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晨在网上问她为什么没有来,她说她有点事儿。方晨又问她什么事?她却没有回答,只说以后会告诉他的,这使方晨感到很迷惑。
方晨很想把这件事弄清楚,但一时又抽不出时间--功课太紧了,紧张的高考已经越来越近,他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以应付那即将到来的黑色七月。
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双休日,方晨决定利用这段空闲时间,约曾丹萍出来谈一谈,以解开心中的疑团。
天色在暗淡中渐渐地亮了起来,当清晨的第一缕晨曦透过黑色的云层,照亮都市繁华的建筑群时,预示着新的一天又将开始。
方晨望着窗外愈来愈亮的天色,轻轻吐出口气,他懒散地伸了一下腰,心里却已经做出了决定:先去吃饭,然后就直奔“景山公园”去等她,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他利落的叠好被子,穿好衣裤,然后便径直走向卧室外的大厅。当他拉开屋门的时候,忽然看见“那个女人”的背影在眼前一闪。
这一瞬间,方晨忽然顿住了,脑海中蓦地迸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怀疑这个女人有什么“不轨”的行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直觉告诉他,相信自己的思维才会有绝对正确的判断。
方晨没有动,他在观察“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那个女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动静,只见她径直走向客厅的右上角,来到方晨母亲的遗像前,抬头凝视了一下,然后伸出双手,慢慢把那幅像框摘了下来……
“住手,你要干什么?”方晨大喊一声,疯了一般向“那个女人”冲去。--如果说这个家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值得他珍惜的东西的话,那么恐怕就只有他母亲的那幅遗像了。毕竟,他是一个纯粹地孝子,他是如此的眷恋和热爱他的母亲。曾经,他的母亲陪伴他走过快乐的童年时光,让他在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过欢乐的影子。而在他最敬爱的母亲去世之后,他就仿佛失去了一切,生命也因母亲的不幸而黯淡。也许,唯一能给他以安慰,补充他脆弱生命力的也仅有镌着母亲遗容的那幅像框了。因为只有它能让曾经发生的每一件往事,都永久的印在记忆的深处。
那幅像框在方晨心中价值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因为它所包含的意义是如此的不同寻常,它是方晨十几年人生风雨历程的见证,它是支撑方晨整个生活的支柱。方晨珍惜它,犹若珍惜自己的生命,方晨尊敬它,犹若尊敬圣洁的神明。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对它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现在“那个女人”正在用她的那双在方晨眼中显得十分“肮脏”的手去摘取它,她究竟想要干什么?她到底有什么不轨的企图?莫非……
方晨不问情由地猛扑上去。但是,他由于太过急躁,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情形,一个不留神儿,左脚被椅子绊了一下,身子立刻向前扑倒。
“那个女人”显然被方晨近似疯狂的举动弄得呆了一呆,这时忽然看见他摔倒在地上,心中过份关切,叫了一声“小心”,想要上前去扶他,却不想手中一滑,那个像框便在她颤动的掌心滑落,整个摔在水泥地上,“哗啦”一声,立刻“粉身碎骨”。
--停顿!
--时间停顿,时空停顿,空气也似乎随着这一声铿锵巨响而停顿。
伴随着凝重压抑的万籁俱静,恐怕就只有方晨父亲拉开卧室门,睡眼惺忪的问话了。
“出了什么事?”
方晨爬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眼里是一片毫无神采的空空洞洞。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三年来,他所有的辛酸与不幸都与那像框紧密联系在一起,是那个像框支撑起了他生命的部。在他感到烦恼与无奈的时候,又是那个像框给了他无限的生命力,甚至生存的勇气。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有一点最珍贵的东西保存在方晨的心中:那个像框里面有他最敬爱的妈妈,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要为了妈妈在九泉之下的一个欣慰的笑而勇敢地去面对。
可是如今,那个像框碎了,就像方晨的一颗心破碎成了千万片儿一样,他的所有希望和梦想都随着像框的破碎而幻化成了万片飞灰,便似一点尘埃,已飘散在这无边无实的空间。
方晨呆呆地望着那些碎玻璃片,一寸一寸地向前爬去,每一下都显得那样的吃力,但是他毫不停留,仿佛他的灵魂挣脱了躯体的束缚,他要用尽身力气,去抓住这个生命的纽带,使它无法舍弃自己,飞脱而去。
终于,他爬到了近前,用一只颤抖地手拾起了一枚碎玻璃片。他的眼里有的是悲伤,他的心里有的是痛苦,这一刻,他感到他的身上下都仿佛在滴着血,鲜红鲜红的血让他无比悲痛。
“那个女人”望着方晨痛苦的举动,一种无可形容地愧疚,使她身不住地颤抖,她的一只手惊恐地放在唇边,目中泪光闪烁,用近似哀求地语气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给它擦试一下灰尘……谁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方晨慢慢地拾掇着碎片,将几块不同的碎玻璃拼凑在了一起,似乎想要使它恢复原貌。但是,一切努力都于事无补,碎了的东西,就永远的碎了,便像是一颗被伤害的心,尽管可以使它重新完整,却永远也无法愈合为原来的样子。毕竟,曾经拥有过的东西一旦失去,是用任何办法也不能使之恢复原貌的。
“那个女人”颤颤惊惊地蹲下身子,一边捡着玻璃碎片,一边颤声说:“晨晨,别拾掇了,我……我再给你买一个新像框……”
她话未说完,方晨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地眼睛里红光一闪。忽然,他一跃而起,一拳将“那个女人”打倒在地上,大声吼着:“你这个坏女人,恶女人,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从你来到我们家开始,这个家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你给我滚……”
奇?方晨把对“那个女人”所有的恨意都凝聚在这一拳当中,足见这一拳有多大的份量。“那个女人”惊呼一声,仰身倒在了地上。
书?方父见状,几步奔了过来,反手给方晨二个巴掌,大骂道:“你个孽子,你怎么谁都敢打,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爸爸妈妈……”
网?方晨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泪水模糊地嚷着:“她不是我妈!”
方父怒容满面,伸手一指屋门:“你给我滚!”
“滚就滚。”方晨伸手抹了一下眼帘,转身跑了出去,迷迷糊糊中听见“那个女人”在背后断断续续地语声:“晨晨,晨晨……”
方晨一口气冲出家门,穿过居民区的楼群,一直跑到通向市中心的十字路口,这才停下来喘一口气。此时的他,已经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悲恸,大滴地泪水开始顺着他的眼角涌了出来。
方晨没有想到,他完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会为了“那个女人”而打他。自从他的母亲去世之后,他就感到他的世界变得十分狭小,父亲已经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最亲近的人,尽管在他心里,父亲做了许多不应该的事,但是父亲毕竟是父亲,无论怎样也无法改变他们“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但是今天,父亲居然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而打他,这怎么能不令他痛心疾首,伤心欲绝呢?
方晨在路旁漫无目的走着,眼角始终流淌着伤心的泪水,他的脑中混沱一片,无数紊乱的念头缠绕着他,却总是理不出一个头绪,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干什么,甚至自己是不是一个有形有物的生命本,他也已经然不知道了。他感到天地是如此的渺小,而自己又是如此的孤单,似乎天地间根本就从来没有过他这个人,也没有过这些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儿,这一切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幻影,一场梦罢了。
但是,即算是幻影它也应该是有来源的吧!而梦是否也应该有苏醒的一天呢?何况方晨是一个人,一个实实在在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所以,当他感到这一切都已经影灭梦断的时候,生命的火焰还是一样在他真实的身体内燃烧,因为现实毕竟是现实,任谁也无法改变。
方晨感到头脑清醒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是一块大草坪上坐着。至于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为什么会在这里坐着?在这里已经坐了什么时候?这些他都已经记不得了。现在,他唯一明白的只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因为这里对他来说,简直太熟悉了。
--北山公园,小草坪。
这里是曾丹萍带他来过的地方,就在不久前。在这个风景秀美的小天地里,他曾经听曾丹萍倾诉过自己,曾听他诠释过自己,这里曾是他们沟通了解的纽带。如今,当他第二次来到这里,在痛苦的心灵刚刚遭到一次创痛之后,来到了这里,他失控的感情是否会得到了一点安慰?他失落的心灵是否也会得到一次再生?
--八成,大概,可能,没准,不一定,也许……
是的,纷乱如麻的心绪根本就不容许去想更多的事情,而人在最悲伤、最痛苦的时候,想的最多的往往正是如何解脱自己的悲伤与痛苦。方晨也许正是由于这个“正当”的理由,才会在不知不觉中来到这里,因为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达到真正的解脱。毕竟,只有这里,才给他近三年的“黑暗”生活中,增添了一点靓丽的光彩。
方晨已经开始努力去忘却刚刚发生的事情,而去认真的回思留在这个小草坪上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