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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情谷占地甚广群山围绕之中方圆四万余亩。道路曲折丘屏壑阻杨过与小龙女展开轻身功夫按图而行片刻即到见前面七八丈处数株大榆树交相覆荫树底下是一座烧砖瓦的大窑图中指明天竺僧和朱子柳便囚于此处。

    杨过向小龙女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瞧瞧里面煤炭灰土一定挺脏。”弓身走进窑门跨步踏入迎面一股热气扑到听得有人喝道:“什么人?”杨过道:“谷主有令来提囚徒。”

    那人从砖壁后钻了出来奇道:“什么?”见是杨过更加惊疑道:“你……你……”杨过见是个绿衣弟子便道:“谷主命我带那和尚和那姓朱的书生出去。”那弟子知道谷主性命是他所救曾当众说过要他作女婿绿萼又和他交好此人日后十九会当谷主不敢得罪说道:“但……谷主的令牌呢?”杨过不理道:“你领我进去瞧瞧。”那人答应了转身而入。

    越过砖壁炽热更盛两名粗工正在搬堆柴炭此时虽当严寒这两人却上身赤膊下身只穿一条牛头短裤兀自身大汗淋漓。那绿衣弟子推开一块大石露出一个小孔。杨过探首张去见里面是间丈许见方的石室朱子柳面壁而坐伸出食指正在石壁上挥划显在作书遣怀见他手臂起落潇洒有致似乎写来极是得意。那天竺僧却卧在地下不知死活。杨过叫道:“朱大叔你好?”

    朱子柳回过头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杨过暗自佩服心想他受困多日仍然安之若素临难则恬然自得遇救则淡然以嘻这等胸襟自己远远不及问道:“神僧他老人家睡着了吗?”这句话出口心中突突乱跳只因小龙女的生死都寄托在这天竺僧身上。朱子柳不答过了一会才轻轻叹道:“师叔他老人家抗寒热的本领本来远非我所能及可是他……”

    杨过听他语意似乎天竺僧遇上了不测心下暗惊不及等他说完便转头向那绿衣弟子道:“快开室门放他们出来。”那弟子奇道:“钥匙呢?这钥匙谷主亲自掌管。如差你放人定会将钥匙交你。”

    杨过心急喝道:“让开了!”举起玄铁重剑一剑斩出喀的一声响石壁上登时穿了个大洞。那弟子“啊”的一声叫吓得呆了。杨过直刺三剑横劈两剑将那五寸圆径的窗孔开成了可容一人出入的大洞。

    朱子柳叫道:“杨兄弟恭贺你武功大进!”弯腰抱起天竺僧从破孔中送了出来。杨过伸手接过触到天竺僧手臂温暖心中一宽但随即见他双目紧闭心道:“啊哟这火浣室中死人也蒸得热了。”忙伸手探他鼻息觉微有呼吸出入。朱子柳跟着从洞中跃出说道:“师叔昏迷过去想来尚无大碍。”杨过脸上一红暗叫:“惭愧!”自知真正关心的其实并非天竺僧死活而是自己妻子能否获救问道:“大师给热晕了么?快到外面透透气去。”抱着他走出。

    小龙女见三人出来大喜迎上。杨过道:“找些冷水给大师脸上泼一泼。”朱子柳道:“不我师叔是中了情花之毒。”杨过一惊问道:“中得重不重?”朱子柳道:“我想不碍事是师叔自己取了花刺来刺的。”杨过和小龙女大奇齐问:“干么?”朱子柳叹道:“我师叔言道:这情花在天竺早已绝种不知如何传入中土。倘若流传出去为祸当真不小当年天竺国便有无数人畜死于这花毒之下。我师叔生平精研疗毒之术但这情花的毒性实在太怪他入此谷之时早知灵丹未必能得就算得到也只救得一人他发愿要寻一条解毒药方用以博施济众。他以身试毒要确知毒性如何以便配药。”

    杨过又惊诧又佩服说道:“佛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师为救世人不惜干冒大难实令人钦仰之至。”朱子柳道:“古人传说神农尝百草觅药救人因时时食到毒药脸为之青。我这位师叔也可说有此胸怀了。”

    杨过点头道:“正是。不知他老人家何时能够醒转?”朱子柳道:“他取花刺自刺说道若所料不错三日三夜便可醒转屈指算来已将近两日了。”杨过和小龙女对望一眼均想:“他昏迷三日三夜中毒重极。好在这情花毒性随人而异心中若动男女之情毒性便发作得厉害。这位大和尚无欲无爱这一节却胜于常人了。”

    小龙女道:“你们在这窑中是那里找来的情花?”朱子柳道:“我二人给禁入火浣室中后有位年轻的姑娘常来探望……”小龙女道:“可是长挑身材、脸色白嫩、嘴角旁有颗小痣的么?”朱子柳道:“正是。”小龙女向杨过一笑对朱子柳道:“那是谷主之女绿萼姑娘。她听说两位是为杨过求药而来因此另眼相看。除了不敢开室释放之外你们要什么便给什么了。”朱子柳道:“正是。师叔要她攀折情花花枝我请她递讯出外求救她一一应允。这火浣室规定每日有一个时辰焚烧烈火也因她从中折冲火势不旺我们才抵挡得住。我常问她是谁她总不肯说想不到竟是谷主之女。”小龙女道:“我们所以能寻到这里也是这位姑娘指点的。”

    杨过道:“尊师一灯大师也到了。”朱子柳大喜道:“啊咱们出去罢。”杨过眉头微皱说道:“就是慈恩和尚也来了这中间只怕有点麻烦。”朱子柳奇道:“慈恩师兄来了那岂不是好?他兄妹相见裘谷主总不能不念这份情谊。”他虽比慈恩先进师门但慈恩的武功与江湖上的身份本来均可与一灯大师比肩点苍渔隐、武三通和朱子柳等敬重于他都尊之为师兄。朱子柳请绿萼传讯出去求救原是盼慈恩前来两家得以和好。杨过略述慈恩心智失常以及裘千尺言语相激的情形。

    朱子柳道:“郭夫人驾临谷中那最好不过她权谋机智天下无双况且有我师主持大局杨兄弟你武功又精进若斯必无他变。我倒是担心师叔的身子。”杨过也觉天竺僧的安危确是第一等大事说道:“还是找个所在静候大师回复知觉。我夫妇和朱大叔一起守护便了。”朱子柳沉吟道:“却在那里好呢?”寻思半晌总觉这绝情谷中处处诡秘难觅稳妥的静养所在心念一动说道:“便在此处。”

    杨过一怔即明其意笑道:“朱大叔所言大妙此处看似凶险其实倒是谷中最安稳的所在只要制住在此看守的那几个绿衣弟子令他们不能泄漏机密即可。”朱子柳伸手虚点一指笑道:“这事容易。”抱起天竺僧说道:“我们在这窑中安如盘石还是请杨兄弟贤夫妇去助我师一臂之力。”杨过想起一灯重伤未愈慈恩善恶难测自己倘若只守着天竺僧其意只在小龙女一人不顾旁人安危未色过于自私于心难安。见朱子柳抱起天竺僧钻入窑中便和小龙女重觅旧路回出。

    两人经过一大丛情花之旁其时正当酷寒情花固然不华叶子也已尽落只余下光秃秃的枝干甚为难看树枝上兀自生满尖刺。

    杨过突然间想起李莫愁来说道:“情之为物有时固然极美有时却也甚丑便如你师姊一般。春花早谢尖刺却仍能制人死命。”小龙女道:“但盼神僧能配就治疗花毒的妙药不但医好了你我师姊也可得救。”

    杨过心中却盼望天竺僧先治小龙女内脏所中剧毒想天竺僧昏迷后必能醒转但若竟然不醒终于死去那便如何?眼望妻子心中柔情无限突然之间胸口一阵剧痛。他知乃因适才为救程陆姊妹花毒加深之故生怕小龙女怜惜自己而难过便转头瞧着那些光秃秃的花枝想起情意绵绵之乐生死茫茫之苦不由得痴了。

    这时绝情谷大厅之中又是另一番光景。裘千尺出言激兄语气越来越严厉。一灯大师一言不发任凭慈恩自决。慈恩望望妹子望望师父又望望黄蓉一个是同胞手足一个是传法恩师另一个却是杀兄大仇。他与大哥年长后虽然失和幼年、少年、青年之时却友爱甚笃心中恩仇起伏善恶交争那里拿得定主意?自幼至老数十年来的大事在脑海中此来彼去忽而泪光莹莹忽而嘴角带笑心中这一番火拚比之他生平任何一场恶战都更为激烈。

    陆无双见杨过出厅后良久不回反正慈恩心意如何与她毫不相干轻轻扯了程英的衣袂悄步出厅。程英随后跟出。陆无双道:“傻蛋到那儿去了?”程英不答只道:“他身中毒刺不知伤势怎样?”陆无双道:“嗯!”心中也甚牵挂突然道:“真想不到他终于和他师父……”程英黯然道:“这位龙姑娘真美人又好也只这样的人才方配得上杨大哥。”陆无双道:“你怎知道这龙姑娘人好?你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

    忽听得背后一个女子声音冷冷的道:“她脚又不跛自然很好。”陆无双伸手拔出柳叶刀转过身来见说话的正是郭芙。

    郭芙见她拔刀忙从身后耶律齐的腰间拔出长剑怒目相向喝道:“要动手么?”

    陆无双笑嘻嘻的道:“干么不用自己的剑?”她幼年跛足引为大恨旁人也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这次和郭芙斗口却给她数次引“跛足”为讥心中怒到了极处于是也以对方断剑之事反唇相稽。郭芙怒道:“我便用别人的剑领教领教你武功。”说着长剑虚劈、嗡嗡之声不绝。陆无双道:“没上没下的原来郭家的孩子对长辈如此无礼。好今日教训教训你也好让你知道好歹。”郭芙道:“呸你是什么长辈了?”

    陆无双笑道:“我表姊是你师叔你若不叫我姑姑便得叫阿姨。你问问我表姊去!”说着向程英一指。郭芙以母亲之命叫过程英一声“师叔”心中早老大不服气暗怪外公随随便便的收了这样一个幼徒又想程英年纪和自己相若未必有什么本领这时给陆无双一顶说道:“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外公名满天下也不知有多少无耻之徒想冒充他老人家的徒子徒孙呢。”

    程英虽生性温柔听了这话也不自禁有些生气但此时心意念着杨过的安危无意争这些闲气说道:“表妹咱们找……找杨大哥去。”陆无双点点头向郭芙道:“你听明白了没有?她不是叫我表妹么?郭大侠和黄帮主名满天下也不知有多少无耻之徒想冒充他们的儿子女儿呢!”说着嘿嘿冷笑转身便走。

    郭芙一呆心想:“有谁要冒充我爹&a;lt;cite&a;gt;&a;lt;/cite&a;gt;爹妈妈的儿女?”但随即会意:“啊哟!她是骂我野种来着骂我不是爹妈亲生的儿女?”一听懂她语中含意那里还忍耐得住?纵身而上挺剑往她后心刺去。

    陆无双听得剑刃破风之声回刀挡格当的一响手臂微感酸麻。郭芙喝道:“你骂我是野种么?”长剑连连进招。陆无双左挡右架冷笑道:“郭大侠是忠厚长者黄帮主是桃花岛主的亲女他二位品德何等高超……”郭芙道:“那还须说得?也不用你称赞我爹娘来讨好我。”她只道陆无双真心颂扬她父母剑招去势便缓了那知陆无双接着道:“你自己呢?你斩断杨大哥手臂不分青红皂白的便冤枉好人这样的行径跟郭大侠夫妇有何相似之处?令人不能不起疑心。”郭芙道:“疑心什么?”陆无双阴阴的道:“你自己想想去。”

    耶律齐站在一旁知道郭芙性子直爽远不及陆无双机灵口舌之争定然不敌耳听得数语之间郭芙便已招架不住说道:“郭姑娘别跟她多说了。”他瞧出郭芙武功在陆无双之上不说话只动手定可取胜。岂料郭芙盛怒之际没明白他的用意说道:“你别多事!我偏要问她个明白。”

    陆无双向耶律齐瞪了一眼道:“狗咬吕洞宾将来有得苦头给你吃的。”耶律齐脸上一红心知陆无双已瞧出自己对郭芙生了情意这句话是说这姑娘如此蛮不讲理只怕你后患无穷。

    郭芙瞥见耶律齐突然脸红疑心大起追问:“你也疑心我不是爹爹、妈妈的亲生女儿?”耶律齐道:“不是不是咱们走罢别理会她了。”陆无双抢着道:“他自然疑心啊否则何以要你快走?”郭芙满脸通红按剑不语。耶律齐只得明言说道:“这位陆姑娘说话尖酸刻薄你要跟她比武便比不用多说。”陆无双抢着道:“他说你笨嘴笨舌多说话只多出丑。”

    这时郭芙对耶律齐已有情意便存患得患失之心旁人纵然说一句没来由的言语只要牵涉到她意中人不免要反复思量细细咀嚼听陆无双这么说只怕耶律齐当真看低了自己。她自幼得父母宠爱两个小伴武氏兄弟又对她千依百顺除了杨过偶然顶撞于她之外从没跟人如此口角过今日斗然间遇上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对手登时处处落于下风她也已知道说下去只有多受对方阴损骂道:“不把你另一只脚也斩跛了我不姓郭。”说着运剑如风向陆无双刺去。

    陆无双道:“你不用斩我的脚便已不姓郭了谁知道你姓张姓李?”转弯抹角仍然骂她“野种”。说话之间两人刀剑相交斗得甚是激烈。

    郭靖夫妇传授女儿的都是最上乘的功夫。这些武功自扎根基做起一时难于速成。郭芙的天资悟性多似父亲而少似母亲因此根基虽好学的又是正宗武功但这时火候未到许多厉害的杀手还使不出来饶是如此陆无双终究不是她对手加之左足跛了纵跃趋退之际不大灵便。郭芙怒火头上招数尽是着眼攻她下盘剑光闪闪存心要在她右腿上再刺一剑。

    程英在旁瞧着秀眉微蹙暗想:“表妹骂人虽然刻薄但这位郭姑娘也太横蛮了些无怪他的右臂会给她斩断。再斗下去表妹的右腿难保。”见陆无双不住倒退郭芙招招进逼忽听得嗤的一声陆无双裙子上划破了一道口子跟着轻叫一声:“啊哟!”踉跄倒退脸色苍白。郭芙抢上两步横腿扫去。

    程英见她得胜后继续进逼陆无双已处险境当即轻轻纵上双手一拦说道:“郭姑娘手下容情。”郭芙提起剑来见刃上有条血痕知陆无双腿已受伤得意洋洋的指着她道:“今日姑娘教训教训你好教你以后不敢再胡说八道。”陆无双腿上创伤疼痛怒道:“但凭你一把剑就封得了天下人悠悠之口吗?”她知郭芙深以父母为荣偏偏就诬她不是郭靖、黄蓉之女。

    郭芙喝道:“天下人说什么了?”踏上一步长剑送出要将剑尖指在她胸口。程英夹在中间见长剑递到伸出三指搭住剑刃的平面向旁轻推将长剑荡开劝道:“表妹郭姑娘咱们身处险地别作这些无谓之争了。”

    郭芙挺剑刺出给她空手轻推竟尔荡开不禁又惊又怒喝道:“你要帮她是不是?好好好你们两个对付我一个我也不怕你抽兵刃罢!”说着长剑指着程英当胸欲刺不刺静待她抽出腰间的银色短棒。

    程英淡淡一笑道:“我劝你们别吵自己怎会也来争吵?耶律兄你也来劝劝郭姑娘罢!”耶律齐道:“不错郭姑娘咱们身在敌境还是处处小心为是。”郭芙急道:“好啊你不帮我反而帮外人。”她见程英美貌淡雅风姿嫣然突然动念:“难道他是看上了她?”耶律齐半点也没猜到她的念头续道:“那慈恩和尚有些古怪咱们还是瞧瞧令堂去。”

    陆无双只听得郭芙一句话见了她脸上神色立刻便猜到了她心事说道:“我表姊相貌比你美人品比你温柔武功又比你高你千万要小心些!”这四句话每一句都刺中了郭芙的心事她心头一震问道:“我小心些什么?”陆无双冷笑道:“除非我是傻瓜我才不欢喜表姊而来喜欢你呢!你横蛮泼辣有什么好?你给我表姊做个丫头也不配。”这两句话说得过于明显郭芙如何能忍?长剑晃动绕过程英向陆无双胁下刺去。

    她这一招叫作“玉漏催银箭”是黄蓉所授的家传绝技玉箫剑法剑锋成弧旁敲侧击去势似乎不急但剑尖笼罩之处极广除非武功高于她的对手以兵刃硬接硬架否则极难闪避。程英眉心一蹙心道:“这位姑娘怎地尽使这等凶狠招数?我表妹便算言语上得罪于你终究不是死仇大敌怎可不分轻重的便下杀手?”好在黄药师也传过她这路剑法于此一招的去势了然于胸当下劲蓄中指待郭芙剑划弧形铮的一声轻响已将她长剑弹落于地。

    这一弹程英使的虽是“弹指神通”功夫但所得力纯在巧劲只因事先明白对手剑路恰于郭芙剑上劲力成虚的一霎之间弹出否则她两人功夫只在伯仲之间单凭一指之力可不能弹去郭芙手中兵刃。她跟着左足上前踏住长剑银棒出手对准了郭芙腰间穴道。弹剑、踏剑、指穴这三下一气呵成郭芙给她一占先机处境登时极为尴尬如俯身抢剑腰间数处穴道非有一处给点中不可但若跃后闪避长剑便给人家夺定了。她武功虽然不弱临阵经验却少一时之间俏脸涨得通红打不定主意。

    耶律齐喝道:“喂程姑娘你把我的兵刃踏在地下干么?”侧身长臂来抓银棒。程英手臂回缩转身挽了陆无双便走。郭芙忙抢起长剑叫道:“慢走你我好好的比划比划。”陆无双回头笑道:“还比划……”程英手臂一抬带着她连跃三步二人已在数丈之外陆无双那句话没能说完。

    耶律齐道:“郭姑娘她侥幸一招得手其实你们二人胜败未分。”郭芙恨恨的道:“是啊我剑划弧形尚未刺出她已乘虚出指。看不出她斯斯文文的却这么狡猾。”耶律齐“嗯”了一声他性子刚直不愿饰词讨好说道:“这位程姑娘武功不弱下次如再跟她动手不可轻敌。”

    郭芙听他称赞程英眉间掠过一阵阴云忍不住冲口而出:“你说她武功好吗?”耶律齐道:“是。”郭芙怒道:“那你不用理我去跟她好啊。”说着转过了身子。耶律齐急道:“我劝你不可轻敌要你留神那是帮你呢还是帮她?”郭芙听他话中含意确是回护自己不由得一笑。耶律齐道:“我不是帮你夺剑吗?你还怪我吗?”郭芙回过头来说道:“怪你怪你怪你!”脸上却堆满了笑意。

    耶律齐心中一喜忽听得大厅中传来吼声连连同时呛啷、呛啷铁器碰撞的响声不绝。郭芙叫道:“啊哟快瞧瞧去。”她本来听裘千尺啰唆不绝说的都是数十年前旧事她可不知每句话中实都隐藏危机越听越腻烦便溜了出来却无缘无故的和程陆姊妹打了一架这时猛听得异声大作挂念母亲便即奔回大厅。

    只见一灯大师盘膝坐在厅心手持念珠口宣佛号脸色庄严慈祥。慈恩和尚在厅上绕圈疾行不时发出虎吼声音惨厉手上套着一副手铐两铐之间相连的铁链却已挣断挥动时相互碰击铮铮有声。裘千尺居中而坐脸色铁青她相貌本来就难看这时更加狰狞可怖。黄蓉、武三通等站在大厅一角注视慈恩的动静。

    慈恩奔了一阵额头大汗淋漓头顶心便如蒸笼般的冒出丝丝白气白气越来越浓他也越奔越快。一灯突然提气喝道:“慈恩慈恩善恶之分你到此刻还参悟不透?”慈恩一呆身子摇晃扑地摔倒。

    裘千尺喝道:“萼儿快扶舅舅起来。”绿萼上前扶起慈恩睁开眼来见绿萼的脸庞在眼前不过尺余迷迷糊糊望出来见她长眉细口绿鬓玉颜依稀是当年妹子的容貌叫道:“三妹我在那里啊?”绿萼道:“舅舅我是绿萼。”慈恩喃喃道:“舅舅谁是你舅舅?你叫谁啊?”裘千尺喝道:“二哥她是你三妹的女儿。她要你领她去见大舅舅。”慈恩瞿然而惊说道:“我大哥么?你见不到了他已在铁掌峰下跌得粉身碎骨……”一跃而起指着黄蓉喝道:“黄蓉我大哥是你害死的你……你……你偿他的命来!”

    郭芙进厅后靠在母亲身边接过妹子抱在怀里突见慈恩这般凶神恶煞般指着母亲喝骂忍耐不住走上数步说道:“和尚你再无礼姑娘可容不得你了。”

    裘千尺冷笑道:“这小女子可算得大胆……”慈恩道:“你是谁?”郭芙道:“郭大侠是我爹爹黄帮主是我妈妈。”慈恩道:“你抱着的娃娃是谁?”郭芙道:“是我妹妹。”慈恩厉声道:“哼郭靖、黄蓉居然还生了两个孩儿。”

    黄蓉听他语声有异喝道:“芙儿快退开!”郭芙见慈恩疯疯颠颠说了半天也不动手料想他害怕母亲了得心中对他毫不忌惮反而走上一步笑道:“你有本事就快报仇没本事便少开口!”

    慈恩喝道:“好一个有本事便快报仇!”这声呼喝宛如半空中响了个霹雳只听得案上的茶碗当当乱响。郭芙绝未料到一个人竟能发出这般响声一惊之下不禁手足无措但见慈恩左掌拍出右手成抓同时袭到两股强力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待欲退后逃避却那里还来得及?

    黄蓉、武三通、耶律齐三人不约而同的纵上。三人于一瞥之间均已看出慈恩右手这一抓虽然凶猛但远不及左掌那么凌厉一触即能制人死命。因此三掌齐出都击向他左掌。砰的一声四股掌力相撞。

    慈恩嘿的一声屹立不动。黄蓉等三人却同时倒退数步。耶律齐功力最浅退得最远其次则为黄蓉。她未稳身形先看女儿见郭襄已给慈恩抓去郭芙却兀自呆立当地惊得慌了竟忘了躲闪。黄蓉大吃一惊:“莫非芙儿终究还是为掌力所伤?”立即纵上伸左手将她拉了回来右手竹棒护住前身只要使出竹棒法“封”字诀慈恩掌力再猛一时也已伤她不得。郭芙其实未受损伤但妹子遭夺吓得心中混乱直至靠到母亲身上方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这时武氏兄弟、耶律齐、完颜萍等见慈恩终于动手各自拔出兵刃。裘千尺手下众弟子也都纷纷散开只待谷主下令便即上前围攻。只一灯大师仍盘膝坐在厅心对周遭的变故便如不见口诵佛经声音不响却甚清亮。

    慈恩举起郭襄大叫:“这是郭靖、黄蓉的女儿我先杀此女再杀黄蓉!”裘千尺大喜叫道:“好二哥!这才是英名盖世的铁掌水上飘裘大帮主!”

    当此情势别说黄蓉等无一人武功能胜过慈恩即令有胜于他的投鼠忌器也难以从这半疯之人手中抢救婴儿。

    郭芙突然大叫:“杨过杨大哥快来救我妹子。”她数次遭逢大难都是杨过出其不意的救她出来这时眼见人人无法可施心中自然而然的盼望杨过来救。但杨过此时却正和小龙女偷闲相聚两人携手缓行正自观赏绝情谷中夕阳下山的晚景那想到大厅之中竟情势如此紧逼。

    慈恩右手将郭襄高高举在头顶左掌护身冷笑道:“杨过?杨过是什么人?此时便算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一齐来此也只能伤我裘千仞性命却救不了这小女娃娃。”

    一灯缓缓抬起头来望着慈恩见他双目之中红丝满布是杀气说道:“你要找人家报仇人家来找你报仇却又如何?”慈恩喝道:“谁有胆子那便过来!”这时天将傍晚暮色入厅众人眼中望出来均有蒙眬之感慈恩的脸色更显得阴森可怖。

    突然之间猛听得黄蓉哈哈大笑笑声忽高忽低便如疯子发出来一般。众人不禁毛骨悚然。郭芙叫道:“妈妈!”武三通、耶律齐同声叫:“郭夫人!”众人心中怦怦而跳均想她女儿陷入敌手以致神态失常。但见她将竹棒往地下一抛踏上两步拆散了头发笑声更加尖细凄厉。郭芙叫道:“妈妈!”上前拉她手臂。黄蓉右手一甩将她挥得跌出数步随即张开双臂尖声惨笑走向慈恩。

    这一下连裘千尺也大出意料之外瞪目凝视惊疑不定。

    黄蓉双臂箕张恶狠狠的瞪着慈恩叫道:“快把这小孩儿打死了要重重打她背心不可容情。”慈恩脸无人色将郭襄抱在怀里说道:“你……你……你是谁?”黄蓉纵声大笑张臂往前一扑。慈恩的左掌虽挡在身前竟不敢出击向侧滑开两步又问:“你是谁?”黄蓉阴恻恻的道:“你忘记了吗?那天晚上在大理皇宫之中你抓住了一个小孩儿。对啊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弄得他半死不活终于没法活命……我是这孩子的母亲。你快弄死这小孩儿快弄死这小孩儿干么还不下手?”

    慈恩听到这里身发抖数十年前的往事蓦地兜上心来。

    当年他击伤大理国刘贵妃的孩子要南帝段皇爷舍却数年功力为他治伤段皇爷忍心不治那孩子终于毙命。后来刘贵妃瑛姑和慈恩两度相遇势如疯虎般要抱住他拚个同归于尽。慈恩武功虽高却也不敢抵挡只有落荒而逃。黄蓉当年在青龙滩上、华山绝顶曾两次亲闻瑛姑的疯笑亲见她的疯状知道这是慈恩一生最大的心病见他手中抱着孩子无法可施之际便即行险反而叫他打死郭襄。武三通、裘千尺、耶律齐等都道她是疯了以致语出不伦。只一灯才暗暗佩服黄蓉的大智大勇心想便是一等一的须眉男子也未必便有此胆识有人纵能思及此策但“快弄死这孩儿”之言势必不敢出口眼见慈恩如此怨气冲天凶悍可怖他轻轻一掌岂不立时送了郭襄性命?

    慈恩望望黄蓉又望望一灯再瞧瞧手中孩子倏然间痛悔之念不能自已鸣咽道:“死了!死了!好好的一个小孩儿活活给我打死了。”缓步走到黄蓉面前将郭襄递了过去说道:“小孩儿是我弄死的你打死我抵命罢!”黄蓉欢喜无限伸手欲接只听得一灯喝道:“冤冤相报何时方了?手中屠刀何时方抛?”慈恩一惊双手便松郭襄便直&a;lt;dfn&a;gt;&a;lt;/dfn&a;gt;往地下掉去。

    不等郭襄身子落地黄蓉右脚伸出将孩儿踢得向外飞出同时狂笑叫道:“小孩儿给你弄死了好啊好啊妙得紧啊。”她这一脚看似用力碰到郭襄身上却只以脚背在婴儿腰间轻轻托住再轻轻往外一送。她知道这是相差不得半点的紧急关头如俯身去抱起女儿说不定慈恩的心神又有变化难保不会发掌拍向自己头顶。

    郭襄在半空中稳稳飞向耶律齐。他伸臂接住见郭襄乌溜溜的一对眼珠不住滚动张开小嘴正欲大哭鲜龙活跳不似有半点损伤一怔之下随即会意料想黄蓉知道郭芙莽撞才将幼女掷给自己当即伸掌在婴儿口上轻按阻止她哭出声来大叫:“啊哟小孩儿给这和尚弄死了。”

    慈恩面如死灰剎时之间大彻大悟向一灯合什躬身说道:“多谢和尚点化!”一灯还了一礼道:“恭喜和尚终证大道!”两人相对一笑慈恩扬长而出。

    裘千尺急叫:“二哥二哥你回来!”慈恩回过头来说道:“你叫我回来我却叫你回来呢!”说罢大袖一挥飘然出了大厅。一灯喜容满面说道:“好好好!”退到厅角低首垂眉再不言语。

    黄蓉挽起头发从耶律齐手中抱过郭襄。郭芙见母亲如常妹子无恙又惊又喜扑在母亲怀里说道:“妈我还道你当真发了疯呢!”黄蓉走到一灯身前行下礼去说道:“侄女逼于无奈提及旧事还请师伯见谅。”一灯微笑道:“蓉儿蓉儿有智有勇真乃女中诸葛也!”厅中诸人之中只武三通隐约知道一些旧事余人均相顾茫然。

    裘千尺见事情演变到这步田地望着兄长的背影终于在屏门外隐没料想此生再无相见之日胸口不禁一酸体味他“你叫我回来我却叫你回来呢”那句话似乎是劝自己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心中隐隐感到一阵惆怅一阵悔意;但这悔意一瞬即逝随即傲然道:“各位在此稍待老婆子失陪了。”黄蓉道:“且慢!我们今日造访乃是为求绝情丹而来……”裘千尺向身旁随侍的众人一点头。众弟子齐声呼哨每处门口都拥出四名绿衣弟子高举装着利刃的渔网拦住去路。四名侍女抬起裘千尺的坐椅退入内堂。

    黄蓉、武三通、耶律齐等见到渔网阵的声势心下暗惊均想:“这渔网阵好不厉害不知如何方能破得?”便这么一迟疑大厅前门后门一齐轧轧关上众绿衣弟子缩身退出。武氏兄弟仗剑外冲砰的一声大门合拢两兄弟的双剑夹在门缝之中登时折断看来大门竟为钢铁所铸。黄蓉低声道:“不须惊惶!出厅不难但咱们得想个法儿如何破那带刀渔网如何盗药救人?”

    绿萼随着母亲进了内堂问道:“妈怎么办?”裘千尺见兄长已去对方好手云集知道此事甚为棘手但杀兄大仇人既然到来决不能就此屈服好言善罢微一沉吟说道:“你去瞧瞧杨过和那三个女子在干什么?”此言正合绿萼心意她点头答应向“火浣室”而去。

    行到半路听到前面有人说话正是杨过的声音接着小龙女回答了一句好似说到“公孙姑娘”四字。这时天已黑绿萼往道旁柳树丛中一闪心道:“不知她在说我些什么?”放轻脚步悄悄走近见杨过和小龙女并肩站立听杨过道:“你说此事仗公孙姑娘从中周旋委实不错。但愿神僧早日醒转大家释仇解怨邪毒尽除岂不是妙?……啊哟!”这“啊哟”一声惊呼突如其来绿萼吓了一跳不知杨过蓦地里遇上了什么怪事。

    她心中关切情不自禁的探头张望朦胧中只见杨过摔倒在地小龙女俯身扶着他的左臂。杨过背部抽搐颤动似在强忍痛楚。小龙女低声道:“是情花毒发作了吗?”杨过只是呻吟:“嗯……嗯……”竟痛得牙关难开。绿萼大是怜惜心想:“他已服了半枚丹药再服半枚情花之毒便解。这半枚灵丹说什么也得去向妈妈要来。”

    过了片刻杨过站起身来吁了一口长气。小龙女道:“你每次发作相距越来越近更一次比一次厉害。那神僧尚须一日方能醒转便算他能配解药也未必……也未必……你这番苦楚可也难受得很啊。”她本想说“也未必来得及”但终于改了口。

    杨过苦笑道:“这位公孙老太太性子执拗之极她的解药又藏得隐秘异常若非她自愿给我否则便是将谷中老幼尽数杀了钢刀架在她颈中也决计不肯拿出来的。”小龙女道:“我倒有个法子。”杨过早猜到她的心意说道:“龙儿你再也休提此言。你我夫妻情深爱笃如能白头偕老自然谢天谢地如有不测那也是命数使然。咱两人之间决不容有第三人拦入。”

    小龙女呜咽道:“那公孙姑娘……我瞧她人很好啊你便听了我的话罢。”

    绿萼心中大震知道小龙女在劝杨过娶了自己以便求药活命。只听杨过朗声一笑道:“公孙姑娘自然是好。不但好而且非常之好!其实天下好女子难道少了?那程英姑娘陆无双姑娘也都是品貌双、重情笃义之人。只是你我既两心如一怎容另有他念?你再设身处地想想若有一个男人能解你体内剧毒却要你委身以事你肯不肯啊?”小龙女道:“我是女子自作别论。”杨过笑道:“旁人重男轻女我杨过却是重女轻男……”说到此处忽听得树丛后瑟的一声响杨过问道:“是谁?”

    绿萼只道给他发觉了踪迹正要应声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傻蛋是我!”只见陆无双和程英从树丛后的小路上转了出来。绿萼乘机悄悄退开心中思潮起伏不定:“别说和龙姑娘相比便是这程陆二位姑娘他们的品貌武功过去和他的交情又岂是我所能及?他……他能说我‘非常之好’也就够了!”她自见杨过便不由自主的对他一往情深先前固已知他对小龙女情义深重但内心隐隐存了二女共事一夫的念头此刻听了这番话更知相思成空已成定局。她自幼便郁郁寡欢此刻万念俱灰漫步向西走去。

    她神不守舍信步所之浑不知身在何处心中一个声音只是说:“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山石彼端忽然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绿萼一凝神间不禁微微一惊原来神魂颠倒的乱走竟已到了谷西自来极少人行之处抬头见一座山峰冲天而起峰前一座高高的悬崖正是谷中绝险之地的断肠峰。

    这山崖前是一片峭壁不知若干年代之前有人在崖上刻了“断肠崖”三字自此而上数十丈光溜溜的寸草不生终年云雾环绕天风猛烈便飞鸟也甚难在峰顶停足。山崖下临深渊自渊口下望黑黝黝的深不见底。“断肠崖”前后风景清幽只因地势实在太险山石滑溜极易掉入深渊谷中居民相戒裹足便身负武功的众绿衣弟子也轻易不敢来此却不知是谁在此说话?

    绿萼本来除死以外已无别念这时却起了好奇心隐身山石之后侧耳倾听一听之下心中怦的一跳原来说话之人竟是父亲。她父亲虽对不起母亲对她也冷酷无情但母亲以枣核钉射瞎了他一目又将他逐出绝情谷绿萼念起父女之情时时牵挂此刻忽又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才知他并未离开绝情谷却躲在这人迹罕至之处想来身子也无大碍心下暗喜。

    只听他说道:“你遍体鳞伤我损却一目都是因杨过这小贼而起咱俩不但敌忾同仇也算同病相怜。”说着笑了起来对方却并不回答。绿萼颇感奇怪暗想父亲是在跟谁说话啊?听他语气中微带轻薄之意难道对方是个女子么?

    只听他又道:“咱们在这所在相逢可说天意当日道上一会我自此念念不忘。”一个女人“呸”的一声嗔道:“我身为情花刺伤你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尽说些风话拿人取笑。”绿萼心道:“啊原来是今日闯进谷来的李莫愁。”只听公孙止忙道:“不不我怎不放在心上?自然要尽力设法。你身上痛我心里更痛。”

    与公孙止说话的正是李莫愁。她遍身为情花所刺中毒着实不轻幸好她满腔愤怒憎恨怨天尤人不动男女之情身上倒无多大痛楚但知毒刺厉害亟于寻觅解药谷中道路错综她避开众人乱走乱撞竟到了断肠崖前。公孙止却在此已久他有意来此僻静之处以便避过谷中诸人然后俟机害死裘千尺重夺谷主之位。两人曾交过手都知对方武功了得见面后均想:“我正有事于谷中何不倚他为助?”三言两语竟说得投契。

    公孙止于当年所恋婢女柔儿死后专心练武女色上看得甚淡但自欲娶小龙女而不可得抑制已久的情欲突然如堤防溃决不可收拾以他堂堂武学大豪的身份竟致出手去强掳完颜萍已与江湖上下三滥的行径无异。此时与李莫愁邂逅相遇见她容貌端丽又即动念:“杀了裘千尺那恶妇后不如便娶这道姑为妻她容貌武功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正可和我相配。”李莫愁心地狠毒用情却是极专她一生恶孽便是因“情”之一字而来听公孙止言语越来越不庄重心下如何不恼?但为求花毒的解药只得稍假辞色敷衍对答。

    公孙止道:“我原是本谷的谷主这情花解药的配制之法天下除我之外再无第二人知晓不过配制费时远水救不得近火好在谷中尚余一枚在那恶妇手中。咱们只须除灭了她便什么都是你的了。”最后一句话意存双关意思说不但给你解药这绝情谷的主妇之位也都属你。天下只他一人知晓解药制法这话原本不假情花在谷中生长已久公孙止上代的祖先损伤了不少人命才试出解药的配制之方为了情花有阻拦外人入谷之功因此并不芟除而解药的方子也只父子相传不入旁人之手。虽是裘千尺也只道解药是上代遗存方子已失传。但裘千尺那枚解药现下只剩半枚公孙止却不知悉。

    李莫愁沉吟道:“既是如此你先头岂非白说?解药在尊夫人手中而尊夫人又已与你反目成仇便算杀她不难解药却如何能够到手?”公孙止踌躇未答过了半晌说道:“李道友你我一见投缘为了助你我纵死亦不足惜。”李莫愁淡淡的道:“这个可不敢当。”公孙止道:“我有一计能从恶妇手中夺得灵丹但盼你答应我一件事。”李莫愁勃然道:“我一生闯荡江湖独来独往从不受人要胁。解药你肯给便给不肯便索罢休。我李莫愁岂是哀怜乞命之辈?”

    公孙止武功虽然甚强但一生僻处幽谷江湖上厉害人物之名均无所知纵然略有所闻也是得自数十年前裘千尺的转述。近十年来赤练仙子李莫愁声名响亮武林中无人不知她貌如桃李心若蛇蝎这公孙止却懵懵懂懂的一无所悉听她这几句话说得甚有气派只有更喜忙道:“你会错我的意思了。我但盼能为你稍尽绵薄欢喜还来不及岂有要胁之意?不过要夺那绝情丹到手势不免伤了我亲生女儿的性命因之我说得不甚妥善你千万不可介意。”公孙绿萼隐身大石之后听到“势不免伤了我亲生女儿的性命”这话不由得身一震。

    李莫愁也感诧异问道:“解药是在令爱手中么?”公孙止道:“不是的我跟你实说了罢!那恶妇性情固执暴戾之极解药必是收藏在隐秘无比的处所强逼要她献出势所不能只有出之诱取一途。”李莫愁点头道:“确是如此。”公孙止道:“这恶妇对人人均无情义心肠恶毒无所不至惟有对她亲生女儿却十分爱惜。咱们瞧准了这点由我去将女儿绿萼诱来你出手擒她将她掷入情花丛中。这么一来那恶妇不得不取出绝情丹来救治女儿。咱们俟机去夺便能成功。只可惜这绝情丹世间唯存一枚既给了你我那女儿的小命便保不住了。”

    李莫愁沉吟道:“咱们也不必用真的情花来刺伤令爱只消假意做作让她似乎中毒那便既可夺丹又能保令爱。”公孙止叹道:“那恶妇十分精明我女儿倘若只中假毒焉能瞒得过她?”说到这里忽然声音呜咽似乎动了真情。李莫愁道:“为了救我性命却须伤害令爱我心何忍?你原来也舍不得此事便作罢休。”公孙止忙道:“不不我虽舍她不得可更加舍你不得。”李莫愁默然心想除此而外确也更无别法。公孙止道:“咱们在此稍待过了夜半我便去叫女儿出来凭她千伶百俐也决想不到她爹爹有此计谋。”

    两人如此对答每一句话绿萼都听得清清楚楚越想越害怕。那日公孙止将她和杨过驱入鳄鱼潭她已知父亲绝无半点父女之情但当时还可说出于一时之愤今日竟然如此处心积虑要害死亲生女儿来讨好一个初识面的女子心肠狠毒当真有甚于豺狼虎豹。她本来不想活了然听到二人如此安排毒计图谋自己不由得要设法逃开好在四下里山石嶙峋树木茂密隐蔽之处甚多于是轻轻向后退出一步隔了片刻又退出一步直退至数十丈外才转身快步走开。

    她走了良久离断肠崖已远知父亲不久便要来相诱连卧房也不敢回去凄凄凉凉的坐在一块石上寒风侵肌冷月无情只觉世间实无可恋喃喃自语:“我本就不想活了爹爹你又何必设使毒计来害我?你要害死我尽管来害罢。真奇怪我又何必逃?”

    突然之间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射进了心里:“爹爹用心狠毒此计果然大妙。反正我要自尽何不用此计向妈妈骗取灵丹去救了杨大哥性命?他夫妻团圆总不免要感激我这一心一意待他的苦命姑娘。”想到此处又欣喜又伤心精神却为之一振举步走向母亲卧房。

    她经过情花树丛之时折了两条花枝提在手中走到母亲房外低声叫道:“妈你睡着了么?”裘千尺在房中应道:“萼儿有什么事?”绿萼叫道:“妈妈!我给情花刺伤了。”说着张臂便往情花枝上用力一抱。

    花枝上千百根小刺同时刺入了她身体。她自幼便受谆谆告诫决不能为花刺刺伤幼时因无体内情欲诱引偶尔遭小刺刺中亦无大碍后来年纪渐大旁人的告诫也越加郑重。十余年来小心趋避之物想不到今日自行引刺入体心中这番痛楚却更深了一层。她咬紧牙关又叫了几声:“妈!”

    裘千尺听到呼声有异忙命侍女扶绿萼进来。绿萼叫道:“我身上有情花花刺你们不可近前。”两名侍女骇然变色大开房门让绿萼自行走进那敢碰她身子?

    裘千尺见女儿脸色惨白身子颤抖两枝情花的花枝挂在胸前忙问:“你怎么了怎么了?”绿萼叫道:“是爹爹是爹爹!”她怕母亲的目光厉害低下头不敢望她。裘千尺怒道:“你还叫他爹爹?那老贼怎么了?”绿萼道:“他……他……”裘千尺道:“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绿萼一抬头遇到母亲一对凛凛生威的眸子不禁打了个寒战说道:“他……他和今日进谷来的那个美貌道姑在断肠崖前鬼鬼崇崇的说话我躲在大石后面想听他说些什么……”这几句话半点不假此后却非捏造谎言不可绿萼只怕给母亲瞧出破绽说到这里又低下头来。

    裘千尺道:“他两个说些什么?”绿萼道:“说什么同病相怜什么敌忾同仇。他们……他们一起骂你恶妇长、恶妇短的我听着气不过……”说到这里便呜呜咽咽的哭了。裘千尺咬牙切齿道:“莫哭莫哭!后来怎样?”绿萼道:“我不小心身子一动给他们知觉了。那道姑……那道姑便将我推入了情花丛里。”

    裘千尺听她声音有些迟疑喝道:“不对你在说谎!到底是怎样?休得瞒我。”绿萼出了一身冷汗道:“我没骗你这……这难道不是情花么?”裘千尺道:“你说话的语调不对你自小便是这样说不得谎做娘的难道不知?”绿萼灵机一动咬牙道:“妈我是骗了你是爹爹推我入情花丛的。他恼我跟你、帮你跟他作对说我只要娘不要爹。他……他拚命要讨好那美貌道姑。”

    裘千尺恨极了丈夫绿萼这几句话恰正打中她心坎登时深信不疑忙拉住女儿手掌温言道:“萼儿不用烦恼让娘来对付这老贼总须出了咱娘儿俩这口恶气。”当下命侍儿取过剪刀钳子先将花枝移开然后钳出肌肤中断折了的小刺。

    绿萼哽咽道:“妈女儿这番是活不成了。”裘千尺道:“不怕不怕。咱们还有半枚绝情丹未用幸好没给那无情无义的杨过小贼糟蹋了。你服了这半枚丹药花毒虽不能除净只要你乖乖的陪着妈妈对任何臭男子都不理睬甚至想也不去想他们那便决计无碍。杨过此人冷血无情让他死了理也别理。”

    绿萼皱眉不语。裘千尺又问:“那老贼和那道姑呢他们在那里?”绿萼道:“我从情花丛中挣扎着爬起没敢回头再看他们多半仍在那边。”裘千尺暗自沉吟:“老贼有了强助必来夺回此谷。谷中弟子多半是他心腹亲信事到临头必定归心于老贼最多是袖手旁观两不相助决不会出手与他为敌。我手足残废所仗的只是一门枣核钉。这暗器出其不意的射出固是威力极大但老贼既有防备多半便奈何他不得如他手持盾牌来攻我便一筹莫展。那便如何是好?”

    绿萼见母亲目光闪烁沉吟不语还道她在斟酌自己的说话是真是伪生怕她问个不休终于查知真相自己一番受苦不打紧取不到解药杨过身上的毒质终是难除。她一想到杨过胸口一阵大疼“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裘千尺伸手抚摸她头发道:“咱们取绝情丹去。”双手一拍命四名侍女将坐椅抬出房门。

    绿萼自杨过去后一直想知道母亲将半枚丹药藏在何处。曾听母亲说过丹药决不能藏在身边否则任谁都可杀了她一搜即得心想她手足残废行动须人扶持决不能窜高伏低也不能藏之于什么山洞僻谷想来定是藏在府第之中。但她数十日来到处查探丹房、剑室、花园、卧床没一处不详加察看始终瞧不出半点端倪这时见母亲命侍女将坐椅抬向大厅不由得大为讶异心想大厅是人人所到之处最难藏物何况此刻强敌聚集于厅正是为这半枚丹药而来难道丹药便在敌人面前么?

    大厅前后铁门紧闭众弟子手提带刀渔网监守见裘千尺到来上前行礼。为首的弟子躬身道:“敌人绝无声息似是束手待毙。”裘千尺哼了一声心道:“井底之蛙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今日闯进谷来的这些人物焉是束手待毙之辈?”沉声道:“开门!”两名弟子打开铁门另有八名弟子提着两张渔网在裘千尺左右护卫相率进厅。

    一灯大师、黄蓉、武三通、耶律齐诸人都坐在大厅一角。裘千尺待椅子着地举手说道:“这里除了黄蓉母女三人其余的我可不究擅自闯谷之罪一齐给我走罢!”黄蓉微笑道:“裘谷主你大难临头不知快求避解兀自口出大言当真令人齿冷。”裘千尺心中一凛暗想:“她怎知我大难临头?难道她已知那老贼回谷?”冷冷的道:“是福是祸须待报应到来方知。老妇人肢体不早遭大难更还怕什么大难?”

    黄蓉自不知公孙止已回绝情谷但鉴貌辨色眼见裘千尺眉间隐有重忧与适才出厅时飞扬狠恶的神态大不相同料想谷中或有内变因此出言试探听裘千尺虽说得嘴硬自己所料却多半不错说道:“裘谷主令兄是自行失足摔下深谷而死绝非小妹所伤。但若你对此事始终耿耿小妹不避不让任你连打三枚枣核钉如何?打过之后小妹不论死活你却须赐赠解药以救杨过之伤。小妹倘若不死便力助你;小妹倘若死了这里许多朋友决不记恨仍然助你解脱大祸以退内敌。这项买卖你做是不做?”黄蓉这般说可让对方占尽了便宜裘千尺除核枣钉厉害之外别无伤敌手段而大声说出“内敌”两字更打中她心坎。

    裘千尺心想:“当真有这么好?”说道:“你曾是丐帮帮主谅必言而有信。我打你三枚枣核钉你当真不避不让亦不用兵器格打?”

    黄蓉尚未回答郭芙抢着道:“我妈只说不避不让可没说不用兵器格打。”黄蓉微笑道:“裘谷主要泄心中恼恨小妹不用兵刃暗器格打就是。”郭芙叫道:“妈那怎么成?”适才她长剑遭枣核钉击断知道这暗器力道强劲无比倘若真的不让不格母亲血肉之躯如何抵挡得了?黄蓉却想:“过儿于我郭家一门四人均有大恩此刻他身上剧毒难解说什么也要叫老太婆交出解药。她这枣核钉自是天下最凌厉的暗器任她连打三钉确然十分凶险稍有疏虞不免便送了性命。但若非如此她焉肯交出解药?”

    黄蓉说这番话时早已替裘千尺设身处地的想得十分周到既要让她泄去心中若干怨毒郁积又乘着她内变横生、忧急惊惧之际允她郁敌解难而泄愤之法正是她惟一能以之伤人的伎俩纵是裘千尺自己也提不出更有利的方法来。

    但裘千尺觉得此事太过便宜未免不近人情哑声道:“你是我的对头死敌却甘心受我三枚枣核钉到底包藏着什么诡计什么祸心?”

    黄蓉走上前去低声道:“此处耳目众多只怕有不少人对你不怀好意我要在你耳边说几句话。”裘千尺向弟子扫射了一眼心想:“这些人大半是老贼的亲信确实不可不防。”便点了点头。

    黄蓉凑过头去悄声道:“你的对头不久便要发难动手小妹自己何尝不是身处险地?咱们快快揭过了这场过节小妹不论死活大伙儿便可并肩应敌。再者杨过于我有恩我便送了性命也要求得绝情丹给他。人生在世有恩不报岂不与禽兽无异?”说罢便退开三步凝目以望。

    裘千尺听了“有恩不报岂不与禽兽无异”这话心中也是一动暗想:“若不是杨过这小子相救我此刻仍孤另另的在地底山洞中挨苦受难。”但这念头便如闪电般一瞬即过善念消退恶心立生冷冷的道:“任你百般花言巧语老妇人铁石心肠不改初衷来来来你站开了吃我三钉!”

    黄蓉衣袖一拂道:“我拚死挨你三钉便了。我不论死活你都须给杨过解药。”说着纵身退后站在大厅正中与裘千尺相距约莫三丈说道:“请发射罢!”

    武三通等虽然素知黄蓉足智多谋但裘千尺枣核钉的厉害各人亲眼所见这时见黄蓉空手站立无不心中惴惴。郭芙更加着急走过去一拉黄蓉衣袖低声道:“妈咱们找个地方我把软猬甲脱下来给你换上那就不怕老太婆的棺材钉了。”黄蓉微微一笑道:“以软猬甲挡枣核钉那又何足为奇?你且看妈妈的手段。”

    只听得裘千尺道:“各人闪……”那“开”字尚未出口枣核钉已疾射而出直指黄蓉的小腹。这枚枣核钉的去势当真悍猛无伦虽只极小的一枚铁钉但破空之声有如尖啸。黄蓉“啊”的一声高叫弯腰捧腹俯下身去。

    郭芙和武三通等一齐大惊待要上前相扶啸声又起这第二枚枣核钉却射向黄蓉的胸口。黄蓉又一声大叫摇摇晃晃的退后几步似欲摔倒。

    裘千尺见黄蓉果然如言不闪不格两枚铁钉已打中她身上要害这两枚铁钉的力道便岩石也射入了何况血肉之躯?然黄蓉身中两钉虽似已受重伤但竟不摔倒显在苦苦支撑要再受自己一钉裘千尺心下骇然暗想:“先前见这女子娇怯怯的模样不信她有甚能耐可当丐帮的帮主。如此看来当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想她身中两钉决计性命不保就此报了深仇不禁欣然喜色波的一声第三枚枣核钉又从口里喷出。这一次却是射向黄蓉的咽喉要使铁钉透喉而过令杀害兄长的大仇人立毙于当场。

    黄蓉说出甘受三钉之时尚未筹得善策只知非此不足以换得解药纵然身死也报了杨过的大恩但其后与裘千尺一番低语稍有余裕心念电闪已有了计较。先一阵郭芙的长剑被枣核钉打断黄蓉拾起剑头藏在衣袖之中待枣核钉打到一弯臂便将剑头挡在钉射到之处。但钉剑相撞必有金铁之声她两次大声叫唤便将这声音掩盖了过去。这一巧招裘千尺果然并未发觉。

    黄蓉有意装得身受重伤既可稍减对方怒气也可保她一谷之主的身份。但第三枚枣核钉直指咽喉倘若举起衣袖以袖中暗藏的剑头挡格必遭裘千尺瞧出破绽自己便算毁了“不避不格”的诺言处此情境只得行险双膝微微一曲待枣核钉对准嘴唇飞到她胸腹之间早已真气充溢张口发劲吐出一股真气喷出。她知道这枣核钉来势所以这般凌厉凭真气激发以气敌气敌远我近大占便宜枣核钉纵不从空堕落来劲也必急减。那知裘千尺独居山洞手足既废整日价除了苦练这门枣核功夫之外心不旁骛。黄蓉功力既不及她深厚又须处分帮务、助守襄阳生儿育女、伴夫课徒那能如她这般苦心致志?因此一股真气喷出枣核钉来势只略略一缓劲力仍猛恶无比。

    黄蓉心中一惊铁钉已到唇前当这千钧一发之际别无他法只得张口急咬硬生生将铁钉咬住了。这一下只震得满口牙齿生疼立足不稳倒退了两步。这次真是给铁钉来势冲击而退也幸好她应变奇速退步消势否则上下四枚门牙非当场跌落不可饶是如此也已震得牙齿出血。

    旁观众人齐声惊呼围了拢来。黄蓉一仰头波的一声将枣核钉喷出钉入横梁皱眉道:“裘谷主小妹受了你这三钉命不久长盼你依言赐药。”

    裘千尺见她竟能将枣核钉一口咬住也自骇然眼见先前两枚枣核钉明明射入她体内何以仍直立不倒?侧目向绿萼望了一眼心想:“我儿中了情花之毒别说杨过不允婚事他便真是我女婿这半枚绝情丹又岂能给他?”但自己亲口答应给药言入众人之耳总不能立时反悔她双眼一转已有计较说道:“郭夫人咱二人虽是女流但行事慷慨有信当胜须眉。你挺身受我三钉如此气概世所罕有我十分佩服解药便可给你。我若少待有事仍盼各位援手。”

    郭芙只道母亲当真中了铁钉叫道:“我妈妈若受重伤这里大伙儿都要跟你拚命。”转头向黄蓉道:“妈老太婆的钉子打中了你身上何处?”

    黄蓉不答女儿的问话向裘千尺道:“小女胡言谷主不必当真。小妹生平说一是一自当相助谷主退敌便请赐药是幸。”武三通等听黄蓉说话中气充沛声音爽朗半点不像受了伤的模样渐渐宽心。

    这一层裘千尺也已瞧出心下惊疑不定想道:“她有如此武功我纵要反悔也不容易只有以诈道相待。”点头说道:“那么我先多谢了。”转头向女儿道:“萼儿过来我有言吩咐。”

    黄蓉一生之中不知对付过多少奸猾无信之徒裘千尺眼光闪烁不定如何逃得过她双目?她知裘千尺决不肯就此轻易交出解药只是要怎生推脱欺诈一时猜想不出。

    只听裘千尺道:“将我面前数过去的第五块青砖揭开了。”绿萼大奇:“难道那绝情丹竟藏在砖下?”黄蓉一听&a;lt;big&a;gt;..&a;lt;/big&a;gt;暗赞裘千尺心思灵巧:“这绝情丹如此宝贵不知有多少人在亟亟图谋。她藏在这当眼之处确使人猜想不到砖下所藏当是真药无疑。她决不会事先料到有此刻情势因而在砖下预藏假药。”裘千尺如命人赴丹房或是内室取药黄蓉倒也难知取来的绝情丹是真是假这时见她命女儿揭开青砖却少了一层顾虑。

    绿萼数到第五块青砖拔出腰间匕首从砖缝中插入揭起砖块只见砖下铺着灰泥无异状。

    裘千尺道:“砖下藏药之处大有机密不能为外人所知。萼儿俯耳过来。”

    黄蓉知道裘千尺狡计将生当下叫声“哎哟”捧腹弯腰装得身上伤势发作好让裘千尺防备之心稍杀以便凝神听她对女儿的说话。岂知裘千尺也已料&a;lt;cite&a;gt;..&a;lt;/cite&a;gt;到了此节在绿萼耳畔说得声音极轻黄蓉虽神贯注也只听到“绝情丹便在青砖之下”九字。但她早料到绝情丹是在青砖之下这九个字听来一无用处此后只见裘千尺的嘴唇微微颤动半个字也听不出来再看绿萼时但见她眉尖紧蹙只“嗯、嗯、嗯”的答应。

    黄蓉知道眼前已到了紧急关头却不知如何是好正自惶急忽听得一灯大师道:“蓉儿过来我瞧瞧你的伤势如何?”黄蓉回过头来见一灯坐在屋角脸上颇有关切之容心想:“他一搭我的脉搏便知我非受伤。”于是走过去伸出手掌。一灯伸出三指搭住她的脉腕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婆婆说……阿弥陀佛……砖下有两瓶……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东首的藏真药……阿弥陀佛……西首的藏假药……阿弥陀佛……叫女儿取西首假药……阿弥陀佛……假药给你……阿弥陀佛……”

    一灯大师口诵佛号之时声音甚响说到“砖下有两瓶”这些话时声音放低。黄蓉只听他说了“老婆婆说”那四个字即明其理知道一灯大师数十年潜修内功深厚之极耳聪目明远胜常人。佛家原有“天眼通”、“天耳通”之说佛经上言道具此大神通者当深处禅定之际“能闻六道众生语言及世间种种音声通达无碍”。这般说法过于玄妙自不可信但内功深厚、心田澄明之人耳音特强能闻常人之所不能闻却非奇事。裘千尺对女儿低声细语一灯大师在数丈外闭目静坐一字一语听得明明白白。他知丹药真假关连杨过性命佛家有好生之德岂能见死不救于是告知了黄蓉。

    黄蓉待他念两句佛号便问:“我的伤能好么?”“枣核钉能起出么?”每问一句刚好将一灯所说“东首的藏真药”、“西首的藏假药”那些话掩盖了。裘千尺向两人望了几眼但见黄蓉脸有忧色只询问自己的伤势一灯不住的念“阿弥陀佛”那料得到自己奸计已为对方知悉。

    绿萼听母亲说完点头答应弯下腰来伸手到砖底的泥中一掏果有两个小瓶并列;她心中一酸暗道:“杨郎啊杨郎今日我舍却性命取真药给你。这番苦心你未必知道罢?”当下摸了东首那瓷瓶出来说道:“妈!绝情丹在这儿了!”她伸手在土下掏摸只有她才知这瓶子原在东首裘千尺和黄蓉却都以为是从西首取出。

    两个瓷瓶外形然相同瓶中的半枚丹药模样也无分别裘千尺倘不以舌试舐药味也难分真假。她见绿萼取出瓷瓶心道:“先前我还防这丫头盗丹药去讨好情郎现下她也中了情花之毒自是救自己性命要紧了。”她生性褊狭狠恶刻薄寡恩决不信世上有人甘愿舍却自己性命以救旁人说道:“咱们信守诺言丹药交给郭夫人。”绿萼道:“是!”双手捧着瓷瓶走向黄蓉。

    黄蓉先敛衽向裘千尺行礼说道:“多谢厚意。”心中却想:“既知真药所在难道还盗不到么?”

    正要伸手去接瓷瓶突然屋顶喀喇一声响灰土飞扬登时开了一个大洞一人从空跃落挟手便将绿萼手中的瓷瓶夺了去。绿萼大惊失色叫道:“爹爹!”

    黄蓉见公孙绿萼脸色大变极为惶急不禁一怔:“公孙止夺去的瓷瓶明明装的是假药她何必如此着急?”

    便在此时大厅厅门轰的一声巨响震得厅上每一枝红烛摇晃不已火焰忽明忽暗跟着又是一响门闩从中截断两扇大门左右弹开走进一男三女。男的正是杨过女的则是小龙女、程英和陆无双。

    绿萼见杨过进来失声叫道:“杨大哥……”迎上前去只踏出两步立觉不妥要说的那句话缩回了口中脚步也即停止。黄蓉一直注视着绿萼的神色只见她瞧着杨过的眼光之中流露出无限深情、无限焦虑登时恍然心道:“蓉儿啊蓉儿难道你做了妈妈连女儿家的心事也不懂了?她妈妈命她给我们假药但她痴恋过儿递过来的却是真药公孙止抢去的正是续命灵丹她如何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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