:‘顶天这一切都是我不好你放我成师哥下山任何责罚我都甘心领受。’阳顶天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娶到你的人却娶不到你的心。’只见他双目瞪视忽然眼中流下两行鲜血身僵直一动也不动了。我师妹大惊叫道:‘顶天顶天!你怎么了?’”
圆真叫着这几句话时声音虽然不响但各人在静夜之中听来再想到阳顶天双目流血的可怖情状无不心头大震。
圆真续道:“她叫了好几声阳顶天仍毫不动弹。我师妹大着胆子上前去拉他的手却已僵硬再探他鼻息原来已经气绝。我知她心下过意不去安慰她道:‘看来他是在练一门极难的武功突然走火真气逆冲以致无法挽救。’我师妹道:‘不错他是在练明教的不世奇功乾坤大挪移正在紧要关头陡然发现我和你私下相会。虽非我亲手杀他可是他却因我而死。’
“我正想说些什么话来开导劝解她忽然指着我身后喝道:‘什么人?’我急忙回头却不见人影。再回过头来时只见她胸口插了一柄匕首已自杀身死。
“嘿嘿阳顶天说:‘我娶到你的人却娶不到你的心。’我得到了师妹的心却终于得不到她的人。她是我生平至敬至爱之人若不是阳顶天从中捣乱我们的美满姻缘何至有如此悲惨下场?若不是阳顶天当上魔教教主我师妹也决计不会嫁给这个大上她二十多岁之人。阳顶天是死了我奈何他不得但魔教还是在世上横行。当时我指着阳顶天和我师妹两人的尸身发誓道:‘我成昆立誓要竭尽所能覆灭明教。大功告成之日当来两位之前自刎相谢。’哈哈杨逍、韦一笑你们马上便要死了我成昆也已命不久长只不过我是心愿完成欣然自刎可胜于你们万倍了。这些年来我没一刻不在筹思摧毁魔教。唉我成昆一生不幸爱妻为人所夺唯一的爱徒却又恨我入骨……”
张无忌听他提到谢逊更凝神注意心志既已专一体内的九阳真气便越加充沛竟似四肢百骸无一处不是胀得要爆裂开来每一根头发都好似胀大了几倍。
只听圆真续道:“我下了光明顶后回到中原去探访我多年不见的爱徒谢逊。哪知一谈之下他竟已是魔教中的四大护教法王之一。我虽在光明顶上逗留但一颗心放在师妹身上于你们魔教的勾当不留心我师妹也从不跟我说教中之事。我徒儿谢逊在魔教中身居高位竟要他自己提到我才得知。他还竭力劝我也入魔教说什么戮力同心驱除胡虏。我这一气自非同小可。但转念又想:魔教源远流长根深蒂固教中高手如云以我一人之力是决计毁它不了的。别说是我一人便是天下武林豪杰联手也未必毁它得了。唯一的指望只有从中挑拨令它自相残杀自己毁了自己。”
杨逍等人听了不禁悚然心惊这些年来各人均不知有大敌窥伺在旁处心积虑地要毁灭明教为了争夺教主之位教内大乱圆真这番话真如当头棒喝发人猛省。
只听他又道:“当下我不动声色只说兹事体大须得从长计议。过了几天我忽然假装醉酒意欲逼奸我徒儿谢逊的妻子乘机便杀了他父母妻儿家。我知这么一来他恨我入骨必定找我报仇。倘若找不到更会不顾一切地胡作非为。哈哈知徒莫若师阿逊这孩儿什么都好文才武功都是了不起的只可惜鲁莽易忿不会细细思考一切前因后杲……”
张无忌听到此处愤怒不可抑制暗想:“原来义父这一切不幸遭遇是成昆在暗中安排。他不是酒后乱性而是处心积虑的阴谋。”
只听圆真得意洋洋地道:“谢逊滥杀江湖好汉到处留下我姓名想要逼我出来哈哈我哪会挺身而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谢逊结下无数冤家这些血仇最后终于会尽数算到明教账上。他杀人之时偶尔遇到凶险我便在暗中解救他是我手中的杀人之刀怎能让他给人毁了?你们魔教外敌是树得够多了再加上众高手争做教主内讧不休正好一一堕在我计中。谢逊拳毙少林神僧空见掌伤崆峒五老王盘山上伤毙各家各派的无数好手连他老朋友殷天正天鹰教的坛主也害了……好徒儿啊好徒儿不枉我当年尽心竭力传了他一身好武功!”
杨逍冷冷地道:“如此说来连你师父空见神僧也是你毒计害死的!”
圆真笑道:“我拜空见为师难道是真心的么?他受我磕了几个头送上一条老命也不算吃亏啊哈哈哈哈!”
圆真大笑声中张无忌怒发欲狂只觉耳中嗡的一声猛响突然晕了过去但片刻之间又即醒转。他一生受了无数欺凌屈辱都能淡然置之但想义父如此铁铮铮的一条好汉子竟在成昆的阴谋毒计之下弄得家破人亡、身败名裂盲了双目孤零零在荒岛上等死这等深仇大恨岂能不报?他怒气上冲布满周身的九阳真气更加鼓荡疾走真气呼出不能外泄那乾坤一气袋渐渐膨胀起来。杨逍等均在凝神倾听圆真的说话谁也没留神这布袋已起了变化。
只听圆真问道:“杨逍、韦一笑、彭和尚、周颠你们再没什么话说了么?”杨逍叹道:“事已如此还有什么说的?圆真大师你能饶我女儿一命么?她母亲是峨嵋派的纪晓芙出身名门正派尚未入我明教。”
圆真道:“养虎贻患斩草除根!”说着走前一步伸出手掌缓缓往杨逍头顶拍落。张无忌在布袋中听得事态紧急顾不得身有如火焚听声辨位纵身前跃挡在圆真面前左掌反撩隔着布袋架开了他手掌。
圆真这时刚勉强能恢复行动毕竟元气未复给张无忌这么挡架身子晃动退了一步喝道:“好小子!你……你……”定了定神上前挥掌向布袋上拍去。这一掌拍不到张无忌身子却给鼓起的布袋反弹竟退了两步他大吃一惊不明所以。
这时张无忌口干舌燥头脑晕眩体内的九阳真气已胀到即将爆裂若乾坤一气袋先行炸破他便能脱困否则驾御不了体内猛烈无比的真气势必肌肤寸裂焚为焦炭。
圆真见布袋古怪踏上两步又发掌击去布袋再度反弹他又退了一步但布袋却也给他掌力推倒像个大皮球般在地下打了几个滚。张无忌人在袋中接连不断地乱翻筋斗胸中气闷竭力鼓腹欲将体内真气呼出。可是那布袋中这时也已胀足了气再要呼出一口气已越来越难。圆真跟着发出三拳、踢出两脚都让袋中真气反弹出来张无忌在袋中却浑然不觉。圆真这几下幸好只碰在袋上要是真的击中张无忌身子此时他体内真气充溢圆真手足非受重伤不可。
杨逍、韦一笑等七人见了这等奇景也都惊得呆了。这乾坤一气袋是说不得之物他自己却也想不出如何会鼓胀成球更不知张无忌在这布袋中是死是活。
圆真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猛力向布袋上刺去那布袋遇到刀尖时只凹陷入内却不穿破。这布袋质料奇妙非丝非革亦非棉布乃天地间一件异物圆真这柄匕首又非宝刀连刺数刀却哪里奈何得了它?圆真见掌击刀刺都归无效心想:“跟这小子纠缠什么?”飞起右脚猛力踢出大布袋骨溜溜地朝厅门直滚过去。
这时布袋已膨胀成个大圆球撞上厅门立即弹回疾向圆真冲去。圆真见势道来得猛烈双掌竖起击出发力将那大球推开。砰的一声大响布片四下纷飞乾坤一气袋内为张无忌的九阳真气鼓胀外受圆真掌力猛击两力交迸布袋登时炸成了碎片。
圆真、杨逍、韦一笑、说不得等人都觉一股炙热之极的气流冲向身来又见一个衣衫襤褛的青年站在当地露出满脸迷惘之色。
原来便在这顷刻之间张无忌所练的九阳神功已然大功告成水火相济龙虎交会。须知大布袋内真气充沛等于是数十位高手各出真力同时按摩挤逼他周身数百处穴道。他内内外外真气激荡身上数十处玄关一一冲破只觉身脉络之中有如一条条水银在到处流转舒适无比。这等机缘自来无人能遇而这宝袋一碎此后也再无人有此巧遇。
圆真眼见这袋中少年神色不定茫然失措自己重伤之下若不抓住这稍纵即逝的良机一让对方占先那就危乎殆哉当即抢上一步右手食指伸出运起“幻阴指”内劲直点他胸口膻中穴。
张无忌挥掌挡格这时他神功初成武术招数却仍平庸之极前时义父和父亲所教的武功也尚未融会贯通如何能和圆真这等绝顶高手相抗?只一招间他手腕上阳池穴已给圆真点中登时机伶伶地打个冷战退后了一步。可是他体内充沛欲溢的真气便也在这瞬息间传到了圆真指上。这两股力道一阴一阳恰好互克张无忌的内力来自九阳神功远为浑厚。圆真手指发热身功劲如欲散去再加重伤之余平时功力已剩不了一成心知情势不利脱身保命要紧转身便走。
张无忌怒骂:“成昆大恶贼留下命来!”追出厅门只见圆真背影晃动已进了一道侧门。张无忌气愤填膺发足急追这一发劲砰的一响额头重重撞上门框。原来他尚不知神功既成举手提足间比平时多了十余倍劲力一大步跨出远近无尺寸竟尔撞上门框。
他一摸额头隐隐生疼心想:“怎地这等邪门这步跨得这么远?”忙从侧门进去见是一座小厅。他决意要为义父复仇穿过厅堂便追了下去。
厅后是个院子院子中花卉暗香浮动但见西厢房窗子中透出灯火他纵身而前推开房门眼见灰影闪动圆真掀开一张绣帷奔了进去。
张无忌跟着掀帷而入圆真却已不知去向。他凝神看时不由得暗暗惊奇原来置身所在竟似是一间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靠窗一张梳妆台台上红烛高烧照耀得房中花团锦簇堂皇富丽颇不输于朱九真之家。另一边是张牙床床上罗帐低垂床前还放着一对女子的粉红绣鞋显是有人睡在床中。这闺房只一道进门窗户紧闭明明见到圆真进房怎地刹那间便无影无踪竟难道有隐身法不成?又难道他不顾出家人身份居然躲入了妇女床中?
正自打不定主意要不要揭开罗帐搜敌忽听得步声细碎有人过来。张无忌闪身躲在西壁的一块挂毯之后便有两人进房。张无忌向&a;gt;&a;lt;/a&a;gt;外张望见两个都是少女一个穿着淡黄绸衫服饰华贵另一个少女年纪更小穿着青布衣衫是个小环嘶声道:“小姐夜深了你请安息了吧。”
那小姐反手一记巴掌出手甚重打在那小环脸上。那小环一个踉跄倒退了一步。那小姐身子微晃转过脸来张无忌在烛光下看得分明只见她眼睛大大眼珠深黑一张圆脸正是他万里迢迢从中原护送来到西域的杨不悔。此时相隔数年她身材长得高大了但神态丝毫不改尤其使小性儿时微微撇嘴的模样更加分明。
只听她骂道:“你叫我睡!哼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我爹爹和人会商对策说了一夜还没说完他老人家没睡我睡得着么?最好是我爹爹给人害死了你再害死我那便是你的天下了!”那小环不敢分辩扶着她坐下。杨不悔道:“快取我剑来!”
那小环走到壁前摘下挂着的一柄长剑。她双脚之间系着一根细铁链双手腕上也锁了铁链左足跛行背脊驼成弓形待她摘了长剑回过身来时张无忌更是一惊但见她右目小左目大鼻子和嘴角也都扭曲形状极是怕人心想:“这小姑娘相貌之丑尤在蛛儿之上。蛛儿是因中毒而面目浮肿总能治愈这小姑娘却是天生残疾。”
杨不悔接过长剑说道:“敌人随时可来我要出去巡查。”那小环道:“我跟着小姐倘若遇上敌人也好多有个照应。”她说话的声音也嘶哑难听像个粗鲁的中年汉子。杨不悔道:“谁要你假好心?”左手一翻已扣住那小环右手脉门。那小环登时动弹不得颤声道:“小姐你……你……”杨不悔冷笑道:“敌人大举来攻我父女命在顷刻你这了头多半是敌人派来卧底的。我父女岂能受你折磨?今日先杀了你!”说着长剑翻过便往那小环颈中刺落。
张无忌自见这小环周身残疾心下便生怜悯突见杨不悔挺剑相刺危急中不及细思飞身而出手指在剑刃上一弹。杨不悔拿剑不定丁当声响长剑落地。她右手离剑食中双指直取张无忌双眼那本来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招“双龙抢珠”但她经父亲数年调教使将出来时已颇具威力。张无忌向后跃开冲口便叫:“不悔妹妹是我!”
杨不悔听惯了他叫“不悔妹妹”四字一怔之下问道:“是无忌哥哥吗?”她只认出了“不悔妹妹”这四个字的声音语调却没认出张无忌的面貌。
张无忌无意中泄露了自己身份微感懊悔但已不能再行抵赖只得说道:“是我!不悔妹妹这些年来你可好?”杨不悔定神看时见他衣衫破烂面目污移心下怔仲不定道:“你……你……当真是无忌哥哥么?怎么……怎么会到了这里?”
张无忌道:“是说不得带我上光明顶来的。那圆真和尚到了这房中之后突然不见这里另有出路么?”杨不悔奇道:“什么圆真和尚?谁来到这房中?”张无忌急欲追赶圆真此事说来话长便道:“你爹爹在厅上受了伤你快瞧瞧去。”杨不悔吃了一惊忙道:“我瞧爹爹去。”说着顺手落掌往那小环的天灵盖击下出手极重。张无忌惊叫:“使不得!”伸手在她臂上轻推杨不悔这掌便落了空。
杨不悔两次要杀那小环都受到他干预厉声道:“无忌哥哥你和这了头是一路的吗?”张无忌奇道:“她是你的丫环我刚才初见怎会和她一路?”杨不悔道:“你既不明内情那就别多管闲事。这了头是我家的大对头我爹爹用铁链锁住她手足便是防她害我。此刻敌人大举来袭这了头要乘机报复。”
张无忌见这小环楚楚可怜虽形相奇特却绝不似凶恶之辈说道:“姑娘你可有乘机报复之意么?”那小环摇头道:“决计不会!”张无忌道:“不悔妹妹你听她说不会。还是饶了她吧!”杨不悔道:“好既然是你讲情啊哟……”身子微侧摇摇晃晃地立足不定。张无忌忙伸手相扶突然间后腰悬枢、中枢两穴剧痛扑地跌倒。原来杨不悔嫌他碍手碍脚赚得他近身以套在中指上的打穴铁环打了他两处大穴。她打倒张无忌后回过右手便往那小环的右太阳穴击落。
这一下将落未落杨不悔忽感丹田间陡然火热身麻木不由自主地放脱了那小环手腕双膝软了坐人椅中。原来她使劲击打张无忌的穴道张无忌神功初成九阳真气尚无护体之能却已自行反激出来冲击杨不悔周身脉络。
那小环拾起地下长剑说道:“小姐你总疑心我要害你。这时我要杀你不费吹灰之力可是我并无此意。”说着将长剑插入剑鞘还挂壁间。
张无忌站起身来说道:“你瞧我没说错吧!”他给点中穴道之后片刻间真气自动冲解便即回复行动。
杨不悔眼睁睁地瞧着他心下大为骇异这时她手足上麻木已消记挂着父亲的安危站起身来说道:“我爹爹伤得怎样?无忌哥哥你在这里等我回头再见。这些年来你好吗?我时时记着你……”一面说一面奔了出去。
张无忌问那小环道:“姑娘那和尚逃到这房里却忽然不见了你可知此间另有通道么?”那小环道:“你当真非追他不可吗?”张无忌道:“这和尚伤天害理作下了无数罪孽我……我……便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到他。”那小环抬起头来凝视他脸。
张无忌道:“姑娘如你知道求你指点途径。”那小环咬着下唇微一沉吟低声道:“我的命是你救的好我带你去。”张口吹灭了烛火拉着张无忌的手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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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有批评家认为明教中有彭和尚乃十分滑稽可笑之事明教非释教如何能容和尚?其实明教自波斯传入中土后门户广大兼收并蓄并不如后世宗教之严分派别。彭莹玉和尚、布袋和尚均为明教中人史有明文。彭和尚系白莲宗为元末起义人士中大名鼎鼎之人物;布袋和尚为弥勒宗以“弥勒出世”作反元号召。宗教问题向来十分复杂涉及历史者当以史书记载为根据不宜以后世或目前的情况想当然的推断过去情况。明教初入中土时吸收有基督教中之教派(景教)。明教中有和尚毫不稀奇。朱元璋曾做和尚又是明教的大领袖应该不可怀疑了吧?冷谦、铁冠道人、周颠三人似奉道教是否属明教则史无明文。此三人均历史人物冷谦与周颠传说中为仙人。张三丰后世亦传其为仙人当与王重阳、丘处机等人类似。其实世上是否真有仙人大可怀疑。
在今日欧美新教、天主教、东正教、犹太教堡垒分明但四教同出一源四教分立之初不易分家在英、法、德、瑞士等国当年何人属新教或天主教殊不易分。不可妄以今日所知推断过去实情佛教在印度初兴时与耆那教亦不易分后来传入中土魏晋之际往往借道家学说传道请阅 href='169/i#039;&a;gt;《世说新语》可知。明教之《大云光明经》内容极似佛经以初入中土采佛教方式传教易为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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