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歙性格我们是知道的,给他一把剑,他就敢杀人。当初他代表刘秀跟隗嚣谈判时,气得当场就抽出剑来,要砍了人家。后来,隗嚣看他是刘秀表哥,杀了刘秀会更疯狂的报复他,只好忍辱把他放了。
没想到,多年以后,来歙优秀的基因又遗传到曾孙来历身上来了。耿宝以为,杨震死后,谁也不敢出来跟他们单挑了,这话真是大错特错了。事实上,来历一直就想好好跟他们斗一场,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在阎皇后的同党中,来历最厌恶的人,估计就是眼前这个耿宝了。他曾经跟平羌英雄虞诩说,耿宝身为国舅,享受过分的荣耀也就算了,竟然还不体恤国家忠良,跟一帮后宫宦官们混在一起陷害杨震。等着瞧吧,这种人肯定不得好死。
今天,就算不能让耿宝好死,至少也不能让他好看回去。于是,来历吼完了一句,只见他接着又吼道:“太子才十岁,他怎么知道乳母要搞什么阴谋,你耿宝把这事算到太子身上,是不是太荒谬了?”
就好像是合唱团的,历来这么一吼,太常桓焉和廷尉张皓等人就应和道:对,太荒谬了。
来历接着说道:“就算太子刘保知道这个事,可他未满十五岁,是个未成年,有错误也不应该由他来承担。”
聪明的都听出来了,刘祜是刘保的法律监护人,刘保没有资格承担错误,那谁来承担?肯定就是当爹的啦。娘的,开了半天,竟然被绕到头上来了。刘祜有点晕了。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会议结束后,刘祜没有被吓倒。他使出了最受的老招:你提你的意见,我做我的事。最后他宣布,尽管大家反对意见很多,但我还是那句话——太子必废不可。
果然,散会后不久,皇宫就传出,太子刘保被废了,改封为济阴王,而且已经搬出太子宫,移到德阳殿西钟楼下面了。
为什么我总看不到汉朝的明天,原来这世界是黑的啊。来历愤怒了。现在的较量,不仅仅是你父子俩的问题了,既然你找我们开会,又不把我们当回事,以为我们就真的是摆设,随便被耍吗?必须战斗,以正义的名义。我要以实践告诉你皇帝刘祜,士可以杀,不可以辱,面子与尊严,要定了。
既然是涉及到士大夫尊严的事,那当然不是来历一个人的事。团结的力量是强大的,很快的,来历就联合了一大帮人,这帮人有光禄勋,宗正,太中大夫等诸位高官,总共有十余人。
然后,来历带领他们浩浩荡荡地来到皇宫门前,异口同声的喊道:乳母犯罪,太子年少无知,不应该当连坐,要求要皇帝恢复刘保太子资格。
玩大了。
这是刘秀开国以来的头一回,也是千年等一回地集体强悍的向皇帝呛声。多少年来,皇帝都是把他们当做替罪羊来看,早就受够了。杜拉拉说,升职是要靠主动争取的,他们也一样,权力是要靠主动出击争取的,永远沉默,就永远只能当沉默的羔羊。
皇宫外面,士大夫们来势汹涌,着实把刘祜等人震了。开会,开会,开出了麻烦制造会,这下子怎么收场?耿宝,樊丰,以及阎家等都围在刘祜周围,个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头都大了,还是想不出办法来。
刘祜看着众人,众人也看着刘祜。突然,刘祜明白了,杨震是三月死的,现在是九月,也就半年左右,他们就整出这么大的事。表面上看,他们都是为太子争权力来的,实则是为自己争权来的,顺便把杨震的大仇报了。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只要了解敌人的内情,问题就好办了。要报仇,就看你有没有那个实力了。想到这,刘祜阴险地笑了。他在邓太后面前,装了十五年的孙子,好不容易等到世纪大解放,腰板才硬起来,又要被你一帮文官威胁挟持?人生苦短,去日苦多,我哪有时间再跟你们装孙子了。
刘祜有办法了。
刘祜把中常侍樊丰叫到跟前,信心十足地说道:“麻烦你走一趟,去皇宫门前,替我向他们传句话。”
刘祜把他想说的说了,樊丰听完转身出去了。他来到皇宫门前,见到了来历一帮人还在那里吆喝着。他们看到樊丰出来,仿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都互相盯着不出声。
樊丰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清了清嗓门,说道:“都听好了,皇帝要我告诉你们,他和太子的事,是他们父子俩的事。孩子是父亲身上一块肉,而当爹的以大义废太子,为的是国家。而你们呢,历来竟然不识大体,纠集你们一帮人来闹事,为的是什么,你们自己心知肚明。”
仿佛一记降龙十八掌,樊丰轻轻一推,来历身边众多高手就失色了。接着,只见樊丰面露杀气地说道:“不过皇帝又说了,他尊重言论自由,不准备追究你们的责任了。但是如果再无理取闹,那就不客气了,刑罚侍候!”
樊丰说得没错,他们想闹事,就是想为自己争点权力来的。可皇帝的话都摞出来了,要权把命留下,要官就回家睡觉去。想到这里,汉朝众位高官心里都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这时,将作大匠薛皓站出来,说道:“皇上的意思,我们听明白了。请您回去告诉他,我们听吩咐就是了。”
话语刚落,来历就跳了起来,指着薛皓骂道:“你个没骨气的东西,人家一吓你就变成这样。大家是一起来的,我们都不怕,你怕个鸟?”
薛皓任来历责骂,半响,还是退出了示威队伍。接着,有人又陆续走了,最后空荡荡的皇宫门前,就只剩下来历一个人了。
来历仿佛想明白了一个事,在权力场上,任何敌人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没勇气没骨气。多年之前的袁安,以及刚刚死去的杨震,他们为什么死得那么悲壮,那是因为他们太孤独,没有真正跟他们团结到底,拼命到最后的粉丝团。
过去他们如此,今天他也是如此,这难道就是东汉王朝的宿命?如果是宿命,我也就认了。我要以我的身影告诉这个王朝,世界很黑暗,我却是那一粒无畏的萤火虫,死也要点亮这世界的光明。
来历仍然坚守在皇宫鸿都门下,一连几天,示威不断。
刘祜火大了。给你面子,你还不要,那就把他赶出去,看他还有没有面子。来人,把他拿下。
刘祜叫来人的时候,尚书令陈忠跑来了。皇帝不用吩咐,他也知道怎么做了。接着,他也拉起尚书秘书署的同事,一道弹劾来历。这边一唱,刘祜马上就回应了,下诏罢免来历官职,剥夺他的侯爵,还将来历所有当官的兄弟一道罢了。
刘祜觉得好像还不够狠,又下了一道诏——从此以后,不允许来历不允许跟公主母亲见面。
刘祜仿佛要告诉来历:你要做举世无双的孤独者,我就成你了。没有官,没有爵,无依无靠,还断你亲情,就当你永远的孤独者去吧。
太子保卫战,以来历失败告停。但这不是终结,现在只是上半场,真正的好戏,将在下半场上演。
二、动物凶猛
太子保卫战,是君子输给了小人,是正常人输给了动物。樊丰,耿宝,江京,阎显,等等,就是一群来势凶猛的动物。看着这群小样的,我们应该给他们挂一个什么招牌呢?我想,除了狼狈为奸,还有更合适的成语吗?
狼的本性我们是知道的,它是贪婪凶残的代名词。狈这种动物就有点特殊了。它很有大脑,比狼聪明,但是没有狼跑得快,捕食本领很差。原因为是他前腿短,后腿长,跑不动。
这造物主还真奇了怪了,把一个完可以完美的融于一种动物的特征,竟然要分成两半,给了两种动物。为了生存需要,狼狈就成兄弟了。狼对狈说,你给俺出主意,逮到猎物,咱一起分。狈说,要得嘛。于是,狈就成了狼背上的军师,如果狼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必背着它出来出谋划策。
及时行乐主义者刘祜身边的这帮人,哪些是狼,哪些是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最大的狼,恐怕就是阎显,别看他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真正凶猛的动物,都是不需要嚣张的外表的。最大的狈,也可能就是樊丰了。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忙活地出主意,搞阴谋。
樊丰可能在想,阎显是离不开我的,就像狼是离不了狈的。道理倒是没错,但是阎显却不是这样想的,他认为,狼是离不开狈,但不一定离不开你樊丰这只狈。
看到没有,狼性毕露了,好戏就要开场了。
公元125年,二月十七日,刘祜又呆不住了,说这次换个地方玩,不去东边了,去南边。于是就在这天,以考察的名义出发去南方了。
三月一日。不好,天上出现了日食。日食这玩艺,我们认为很平常,古人认为很不平常,估计刘祜认为更不对常。两天后,他突然感觉身体不适舒了。
出门不挑个好时辰,悲剧了。三月八日,一行人走到宛县,看刘祜病情不对,不走南方了,从宛县直接向北返回。两天后,抵达叶县(河南省叶县西南旧县乡),这时,刘祜走不动了。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已经死了,死在轿子里头了。
皇帝死在出巡路上,这在汉朝历史上,是头一回。在秦汉史上,是第二回。第一回是秦始皇,这个第二,竟然让刘祜给攀上了。奋斗一辈子,啥都没留下,却无意中争了个第二,对他来说,好像也不算太亏。
我们知道,秦朝坏就坏在,秦始皇死得太突然,而且死得不是时候。相信N多年来,秦始皇在地下已经深深地忏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