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相击,锋芒大盛,飞星流光如雨溅洒四方。空中一明一暗,两道人影从半空的强芒中脱身而出,云梃半蹲在地,以剑撑住身体,侧头看向云榕,“你,不是毒发了么?”
云榕收了剑势,重重的咳了几声,脸色霎时一白,低头吐出一口腥红。他抬手将血迹擦掉,似笑非笑的望了远处的娜卓一眼,星眸耀耀再看向云梃,“你输了。”
双方僵持片刻,云梃眉目一冷,眼中隐有锋芒微沉正要发作,却发现云榕的身形晃动了一下,缓缓的向后倒去。就在云梃愣神之际,云榕身后白影一闪,将他拦腰接住,眨眼间已掠进树林之中。
云梃刚才硬挡了云榕一剑,身体各处经脉皆有损伤,内力一时竟凝聚不起,无法追上去,阴郁的目光追随着那条白影,直到她消失在夜色之中。
此时,娜卓已经下了云荆阁,眼中精光闪过,幽幽的吐出几个字,“给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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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负着云榕奔出几里,见后边无人追来,心头才稍稍放松。将随身的丹药塞了一颗进他的嘴里,护住他的心脉。又想起刚才他假装未中毒而向云梃挑战都是为了能让她顺利逃走,一时间他的伤痛似在她身,心中柔肠痛彻,百转千回。这种情况之下,她怎么可能丢下他就这么一走了之。
奔行她间心念数转,她的轻功对付一般的侍卫那是足够的,但要对付云梃却是不大可能,即使是在他受伤之后,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背着一个人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掉。当务之急,便是寻得一处安的地方藏身,替他运功疗伤。
思想间,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人声,白洛心呼不妙,当下催起身内力,发足狂奔,只盼能将那些人甩得越远越好。
也不知奔了多久,白洛感觉身上的云榕越来越沉重,他的呼吸也似乎越来越微不可觉。她心中万分的焦急,眼里雾气渐起,竟忍不住泪流满面。
娜卓给她吃的媚药乃南疆巫族特有的勾子草,药性浓烈,不易驱散。云榕救下她时,虽给她服下墨叶的解□□丸。但始终药不对毒,并没有完将她体内的毒性清除干净。加上现在勉强催动内息,狂奔数十里路,心中又焦虑不安,一时内息不继,气血上头,媚药的药力竟渐渐有些回头的趋势。
乌云卷过遮住满天繁星,林间风寒夜露,白洛渐渐觉得气息不畅,脚下有些趔趄,再奔了一段,终于内力难以为继而跌到地上。她奋力爬到云榕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幸好林间落叶松厚,没有石头疙瘩,没摔伤他,心中稍稍有些安慰。左右望去,皆是宽阔的林地,无遮无挡,无处藏身。白洛心头一凉,只怕今晚注定逃不过这一劫,只能将云榕护入怀中。
夜色里,感觉到他呼吸微浅,似有似无,苍白的面上眉头紧锁,似乎正承受某种剧烈的疼痛。白洛心中升起一丝悲怜,低首抵住他的额头,喃喃道,“你一定不能有事,听到么?不能有事。”说着抬起头深吸了口气,将身上所有疗伤疗毒的药丸都给他灌下,再将他扶正,缓缓将体内所剩不多的内力推入他的体内。
白洛的内力虽不强盛,但因在枫谷中曾听墨叶说过如何助云榕疗伤的经脉法门,按照法门行气效果竟然事半功倍。
不多时,云榕幽幽转醒,睁眼便见着白洛脸上泪光莹莹,一时心疼不已,抬手扶上她的脸颊,虚弱的打趣道,“你这是口水呢,还是鼻涕?”
白洛见他醒来,没想到一张口竟然这般无赖,当下又喜又怒,“你醒了么?是否觉得好些了?”
云榕笑着眨了眨眼皮表示回答,看到她覆于他胸口的手,轻轻抬手握上,“别浪费真气,我过会儿就好。”
白洛垂眼看着他,手背一片冰凉,想他毒发此至必定剧痛不已,竟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关心她。想必她的内力能缓解疼痛,更是不愿撤去内力。只将他拉入怀中,两人靠着大树,静静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好怀念大师兄的菜啊。”白洛摸了摸大半日未进食的肚子,无比艳羡的说,“二师兄真是幸福,他每天都能喝到鲜美的鱼汤。这个时候,肯定在吃夜宵。”
云榕靠在她怀里,感觉身发寒,似乎不只是毒发这么简单。刚才为了接下云梃那招,他强压毒性催动了内力,经络应该损伤严重。腹部的剧痛一阵痛过一阵,唯有白洛身上温暖幽香象是绵延不绝的力量支持着他,始终保持最后一比清醒,“何止是鱼汤,那时我见大师叔经常跑到后山去,问了才知道,他是去看今年新掏的野兔窝。这个时候,他们肯定天天都有肥美的兔肉下酒呢。”
“还记得我们答应过大师兄,要回枫谷品尝他的美食的,你可别忘了。”云榕听了,只喃喃着应了。
白洛渐渐觉出他的异样,内力推过去,却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心里更是难过,这样的毒伤加内伤,只怕墨叶此刻就在身边,要医治也得费上一番心思,何况如今他在千里之遥,远水救不得近火。
悲伤之时,远处破风之声隐隐传来,单从其声便可判断,来者都是修为不错的高手,而且训练有素,擅长追踪之术。渐渐,来者的行踪不再隐藏,脚步声踏破林中的寂静,渐渐朝这边过来。
白洛不再惊慌,擦干泪水,将云榕扶起,从怀中取出紫云华佩放入他怀中,将他靠在树旁。抽出随身的短剑,深深的吸了口气,唯今之际,也管不了许多了。
她缓缓起身,用短剑划破前臂,剑锋过处顿时血涌如注。她咬了咬牙,手心向上将手臂平举,口中默念着法咒。
林间渐渐升起黑雾,浓密的弥漫向四方,将方圆十里的幽林都锁在雾中,周围只见丛丛暗暗树影,不见夜空繁星,天际林端,一片冥朦死寂一般。
追踪之人悄然踏入重雾之中,伏在草丛中极有耐性的缓缓前进。
白洛借着雾气的波动,感觉来人的方位,待到时机成熟,忽地双眼圆睁,手心一道幽芒冷绽开去。
众人对此却毫无察觉,依然循序向前。突然,为首一人挥手制止了前进,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深陷万丈的悬崖,悬崖深不见底,黑雾沉沉,似有一股股暗流汹涌,若再往前一步,便要失足摔落崖去。正在踌躇之间,崖底一声奇异的怪啸,尖削如剑,入耳如针,刺得耳脉隐隐生疼。一阵狂烈的破风之声隆隆传来,瞬间,只见浓雾中庞大的如鸟如兽的黑影携着幽冥阴气从崖底升起。
众人皆未看清一切,巨大的黑影已腾空而起,展翅引劲,对天长啸。啸声刚落,黑影“嘭”的一声金芒四射,奇光异彩,顿时四分五裂,化成无数金粉漫天暴雨般的朝众人飞落而下。
众人未曾见过如此事物,皆看得出神。冷不防金粉凝聚成股向他们袭来,瞬间钻进最前面几人的头盖骨,那几人双手抱头,身体抽搐,嚎叫着往回跑,还未跑出几步,整个头部已被金粉吃空,露出森白的骨头,双腿仍在奔跑,身体和双手还保持的原状,没跑多远便软软的倒在地上,头骨里的金粉立即飞散而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剩下的人虽都受过极严苛的训练,可看到同伴如此遭遇,再无法保持冷静,为首那人刚才侥幸躲过一劫,便觉此事蹊跷,立即命令撤离。
看到来人快速退去,白洛将七玄阵法布下,那些人再来便怎么也走不进阵中。一切妥当之后,她心头略略一松,脚下一软,跌坐在地。略喘了几口气,又突然想起身后那人,迅速打起精神爬到云榕身边。
此时,没有她的内力维系,他倒在地上,身颤抖着蜷缩成团,脸色白青,皱头紧锁,呼吸急促不似方才那般微弱,他的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明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却不愿发出任何声响。
白洛心中隐隐着得不妙,俯身过去将他扶起,轻唤了几声。云榕神智不清,完没有反应。白洛再要为他输入内力,却突然闻到他身上散出淡淡的馨香,香味似有若无,似浓若淡,幽幽的飘入她的鼻息,缠上她的五脏六腑,如丝如网,纠结不散。
白洛有些摇摇欲坠,面前的云榕病容憔悴,却似乎较往日的俊美上更添了几分妖冶。她忍不住抬手向那美颜抚去,未及目的,却在中途颤抖着握成拳。她用力将头一甩,心知是体内残留未解的媚药,此番以血布阵,必然催发药性,又有反蚀之势。正准备摸出解毒的药丸再服一颗,压制媚药,却听到一脉幽幽的冷笑自夜空传来,四面八方无数条人影将他二人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