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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

    「啊!原来是这样。」

    我最讨厌故弄玄虚的人。

    象他这种人一定会在三个月内勾搭一个女生那个傻兮兮的女生便会替他收拾房间他坐享其成然后在离开大学前抛弃她。他的房间除了有大量《龙虎门》外应该还有大批色情杂志和一副麻将。

    第二天林方文又选了最前排的位置坐下。他从背囊里拿出一本《花花公子》。

    林方文的花样真是层出不穷先是看《龙虎门》然后是《花花公子》甚至马经。偶然他会一本正经地看《号外》总之从来没有看课堂上应该看的书。

    有几个男生跟他来往他们说他来自油麻地区一间不见经传的学校。他能考入港大真是异数。

    林方文从来没有摘下他的鸭舌帽在校园任何一处碰上他他都戴着那顶鸭舌帽。即使三十三度高温他仍然没意思摘下帽子。我想他若不是额头有一个打洞便是根本没有头发。

    一天上新诗课的时候他竟然穿了一双凉鞋露出十只脚趾翘起双脚看《姊妹》。《姊妹》是我上发廊才看的。他为什么看一本妇女卫生手册?难道他也有妇科问题?

    那天我无心细想他为什么看《姊妹》我只留意他的脚趾。我觉得脚趾是一个人身体最神秘的部分。除了在家里或去游泳我外出一定不会让人看到我的脚趾。脚趾好比私处让人看见总是很不自然。

    林方文的十只脚趾很清洁不太长也不太短也不算分得开。最难得的是他的第二只脚趾比脚趾公短应该不会是一个穷人。看着他十只脚趾我有偷窥的感觉。

    下课后林方文走到我前面问我:「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的脚趾?」

    他把我吓了一跳我没想到他知道我一直在偷看他的脚趾。

    「谁看你的脚趾!」我若无其事在他身边走过。

    我感觉到他在我身后盯着我。那是头一次我对一个男人有一点心跳的感觉。但我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我会喜欢他。如果有一点心跳那是因为被他揭穿了我在偷窥他因此感到尴尬。

    同日下午上另一节课林方文脚上换了一对帆船鞋。他坐在我前面回头对我说:

    「我特意换上一双密头鞋不让你看到我的脚趾。」

    说罢他得意洋洋翻看新出版的《龙虎门》。而那一刻我竟然没有还击之力给他打得一败涂地。

    晚上我跟迪之吃饭她拿了林正平最新的唱片给我里面有《人间》。迪之说林正平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找她。我不懂说什么看着她哀伤地离去。男人如果要走又怎能留得住呢?

    我在被窝里听《人间》:

    「有几多首歌

    我一生能为你唱

    从相遇的那一天那些少年的岁月……

    该有雨洗去错误的足印

    该有雪擦去脸上的模糊……」

    我在歌声中睡去。

    几个星期后的一个早上下着滂沱大雨我在街上站了四十五分钟还没法截停一辆计程车。终于有一辆计程车停在我面前车上的人叫我上车他是林方文。我已经身湿透不想再跟自己过不去。

    「谢谢你。」我对他说。

    他没有理会我那顶鸭舌帽压得很低脸很模糊。电台刚好播放着《人间》:

    「从相遇的那一天

    那些少年的岁月

    该有雨洗去错误的足印

    该有雪擦去脸上的模糊……。」我的身体轻微随着歌声摆动。

    「你很喜欢这首歌吗?」林方文问我。

    我点头。他沉默不语。我们听着同一首歌。

    那首歌总是叫每一个人无端地伤感连看《龙虎门》和《花花公子》的林方文也不例外。

    计程车到了港大我找钱包付钱林方文对我说:「不用你付钱。」

    他就这样付了计程车费完不需征求我的同意。

    「喂!」他叫我。

    「什么事?」

    他把外套脱下来扔给我:

    「你把衣服拿去。」

    「不用。」我说。

    「你的衣服湿透了。」他说。

    「我不怕冷。」我说。

    「我不知道你冷不冷但你现在好象穿了透视装。」

    我看看自己才发现身上的白恤衫湿透整个胸罩浮现得一清二楚我把林方文的外套抱在胸前尴尬得不敢望他。

    接着的一课林方文没有出现。我的恤衫已干透。我把外套拿去宿舍还给他。

    他不在宿舍里房门没有关上我走进去以为自己走进了一间旧书局。他整个房间都是书半张床给书本霸占了。房里并没有大量的《龙虎门》、《花花公子》或《姊妹》。有《战争与和平》也有《百年孤寂》他原来也看那些书。桌面很凌乱翻看一下桌上的纸张其中一张纸上有《人间》的歌词。

    「有几多首歌我一生能为你唱?

    从相遇的那一天那些少年的岁月……」

    他竟然那么无聊把歌词抄一遍。

    即使抄歌词也没有可能连简谱一起抄下吧?《人间》的填词人是林放林方文方字跟文字合并不就是「放」字吗?难道林方文就是林放?

    这个猛啃《龙虎门》的人能写出那样动人的歌词?《人间》不是我听过最好的歌却是最能感动我的歌。

    我看见床上有一支颇为残旧的乐风牌口琴是填词的工具吗?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突然闯进来把我吓了一跳。

    「我把外套还给你。」

    「哦。」

    他没有理会我把刚洗好的几件衣服挂在房间里。

    「《人间》的歌词是你写的吗?」

    「没想到吧?」

    「是你?真是你?」

    「你的样子很吃惊是不是象我这种人不象会写出这样的歌词?」

    我从来没想过那段日子里每晚陪着我入梦的歌竟是他写的。一个我极心仪的填词人竟然站在我面前他是我认识的人。

    我有点不知所措我应该离去却不由自主地留下期望他会跟我说些什么。林方文没有跟我说话温柔地拥抱着我我竟然没有反抗我好象已经跟他认识了很久。

    才气令女人目眩不是他的臂弯融化了我是他的歌词是他的才情令我失去矜持。

    那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跟一个和我没血缘的男人拥抱他的体温温热着我我用双手紧紧抱着他象找到了一个依归。他用双手捧着我的脸唇贴着我的唇。我闭上眼睛不敢望他。那一天是一九八六年十一月三日。

    我和林方文一直拥抱着谁也不愿意先放手。我们好象是一对被长年分隔开的情人竟然可以互相拥抱便无论如何不肯再分开。我看着书桌上的小闹钟时间以轻快的步伐歌颂爱情我们已经拥抱了一小时。

    「我想喝水。」我说。

    他放开我倒了一杯水给我我们拥抱了一小时他竟然还没有摘下那顶鸭舌帽。

    「你为什么总是戴着帽子?」我锲而不舍。

    「没想过为什么。」

    那一刻我是一个刚刚跟他拥抱了一小时的女子我问他问题他竟然那样不负责任地回答我我觉得尴尬他是不是觉得我说话太多?刚刚献出初吻的女孩也许应该保持沉默。

    他吻我的时候我便知道他不是头一次接吻他很会吻人。

    「歌词真是你写的吗?」

    「如果不是我写的你刚才便不会让我抱是不是?」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他。

    「你这个人太计较了。」

    我觉得很愤怒他会不会是玩弄我?因为我曾经批评他上课时看《龙虎门》。他故意要吻我然后向其他人炫耀证实我不过是一个容易受骗的女子。如果那是真的话我已经输了我还留下干什么?

    我冲出走廊离开宿舍大楼上了一辆计程车车上竟然播着那首歌:

    「该有雨洗去错误的足印

    该有雪擦去脸上的模糊。」

    为什么是那首歌?它是我的紧箍咒。

    我和迪之在清吧见面{奇.书。网}对于我终于和一个男人拥吻她显得很雀跃也许她觉得以后我们可以有更多共同话题。

    「要查出来不难我问唱片监制便知道。如果他不是林放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但我感觉到他就是那个人。

    迪之很快便查出来。

    「监制说他常常戴着一顶鸭舌帽。」

    「那一定是他。」

    「好啊!你跟才子恋爱!他很红呀很多歌星指定要他填词。」

    「你跟林正平怎样了?」

    「不要说了!他正在追求一个歌星保姆。」

    「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吗?」

    「是很漂亮不过是个男的。」

    我目瞪口呆。

    「我质问他他说他也玩玩男人。」

    「玩玩?」我想吐。

    「我被人玩了。他是个玩弄女人的风流种子罢了。是我太天真。」

    「你会回到邓初发身边吗?」

    「我已经不爱他。」

    迪之没有流下泪来她尽量使自己若无其事。那是她第一次明白爱情可以是游戏她把那次玩弄当成是短暂的爱情那样会使她好过点。

    第二天上课林方文进入课室时仍然戴着那顶鸭舌帽他坐在我身边在我耳边说:

    「你应该已经查出我是不是林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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