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提供的小说 - 《半生缘(十八春)》 第七章
有一天曼桢回家来她祖母告诉她:&a;a;quot;你妈上你姊姊家去了你姊姊有点不舒服你妈说去瞧瞧她去大概不回来吃晚饭了叫我们不用等她。&a;a;quot;曼桢便帮着她祖母热饭端菜。她祖母又道:&a;a;quot;你妈说你姊姊怎么自从搬到新房子里去老闹不舒服不要是这房子不大好吧先没找个人来看看风水。我说哪儿呀还不是-财多身弱-你姊夫现在发财发得这样你记得他们刚结婚那时候租人家一个客堂楼住现在自己买地皮盖房子──也真快我们眼看着他发起来的!你姊姊运气真好这个人真给她嫁着了!咳真是-命好不用吃斋-!&a;a;quot;曼桢笑道:&a;a;quot;不是说姊姊有帮夫运吗?&a;a;quot;她祖母拍手笑道:&a;a;quot;可不是你不说我倒忘了!那算命的真灵得吓死人。待会儿倒要问问你妈从前是在哪儿算的这人不知还在那儿吗倒要找他去算算。&a;a;quot;曼桢笑道:&a;a;quot;那还是姊姊刚出世那时候的事情吧二三十年了这时候哪儿找他去。&a;a;quot;
曼桢吃过饭又出去教书。她第二次回来照例是她母亲开门放她进来这一天却是她祖母替她开门。曼桢道:&a;a;quot;妈还没回来?奶奶你去睡吧我等门。我反正还有一会儿才睡呢。&a;a;quot;
她等了有半个多钟头她母亲也就回来了。一进门便说:&a;a;quot;你姊姊病了你明天看看她去。&a;a;quot;曼桢一面闩后门一面问道:&a;a;quot;姊姊什么地方不舒服?&a;a;quot;顾太太道:&a;a;quot;说是胃病又发了还有就是老毛病筋骨痛。&a;a;quot;她在黑暗的厨房里又附耳轻轻向女儿说:&a;a;quot;还不是从前几次打胎留下来的毛病。──咳!&a;a;quot;其实曼璐恐怕还有别的病症不过顾太太自己骗自己总不忍也不愿朝那上面想。
母女回到房中顾太太的旗袍右边凸起一大块曼桢早就看见了猜着是她姊姊塞给母亲的钱也没说什么。顾太太因为曼桢曾经屡次劝她不要再拿曼璐的钱所以也不敢告诉她。一个人老了不知为什么就有些惧怕自己的儿女。
到上床睡觉的时候顾太太把旗袍脱下来很小心地搭在椅背上。曼桢见她这样子是不预备公开了便含笑问道:&a;a;quot;妈姊姊这次给了你多少钱?&a;a;quot;顾太太吃了一惊忙从被窝里坐起来伸手在旗袍袋里摸出一个手巾包笑道:&a;a;quot;我也不知道我来看看有多少。&a;a;quot;曼桢笑道:&a;a;quot;甭看了快睡下吧你这样要着凉了。&a;a;quot;她母亲还是把手巾包打开来取出一粘票来数了数道:&a;a;quot;我说不要她一定要我拿着叫我买点什么吃吃。&a;a;quot;曼桢笑道:&a;a;quot;你哪儿舍得买什么东西吃结果还不是在家用上贴掉了!妈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要拿姊姊的钱给那姓祝的知道了只说姊姊贴娘家还不知道贴了多少呢!&a;a;quot;顾太太道:&a;a;quot;我知道我知道嗳呀为这么点儿钱又给你叨叨这么一顿!&a;a;quot;曼桢道:&a;a;quot;妈我就是这么说:不犯着呀你用他这一点钱待会儿他还以为我们一家子都是他养活着呢姓祝的他那人的脾气!&a;a;quot;顾太太道:&a;a;quot;人家现在阔了不见得还那么小器。&a;a;quot;曼桢笑道:&a;a;quot;你不知道吗越是阔人越啬刻就像是他们的钱特别值钱似的!&a;a;quot;
顾太太叹了口气道:&a;a;quot;孩子你别想着你妈就这样没志气。你姊夫到底是外人我难道愿意靠着外人我能够靠你倒不好吗?我实在是看你太辛苦了一天忙到晚我实在心疼得慌。&a;a;quot;说着就把包钱的手帕拿起来擦眼泪。曼桢道:&a;a;quot;妈你别这么着。大家再苦几年就快熬出头了。等大弟弟能够出去做事了我就轻松得多了。&a;a;quot;顾太太道:&a;a;quot;你一个女孩子家难道一辈子就为几个弟弟妹妹忙着?我倒想你早点儿结婚。&a;a;quot;曼桢笑道:&a;a;quot;我结婚还早呢。至少要等大弟弟大了。&a;a;quot;顾太太惊道:&a;a;quot;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人家怎么等得及呀?&a;a;quot;曼桢不觉噗哧一笑轻声道:&a;a;quot;等不及活该。&a;a;quot;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白手臂来把电灯捻灭了。
顾太太很想趁此就问问她世钧和她有没有私订终身。先探探她的口气有机会就再问下去问她可知道世钧的收入怎样家境如何。顾太太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便道:&a;a;quot;你睡着了?&a;a;quot;曼桢道:&a;a;quot;唔。&a;a;quot;顾太太笑道:&a;a;quot;睡着了还会答应?&a;a;quot;本来想着她是假装睡着但是转念一想她大概也是十分疲倦了在外面跑了一天刚才又害她等门今天睡得特别晚。这样一想自己心里觉得很抱歉就不言语了。
次日是星期六曼桢到她姊姊家去探病。她姊姊的新房子在虹桥路地段虽然荒凉一些好在住在这一带的都是些汽车阶级进出并不感到不方便。他们搬了家之后曼桢还没有去过她祖母和母亲倒带着孩子们去过两次回来说讲究极了走进去像个电影院走出来又像是逛公园。这一天下午曼桢初次在那花园里经过草地上用冬青树栽出一道墙隔墙有个花匠给给竿谱乓患茇撞莸幕器在下午的阳光中只听见那微带睡意的给傅纳浪此外一切都是柔和的寂静。曼桢觉得她姊姊生病在这里静养倒是很相宜。
房屋内部当然豪华万分曼桢也不及细看跟在一位女佣后面一径上楼来到她姊姊卧房里。卧房里迎面一排丈来高的玻璃窗紫水晶似的薄纱窗帘人字式斜吊着一层一层十几幅交招挂着。曼璐蓬着头坐在床上。曼桢笑道:&a;a;quot;姊姊今天好些了坐起来了?&a;a;quot;曼璐笑道:&a;a;quot;好些了。妈昨天回去还好吗?这地方真太远了晚上让她一个人回去我倒有点不放心。下次接她来住两天。&a;a;quot;曼桢笑道:&a;a;quot;妈一定要说家里离不开她。&a;a;quot;曼璐皱眉道:&a;a;quot;不是我说你们也太省俭了连个佣人也不用。哦对了昨天我忘了问妈从前我用的那个阿宝现在不知在哪儿?&a;a;quot;曼桢道:&a;a;quot;等我回去问问妈去。姊姊要找她吗?&a;a;quot;曼璐道:&a;a;quot;我结婚那时候没把她带过来因为我觉得她太年轻了怕她靠不住。现在想想还是老佣人好。&a;a;quot;
电话铃响了。曼璐道:&a;a;quot;二妹你接一接。&a;a;quot;曼桢跑去把听筒拿起来道:&a;a;quot;喂?&a;a;quot;那边怔了一怔道:&a;a;quot;咦是二妹呀?&a;a;quot;曼桢听出是鸿才的声音便笑道:&a;a;quot;嗳。姊夫你等一等我让姊姊来听电话。&a;a;quot;鸿才笑道:&a;a;quot;二妹你真是稀客呀请都请不到的今天怎么想起来上我们这儿来的──&a;a;quot;曼桢把电话送到曼璐床前一路上还听见那只听筒哇啦哇啦不知在说些什么。
曼璐接过听筒道:&a;a;quot;嗯?&a;a;quot;鸿才道:&a;a;quot;我买了台冰箱送来了没有?&a;a;quot;曼璐道:&a;a;quot;没有呀。&a;a;quot;鸿才道:&a;a;quot;该死怎么还不送来?&a;a;quot;说着就要挂上电话。曼璐忙道:&a;a;quot;喂喂你现在在哪儿?答应回来吃饭也不──&a;a;quot;她说着说着突然断了气。她使劲把听筒向架子上一搁气忿忿地道:&a;a;quot;人家一句话还没说完他那儿倒已经挂掉了。你这姊夫的脾气现在简直变了!我说他还没发财先发神经了!&a;a;quot;
曼桢岔开来说了些别的。曼璐道:&a;a;quot;我听妈说你近来非常忙。&a;a;quot;曼桢笑道:&a;a;quot;是呀所以我一直想来看看姊姊也走不开。&a;a;quot;谈话中间曼璐忽然凝神听着外面的汽车喇叭响她听得出是他们家的汽车。不一会鸿才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曼璐望着他说:&a;a;quot;怎么?一会儿倒又回来了?&a;a;quot;鸿才笑道:&a;a;quot;咦不许我回来么?这儿还是不是我的家?&a;a;quot;曼璐道:&a;a;quot;是不是你的家要问你呀!整天整夜的不回来。&a;a;quot;鸿才笑道:&a;a;quot;不跟你吵!当着二妹难为情不难为情?&a;a;quot;他自顾自架着腿坐了下来点上一支绯樽牛笑向曼桢道:&a;a;quot;不怪你姊姊不高兴我呢也实在太忙了丢她一个人在家里敢情是闷得慌没病也要闷出病来了。二妹你也不来陪陪她。&a;a;quot;曼璐道:&a;a;quot;你看你还要怪到二妹身上去!二妹多忙她哪儿有工夫陪我下了班还得出去教书呢。&a;a;quot;鸿才笑道:&a;a;quot;二妹你一样教书干吗不教教你姊姊呢?我给她请过一个先生是个外国人三十块钱一个钟头呢──抵人家一个月的薪水了!她没有耐心念念就不念了。&a;a;quot;曼璐道:&a;a;quot;我这样病病哼哼的还念什么书。&a;a;quot;鸿才笑道:&a;a;quot;就是这样不上进!我倒很想多念点书可惜事情太忙一直也没有机会研究研究学问不过我倒是一直有这个志向。怎么样二妹你收我们这两个徒弟!&a;a;quot;曼桢笑道:&a;a;quot;姊夫说笑话了。凭我这点本事只配教教小孩子。&a;a;quot;
又听见外面皮鞋响。曼璐向她妹妹说:&a;a;quot;大概是给我打针的那个看护。&a;a;quot;曼桢道:&a;a;quot;姊姊打什么针?&a;a;quot;鸿才接口道:&a;a;quot;葡萄糖针。你看我们这儿的药够开一丬药房了!咳你姊姊这病真急人!&a;a;quot;曼桢道:&a;a;quot;姊姊的气色倒还好。&a;a;quot;鸿才哈哈笑了起来道:&a;a;quot;像她脸上搽得这个样子她的气色还能作准么?二妹你这是外行话了!你没看见那些女人就是躺在殡仪馆里脸上也还是红的红白的白!&a;a;quot;
这时候那看护已经进来了在那儿替曼璐打针。曼桢觉得鸿才当着人就这样损她姊姊太不给人面子了而她姊姊竟一声不响只当不听见。也不知从几时起她姊姊变得这样贤慧了鸿才的气焰倒越来越高曼桢看着很觉得不平。她便站起来说要走了。鸿才道:&a;a;quot;一块儿走。我也还要出去呢我车子送送你。&a;a;quot;曼桢连声道:&a;a;quot;不用了这儿出去叫车挺便当的。&a;a;quot;曼璐沉着脸问鸿才:&a;a;quot;怎么刚回来倒又要出去了?&a;a;quot;鸿才冷冷地道:&a;a;quot;回来了就不许出去了照这样我还敢回来么?&a;a;quot;依曼璐的性子就要跟他抓破脸大闹一场无论如何不放他出去。无如一个人一有了钱就有了身分就被自己的身分拘住了。当着那位看护当然更不便发作了。
曼桢拿起皮包来要走鸿才又拦住她道:&a;a;quot;二妹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走了。&a;a;quot;他匆匆地向隔壁房间一钻不知去干什么去了。曼桢便向曼璐说:&a;a;quot;我不等姊夫了我真的用不着送。&a;a;quot;曼璐皱着眉头道:&a;a;quot;你就让他送送你吧还快一点。&a;a;quot;她对自己的妹妹倒是绝对放心的知道她不会诱惑她的丈夫。鸿才虽然有点色迷迷的料想他也不敢怎样。
这时鸿才已经出来了笑道:&a;a;quot;走走走。&a;a;quot;曼桢觉得如果定要推辞被那看护小姐看着也有点可笑就没说什么了。两人一同下楼鸿才道:&a;a;quot;这儿你还没来过吧?有两个地方你不能不看一看。我倒是很费了点事请专家设计的。&a;a;quot;他在前领导在客室和餐室里兜了个圈子又道:&a;a;quot;我最得意的就是我这间书房。这墙上的壁画是我塌了个便宜货找一个美术学校的学生画的只要我三块钱一方尺。这要是由那个设计专家介绍了人来画那就非上千不可了!&a;a;quot;那间房果然墙壁上画满了彩色油画画着天使圣母爱神拿着弓箭和平女神与和平之鸽各色风景人物密密布满了从房顶到地板没有一寸空隙。地下又铺着阿拉伯式的拼花五彩小方砖窗户上又镶着五彩玻璃更使人头晕眼花。鸿才道:&a;a;quot;我有时候回来了觉得疲倦了就在这间房里休息休息。&a;a;quot;曼桢差一点噗哧一笑笑出声来。她想起她姊姊说他有神经病即使是一个好好的人在这间房里多休息休息也要成神经病了。
走出大门汽车就停在门口。鸿才又道:&a;a;quot;我这辆汽车买上当了!&a;a;quot;随即说出一个惊人的数目。他反正三句话不离吹但是吹不吹对于曼桢也是一样的她对于汽车的-价根本不熟悉。
一坐到汽车里面就可以明白了鸿才刚才为什么跑到另外一间房里去转了一转除了整容之外显然是还喷射了大量的香水。在这车厢里闭塞的空气里面那香气特别浓烈让别人不能不注意到了。男人搽香水彷佛是小白脸拆白党的事以一个中年的-侩而周身香气袭人实在使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汽车夫回过头来问:&a;a;quot;上哪儿?&a;a;quot;鸿才便道:&a;a;quot;二妹我请你吃咖啡去难得碰见的你也是个忙人我也是个忙人。&a;a;quot;曼桢笑道:&a;a;quot;今天我还有点事所以刚才急着要回去呢不然我还要多坐一会的难得来看看姊姊。&a;a;quot;鸿才只笑道:&a;a;quot;你真是难得来的以后我希望你常常来玩。&a;a;quot;曼桢笑道:&a;a;quot;我有空总会来的。&a;a;quot;鸿才向汽车夫道:&a;a;quot;先送二小姐。二小姐家里你认识?&a;a;quot;车夫回说认识。
汽车无声地行驶着。这部汽车的速度是鸿才引以为荣的今天他却恨它走得太快了。他一向觉得曼桢是一个高不可攀的人物;虽然俗语说&a;a;quot;钱是人的胆&a;a;quot;仗着有钱胆子自然大起来了但是他究竟有点怕她。他坐在车厢的一隅无聊地吹上一两声口哨有腔无调地。曼桢也不说什么只静静地发出一股子冷气来。鸿才则是静静地发出香气。
汽车开到曼桢家里曼桢向车夫说:&a;a;quot;停在-堂外面好了。&a;a;quot;鸿才却说:&a;a;quot;进去吧我也要下来我跟岳母谈谈好久不看见她老人家了。&a;a;quot;曼桢笑道:&a;a;quot;妈今天刚巧带孩子们上公园去了。今天就奶奶一个人在家里看门我一会儿也还要出去。&a;a;quot;鸿才道:&a;a;quot;噢你还要上别处去?&a;a;quot;曼桢道:&a;a;quot;一个同事约我看电影去。&a;a;quot;鸿才道:&a;a;quot;刚才先晓得直接送你去了。&a;a;quot;曼桢笑道:&a;a;quot;不我是要回来一次那沈先生说好了上这儿来接我。&a;a;quot;鸿才点点头。他一撩衣袖看了看手表道:&a;a;quot;嗳哟倒已经快五点了我还有个约会那我不下来了改天再来看你们。&a;a;quot;
这一天晚上鸿才在外面玩到快天亮才回家。喝得醉醺醺的踉跄走进房来皮鞋也没脱便向床上一倒。他没开灯曼璐却把床前的台灯一开她一夜没睡红着眼睛蓬着头一翻身坐了起来大声说道:&a;a;quot;又上哪儿去了?不老实告诉我我今天真跟你拚了!&a;a;quot;这一次她来势汹汹鸿才就是不醉也要装醉何况他是真的喝多了。他直挺挺躺着闭着眼睛不理她曼璐便把一个枕头&a;a;quot;噗&a;a;quot;掷过去砸在他脸上恨道:&a;a;quot;你装死!你装死!&a;a;quot;鸿才把枕头掀掉了却低声喊了声&a;a;quot;曼璐!&a;a;quot;曼璐倒觉得非常诧异因为有许久许久没看见他这种柔情蜜意的表现了。她想他一定还是爱她的今天是酒后流露了真实的情感。她的态度不由得和缓下来了应了一声&a;a;quot;唔?&a;a;quot;鸿才又伸出手来拉她的手曼璐佯嗔道:&a;a;quot;干什么?&a;a;quot;随即一扭身在他的床沿上坐下。
鸿才把她的手搁在他胸前望着她笑道:&a;a;quot;以后我听你的话不出去不过有一个条件。&a;a;quot;曼璐突然起了疑心道:&a;a;quot;什么条件?&a;a;quot;鸿才道:&a;a;quot;你不肯的。&a;a;quot;曼璐道:&a;a;quot;你说呀。怎么又不说了?我猜你就没什么好事!哼你不说你不说──&a;a;quot;她使劲推他-他闹得鸿才的酒直往上涌鸿才叫道:&a;a;quot;嗳哟嗳哟人家已经要吐了!叫王妈倒杯茶来我喝。&a;a;quot;曼璐却又殷勤起来道:&a;a;quot;我给你倒。&a;a;quot;她站起来亲自去倒了杯酽茶袅袅婷婷捧着送过来一口口喂给他吃。鸿才喝了一口笑道:&a;a;quot;曼璐二妹怎么越来越漂亮了?&a;a;quot;曼璐变色道:&a;a;quot;你呢神经病越来越厉害了!&a;a;quot;她把茶杯往桌上一搁不管了。
鸿才犹自惘惘地向空中望着道:&a;a;quot;其实要说漂亮比她漂亮的也有我也不知怎么尽想着她。&a;a;quot;曼璐道:&a;a;quot;亏你有脸说!你趁早别做梦了!告诉你她就是肯了我也不肯──老实说我这一个妹妹我赚了钱来给她受了这些年的教育不容易的我牺牲了自己造就出来这样一个人不见得到了儿还是给人家做姨太太?你别想着顾家的女孩子是姨太太胚──&a;a;quot;鸿才道:&a;a;quot;得了得了人家跟你闹着玩儿你这人怎么惹不起的?我不睬你总行了?&a;a;quot;
曼璐实在气狠了哪肯就此罢休-自絮絮叨叨骂着:&a;a;quot;早知道你不怀好意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算你有两个钱了就做了皇帝了想着人家没有不肯的人家都是只认得钱的。你不想想就连我我那时候嫁你也不是看中你有钱!&a;a;quot;鸿才突然一骨碌坐了起来道:&a;a;quot;动不动就抬出这句话来!谁不知道我从前是个穷光蛋你呢你又是什么东西!滥污货!不要脸!&a;a;quot;
曼璐没想到他会出口伤人倒呆了一呆道:&a;a;quot;好你骂我!&a;a;quot;鸿才两手吃诓沿上眼睛红红地望着她道?quot;我骂了你了我打你又怎么样?打你这个不要脸的滥污货!&a;a;quot;曼璐看他那样子借酒盖着脸真像是要打人。真要是打起架来又是自己吃亏当下只得珠泪双-呜呜哭了起来道:&a;a;quot;你打你打──没良心的东西!我也是活该谁叫我当初认错人了!给你打死也是活该!&a;a;quot;说着便向床上一倒掩面痛哭。鸿才听她的口风已经软了下来但是他还坐在床沿上-着她半晌忽然长长地打了个呵欠便一歪身躺了下来依旧睡他的觉。他这里鼾声渐起她那边哭声却久久没有停止。她的哭原意也许是借此下台但是哭到后来却悲从中来觉得前途茫茫简直不堪设想。窗外已经天色大明房间里一盏台灯还开着灯光被晨光淡了显得惨淡得很。
鸿才睡不满两个钟头女佣照例来叫醒他因为做投机是早上最吃紧家里虽然装着好几支电话也有直接电话通到办公室里他还是惯常一早就赶出去。他反正在旅馆里开有长房间随时可以去打中觉的。
那天下午曼璐的母亲打电话来把从前那小大姐阿宝的地址告诉她。曼璐从前没有用阿宝原是因为鸿才常喜欢跟她搭讪曼璐觉得有点危险性。现在情形不同了她倒又觉得身边有阿宝这样一个人也好或者可以拉得住鸿才。她没想到鸿才今非昔比这样一个小大姐他哪里放在眼里。
当下她把阿宝的地址记了下来。她母亲道:&a;a;quot;昨天你二妹回来说你好了些了。&a;a;quot;曼璐道:&a;a;quot;是好多了。等我好了我来看妈。&a;a;quot;她本来说要请她母亲来住两天现在也不提了也是因为她妹妹的关系她想还是疏远一点的好。虽然这桩事完不怪她妹妹更不与她母亲相干她在电话上说话的口吻却有点冷淡也许是不自觉地。顾太太虽然不是一个爱多心的人但是女儿现在太阔了贫富悬殊有些地方就不能不多着点心当下便道:&a;a;quot;好你一好了就来玩奶奶也惦记着你呢。&a;a;quot;
自从这一次通过电话顾太太一连好两个月也没去探望女儿。曼璐也一直没有和他们通音信。这一天她到-区里来买东西顺便弯到娘家来看看。她好久没回来过了坐着一辆特大特长的最新型汽车看-堂的和一些邻人都站在那里看着也可以算是衣锦荣归了。她的弟弟们在-堂里学骑脚踏车一个青年替他们扶着车子曼桢也站在后门口抱着胳膊倚在门上看着。曼璐跳下汽车曼桢笑道:&a;a;quot;咦姊姊来了!&a;a;quot;那青年听见这称呼似乎非常注意掉转目光向曼璐这边看过来然而曼璐的眼睛像闪电似的也正在那里打量着他他的眼神没有她那样足敌不过她疾忙望到别处去了。他所得到的印象只是一个穿著皮大衣的中年太太。原来曼璐现在力争上游为了配合她的身分地位已经放弃了她的舞台化妆假睫毛眼黑太红的胭脂一概不用了。她不知道她这样正是自动地缴了械。时间是残酷的在她这个年龄浓妆艳抹固然更显憔悴但是突然打扮成一个中年妇人的模样也只有更像一个中年妇人。曼璐本来还不觉得今天到绸缎店去买衣料她把一块紫红色的拿起来看看正考虑间那不识相的伙计却极力推荐一块深蓝色的说:&a;a;quot;是您自己穿吗?这蓝的好大方。&a;a;quot;曼璐心里很生气想道:&a;a;quot;你当我是个老太太吗?我倒偏要买那块红的!&a;a;quot;虽然赌气买了下来心里却很不高兴。
今天她母亲也不高兴因为她的小弟弟杰民把腿摔伤了。曼璐上楼去她母亲正在那里替杰民包扎膝部。曼璐道:&a;a;quot;嗳呀怎么摔得这样厉害?&a;a;quot;顾太太道:&a;a;quot;怪他自己呀!一定要学着骑车我就知道要闯祸!有了这部车子就都发了疯似的你也骑我也骑!&a;a;quot;曼璐道:&a;a;quot;这自行车是新买的么?&a;a;quot;顾太太道:&a;a;quot;是你大弟弟说他那学堂太远了每天乘电车去还是骑车合算。一直就想要一部自行车我可是没给他买。新近沈先生买了一部送给他。&a;a;quot;说到这里她把眉毛紧紧蹙了起来。世钧送他们一辆踏脚车她当时是很高兴的可是现在因为心疼孩子不免就迁怒到世钧身上去了。
曼璐道:&a;a;quot;这沈先生是谁?刚才我在门口看见一个人可就是他?&a;a;quot;顾太太道:&a;a;quot;哦你已经看见了?&a;a;quot;曼璐笑道:&a;a;quot;是二妹的朋友吗?&a;a;quot;顾太太点点头道:&a;a;quot;是她的一个同事。&a;a;quot;曼璐道:&a;a;quot;他常常来?&a;a;quot;顾太太把杰民使开了方才低声笑道:&a;a;quot;这一向差不多天天在这里。&a;a;quot;曼璐笑道:&a;a;quot;他们是不是算订婚了呢?&a;a;quot;顾太太皱眉笑道:&a;a;quot;就是说呀我也在这儿纳闷儿只看见两人一天到晚在一起怎么不听见说结婚的话。&a;a;quot;曼璐道:&a;a;quot;妈你怎么不问问二妹。&a;a;quot;顾太太道:&a;a;quot;问也是白问。问她她就说傻话说要等弟弟妹妹大了才肯出嫁。我说人家怎么等得及呀!可是看这样子沈先生倒一点也不着急。倒害我在旁边着急。&a;a;quot;曼璐忽道:&a;a;quot;嗳呀!这位小姐不要是上了人家的当吧?&a;a;quot;顾太太道:&a;a;quot;那她不会的。&a;a;quot;曼璐道:&a;a;quot;你别说越是像二妹这样没有经验越是容易入迷。这种事情倒也说不定。&a;a;quot;顾太太道:&a;a;quot;不过那沈先生我看他倒是个老实人。&a;a;quot;曼璐笑道:&a;a;quot;哼老实人!我看他那双眼睛挺坏的直往人身上溜!&a;a;quot;说着不由得抬起手来得意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她却没想到世钧刚才对她特别注意是因为他知道她的历史对她不免抱着一种好奇心。
顾太太道:&a;a;quot;我倒觉得他挺老实的。不信你待会儿跟他谈谈就知道了。&a;a;quot;曼璐道:&a;a;quot;我倒是要跟他谈谈。我见过的人多了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决不会看走眼的。&a;a;quot;顾太太因为曼璐现在是有夫之妇了所以也不反对她和曼桢的男朋友接近便道:&a;a;quot;对了你帮着看看。&a;a;quot;
正说着曼璐忽然听见曼桢在楼梯口和祖母说话忙向她母亲使了个眼色她母亲便不作声了。随后曼桢便走进房来开兹门拿大衣。顾太太道:&a;a;quot;你要出去?&a;a;quot;曼桢笑道:&a;a;quot;去看电影去。不然我就不去了票子已经买好了。姊姊你多玩一会在这儿吃饭。&a;a;quot;她匆匆地走了。世钧始终没有上楼来所以曼璐也没有机会观察他。
顾太太和曼璐并肩站在窗前看着曼桢和世钧双双离去又看着孩子们学骑脚踏车在-堂里骑来骑去。顾太太闲闲地说道:&a;a;quot;前些日子阿宝到这儿来了一趟。&a;a;quot;阿宝现在已经在曼璐那里帮佣了。曼璐道:&a;a;quot;是呀我听见她说乡下有封信寄到这儿来她来拿。&a;a;quot;顾太太道:&a;a;quot;唔。……姑爷这一向还是那样?&a;a;quot;曼璐知道一定是阿宝多事把鸿才最近花天酒地的行径报告给他丈母娘听了便笑道:&a;a;quot;这阿宝就是这样多嘴!&a;a;quot;顾太太笑道:&a;a;quot;你又要说我多嘴了──我可是要劝劝你你别这么一看见他就跟他闹伤感情的。&a;a;quot;曼璐不语。她不愿意向她母亲诉苦虽然她很需要向一个人哭诉除了母亲也没有更适当的人了但是她母亲劝慰的话从来不能够搔着痒处常常还使她觉得啼笑皆非。顾太太又悄悄的道:&a;a;quot;姑爷今年几岁了也望四十了吧?别说男人不希罕小孩子到了一个年纪也想要得很哩!我想着你别的没什么对不起他就只有这一桩。&a;a;quot;曼璐从前打过两次胎医生说她不能够再有孩子了。
顾太太又道:&a;a;quot;我听你说乡下那一个也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a;a;quot;曼璐懒懒地道:&a;a;quot;怎么阿宝没告诉你吗乡下有人出来把那孩子带出来了。&a;a;quot;顾太太听了很诧异道:&a;a;quot;哦?不是一直跟着她娘的吗?&a;a;quot;曼璐道:&a;a;quot;她娘死了所以现在送了来交给她爸爸。&a;a;quot;顾太太怔了一怔道:&a;a;quot;她娘死了?……真的?……呵呀孩子你奶奶一直说你命好敢情你的命真好!我可不像你这样沉得住气!&a;a;quot;说着不由得满脸是笑。曼璐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
顾太太又道:&a;a;quot;我可是又要劝劝你人家没娘的孩子也怪可怜的你待她好一点。&a;a;quot;曼璐刚才上街买的大包小裹里面有一个鞋盒她向母亲面前一送笑道:&a;a;quot;喏你看我这儿给她买了皮鞋我还在那儿教她认字块呢还要怎么样?&a;a;quot;顾太太笑道:&a;a;quot;孩子几岁了?&a;a;quot;曼璐道:&a;a;quot;八岁。&a;a;quot;顾太太道:&a;a;quot;叫什么?&a;a;quot;曼璐道:&a;a;quot;叫招弟。&a;a;quot;顾太太听了又叹了口气道:&a;a;quot;要是能给她生个弟弟就好了!咳说你命好怎么偏偏命中无子呢?&a;a;quot;曼璐突然把脸一沉恨道:&a;a;quot;左一句命好右一句命好你明知道我一肚子苦水在这里!&a;a;quot;说着她便一扭身背冲着她母亲只听见她不耐烦地用指尖叩着玻璃窗&a;a;quot;的的&a;a;quot;作声。她的指甲特别长而尖。顾太太沉默了一会方道:&a;a;quot;你看开点吧我的小姐!&a;a;quot;不料这句话一说曼璐索性呼嗤呼嗤哭起来了。顾太太站在她旁边倒有半晌说不出话来。
曼璐用手帕擤了擤鼻子说道:&a;a;quot;男人变起心来真快那时候他情愿犯重婚罪跟我结婚现在他老婆死了我要他跟我重新办一办结婚手续他怎么着也不答应。&a;a;quot;顾太太道:&a;a;quot;干吗还要办什么手续你们不是正式结婚的吗?&a;a;quot;曼璐道:&a;a;quot;那不算。那时候他老婆还在。&a;a;quot;顾太太皱着眉毛觑着眼睛向曼璐望着道:&a;a;quot;我倒又不懂了。……&a;a;quot;嘴里说不懂她心里也有些明白曼璐的处境反正是很危险的。
顾太太想了一想又道:&a;a;quot;反正你别跟他闹。他就是另外有了人也还有个先来后到的──&a;a;quot;曼璐道:&a;a;quot;有什么先来后到招弟的娘就是个榜样我真觉得寒心人家还是结发夫妻呢死在乡下还是族里人凑了钱给她买的棺材。&a;a;quot;顾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道:&a;a;quot;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这要是从前就又好办了太太做主给老爷弄个人借别人的肚子养个孩子。这话我知道你又听不进。&a;a;quot;她自己也觉得这种思想太落伍了说到这里不由得笑了一笑。曼璐便也勉强笑了笑道:&a;a;quot;得了得了妈!&a;a;quot;顾太太道:&a;a;quot;那么你就领
个孩子。&a;a;quot;曼璐笑道:&a;a;quot;得了家里已经有了个没娘的孩子再去领一个来──开孤儿院?&a;a;quot;
母女俩只顾谈心不知不觉地天已经黑下来了房间里黑洞洞的还是顾老太太从外面一伸手把灯开了笑道:&a;a;quot;怎么摸黑坐在这儿我说娘儿俩上哪儿去了呢。──姑奶奶今天在这儿吃饭吧?&a;a;quot;顾太太也向曼璐说:&a;a;quot;我给你弄两样清淡些的菜包你不会吃坏。&a;a;quot;曼璐道:&a;a;quot;那么我打个电话回去叫他们别等我。&a;a;quot;
她打电话回去一半也是随时调查鸿才的行动。阿宝来接电话说:&a;a;quot;姑爷刚回来要不要叫他听电话?&a;a;quot;曼璐道:&a;a;quot;唔……不用了我也就要回来了。&a;a;quot;她挂断电话就说要回去。她祖母不知就里还再三留她吃饭她母亲便道:&a;a;quot;让她回去吧她姑爷等着她吃饭呢。&a;a;quot;
曼璐赶回家去一径上楼来到卧室里正碰见鸿才往外走原来他是回来换衣服的。曼璐道:&a;a;quot;又上哪儿去?&a;a;quot;鸿才道:&a;a;quot;你管不着!&a;a;quot;他顺手就把房门&a;a;quot;砰!&a;a;quot;一关。曼璐开了门追出去鸿才已经一阵风走下楼去一阵香风。
那名叫招弟的小女孩偏赶着这时候跑了出来她因为曼璐今天出去之前告诉她的说给她买皮鞋所以特别兴奋。她本来在女佣房间里玩耍一听见高跟鞋响就往外奔一路喊着&a;a;quot;阿宝!妈回来了!&a;a;quot;她叫曼璐叫&a;a;quot;妈&a;a;quot;本来是女佣们教她这样叫的鸿才也不是第一次听见她这样叫但是今天他不知为什么诚心跟曼璐过不去在楼梯脚下高声说道:&a;a;quot;他妈的什么东西你管她叫妈!她也配!&a;a;quot;曼璐听见了马上就捞起一个磁花盆要往下扔被阿宝死命抱住了。
曼璐气得说不出话来鸿才已经走远了她方才骂道:&a;a;quot;谁要他那个拖鼻涕丫头做女儿小叫化子乡下佬送给我我也不要!&a;a;quot;她恨死了那孩子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的演出。孩子的妈如果有灵的话一定觉得很痛快吧曼璐彷佛听见她在空中发出胜利的笑声。
自从招弟来到这里曼璐本来想着只要把她笼络好了这孩子也可以成为一种感情的桥梁鸿才虽然薄情父女之情总有的。但是这孩子非但不是什么桥梁反而是个导火线夫妻吵闹有她夹在中间做个旁观者曼璐更不肯输这口气所以吵得更凶了。
那女孩子又瘦又黑小辫子上扎着一截子白绒线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她她真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她把她带回来的那只鞋盒三把两把拆散了两只漆皮的小皮鞋骨碌碌滚下地去她便提起脚来在上面一阵乱踩。皮鞋这样东西偏又特别结实简直无法毁灭它。结果那两只鞋被她滴溜溜扔到楼底下去了。
在招弟的眼光中一定觉得曼璐也跟她父亲一样都是喜怒无常。
曼璐回到房中晚饭也不吃就上床睡了。阿宝送了个热水袋来给她塞在被窝里。她看见阿宝忽然想起来了便道:&a;a;quot;你上次到太太那儿去说了些什么?我顶恨佣人这样搬弄是非。&a;a;quot;阿宝到现在还是称曼璐为大小姐称她母亲为太太。阿宝忙道:&a;a;quot;我没说什么呀是太太问我──&a;a;quot;曼璐冷笑道:&a;a;quot;哦还是太太不对。&a;a;quot;阿宝知道她正是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就不敢言语了。悄悄的收拾收拾就出去了。
今天睡得特别早预料这一夜一定特别长。曼璐面对着那漫漫长夜好象要走过一个黑暗的甬道她觉得恐惧然而还是得硬着头皮往里走。
床头一盏台灯一只钟。一切寂静无声只听见那只钟滴答滴答显得特别响。曼璐一伸手就把钟拿起来收到抽屉里去。
一开抽屉却看见一堆小纸片是她每天教招弟认的字块。曼璐大把大把地捞出来往痰盂里扔。其实这时候她的怒气已经平息了只觉得伤心。背后画着稻田和猫狗牛羊的小纸片有几张落在痰盂外面和她的拖鞋里面。
曼璐在床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后她追溯到鸿才对她的态度恶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那一天她妹妹到这里来探病后来那天晚上鸿才在外面吃醉酒回来倚风作邪地向她表示他对她妹妹有野心。被她骂了一顿。
要是真能够让他如愿以偿他倒也许从此就好了不出去胡闹了。他虽然喜新厌旧对她妹妹倒好象是一片痴心。
她想想真恨恨得她牙痒痒地。但是无论如何她当初嫁他的时候是打定主意跟定了他了。她准备着粗茶淡饭过这一辈子没想到他会发财。既然发了财了她好象买奖券中了头奖难道到了儿还是一场空?
有一块冰凉的东西贴在脚背上。热水袋已经冷了可以知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已经是深夜。更深夜静附近一条铁路上有火车驰过萧萧地鸣着汽笛。
她母亲那一套&a;a;quot;妈妈经&a;a;quot;她忽然觉得不是完没有道理的。有个孩子就好了。借别人的肚子生个孩子。这人还最好是她妹妹一来是鸿才自己看中的二来到底是自己妹妹容易控制些。
母亲替她出主意的时候大概决想不到她会想到二妹身上。她不禁微笑。她这微笑是稍微带着点狞笑的意味的不过自己看不见罢了。
然后她突然想道:&a;a;quot;我疯了。我还说鸿才神经病我也快变成神经病了!&a;a;quot;她竭力把那种荒唐的思想打发走了然而她知道它还是要回来的像一个黑影一只野兽的黑影它来过一次就认识路了咻咻地嗅着认着路又要找到她这儿来了。
她觉得非常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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