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时龟兹国官员及老百姓,都极力反对,可龟兹王就是不为所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龟兹王脑袋被夹了吗,竟然连个小小的阴谋都看不出来?老实说吧,不是他看不出来,而是他根本就视汉军为自己人,不得不迎之进城。
这个龟兹王,名唤白霸,是当初班超亲手立起来的。这么多年来,估计他这个国王当得不怎么爽。班超立他的时候,国人民表面顺从,实则都人人手里一块砖,只等时机一到就要朝他拍砖了。
看到了吧,龟兹国内不稳,这才是白霸迎梁慬进城的真相。
但是,梁慬一进城,龟兹人跟国王彻底翻脸了。他们纠结温宿和姑墨等国,兵力有数万,团团包围龟兹城。就像当初包围班超一样,他们准备歼而灭之。
龟兹人带来的联军,看起来势头很大,但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班超等人,只带了三十六个兄弟,就敢在西域撒野,扩充地盘,让西域不得动弹呢。在梁慬看来,这不仅是个技术问题,还是个胆魄魅力。过去,他们搞不定班超,今天,他们照样搞不定他这姓梁的。
因为他这姓梁的,和班超一样,都有一个渴望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的欲望。欲望,让他置生死于度外,视千军万马为草芥。这等英雄豪杰之情绪,如火如涂,如钢如铁,坚不可摧,无往而不胜。
联军来袭,梁慬已经做好充分准备。他没有看走眼,龟兹城不是什么豆腐渣工程,坚固得很。就在城下,他调动军队与联军缠斗。数月后,联军缺粮,准备撤退,梁慬出城追击,砍杀一万余人。
龟兹国局势,终告稳定。这时,冬天来了,整个西域都蒙上了一层淡白的颜色。
这个冬天,对梁慬来说,比谁都难熬。他赢得了龟兹城,却仍然控制不了西域诸国的叛乱。梁慬不敢出城,只能据守。这样,硬是撑过了一年。一年后,龟兹城外,已经是物是人非,不胜悲凉。
这时,梁慬的处境,越发不妙。除了一个龟兹城,汉军什么都没有。龟兹城外,四野茫茫,群狼涌动。梁慬就像一头困狮,连一封情报,都无法送出城外。
那边梁慬在急,远在万里之外的洛阳城里的邓太后,也是如火上蚂蚱。她召集百官开会,讨论解释西域方案。会议开得很沉重,最后得出一套方案——放弃西域,撤军回国。
理由是,西域很大,汉朝很穷,战争是要烧钱的,撑不下去了。既然大肉无法吞下,只能自个忍声吞气了。如果为了争那口气,不要说最后西域得不到,汉朝可能还会被它拖入悬崖。
能屈能伸,这才是伟大民族的最应该学习的。道理讲通了,就开始行事了。公元107年,六月二十二日。汉朝中央决定撤销西域都护,另派骑兵出塞迎接段禧和梁慬等人,要求他们部撤退回国。
在我生之世,西域不是传说;于我死后,西域成了海市蜃楼。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就此化为浮云了吗?
透过苍茫历史,我仿佛看见,有一个英雄老人,正在悲伤地凝视着西方,久久不能释怀。
二、潘多拉的盒子
东汉日暮西山,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了。紧跟西域诸国之后,羌人也跟着造反了。
在很久以前,羌人本来是住在塞外的,王莽新朝末期,他们趁着汉朝乱世,纷纷移民到塞内。当是时,刘秀的老对手隗嚣负责屯守凉州,却也没有办法阻挡他们。隗嚣干脆一不做,两不休,趁势利导,引羌人进塞内,跟他一道搅浑刘秀君临天下这盘水。
后来,刘秀灭了隗嚣,任命了护羌校尉,专门管理羌人。但是,在整个大西北,羌人跟匈奴,以前乌桓,鲜卑等少数民族,仿佛是苍天派来跟汉人玩儿来的,没有理由平静地过日子。
于是乎,他们总是隔三差五的造反。在漫长的造反与镇压造反运动中,汉朝出过数个羌人问题专家,其中最著名的,恐怕只有两个。一个是前伏波将军马援,一个是邓绥的老爹邓训。
此俩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一手持利箭,一手摇橄榄。先是把羌人打怕了,然后就是以德服人,派出工作队下乡,规劝他们好好过日子,不要出来闹事。
前面讲过,邓训在世时,羌人特别听话。邓训死后,他们很是悲伤,甚至要自杀,追随邓训而去。当年,马援将军死时,羌人都没有如此悲痛,由此可见,邓训管理羌人,真的是做到了和平发展,和谐共处。
但是,邓训死后,这一切美好的局面被破坏了。在邓训之后的汉人官员,看羌人很不顺眼,什么压迫的手段都使上了。结果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爽,羌人一肚子的火药味,已经到了爆发的时刻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了之前的铺垫工作,羌人要造反,是迟早的事,差就差一条导火线。很快的,有人就点燃了导火线,羌人造反之火,犹如野火燃烧,席卷汉朝数十年。
这个点火的人,不是羌人,而是汉人王弘。
汉朝中央撤掉西域都护后,不是派人去迎接梁慬一行人吗,派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王弘,时为骑都尉。王弘领到邓太后出兵救西域的任务好,很是积极,马上回到羌地,拉起羌人骑兵部队,就没日没夜的往前线赶路。
被王弘强硬拉上羌人骑兵,总共有数千人。这些人一听说要去西域,心里都起毛了。西域路途遥远,天高地阔,那些野蛮人杀人,一点都不比自己差。如果随王弘这一走,估计就是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一想到这里,羌人心里都打起退堂鼓。于是,王弘拉出的军队,还没出塞,羌人骑兵早腿底抹油,溜之大吉了。眼看救人的计划就要泡汤了,王弘心里那个急呀,就像锅里正被热炒着的鱼。
汉军只好来点狠的,凡是逃亡的羌人骑兵,抓到了都要处到严重处分。这严重到什么程度呢,羌人做梦都没想到,他们被抓后,自个被斩了也就罢了,汉朝竟然派人查出他们所属的部落,连老家的大小,部一锅端了。
汉朝这招整人的技术,实在烂,摆明就是唤醒羌人造反的念头。果然,羌人部落只要闻听汉军要来,整个部落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整个搬家跑人。他们一路跑,有好多个部落都跑出了塞外。
塞外不是汉人的地盘,这下子好办多了。羌人跟了邓训多年,都不知道造反为何物,现在造反倒觉得有些别扭和生手。他们没有武器,随便拉起一根木头,扛起一个铁具,就是革命工具。此情此景,不就是当年陈胜吴广的揭竿而起,斩木为兵的景象吗?
一句话,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啊。
前线的汉军将领糊涂,远在洛阳城的邓太后,脑袋却好使得很。她认为,地方政府错了,中央政府不能跟着一错再错。为了弥补过失,邓太后下了一道诏书,赦免羌人造反联合结党,阴谋造反罪。
下完了诏书,邓太后就把一个人喊来,说道:前线很乱,现在该是你出马的时候了。
邓太后唤来的人,是她的老哥车骑将军邓骘。邓骘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邓太后这句话,他一接到任务后,立即率兵出发。
可能都没人知道,邓骘一直渴望一场像样的战斗。道理很简单,他渴望做个有追求的人,而不想被别人说他是靠老妹,才有今天这般荣耀。可嘴是长在别人身上,由不得他自己。他要塞住天下人的嘴,就必须行动起来,像当初马皇后家的外戚马防,或者窦皇后家的窦宪一样,亲临前线,杀敌立功。
邓骘的计划是,于汉阳郡政府所在县冀县完成军队集合,再准备行动。然而计划不如变化,羌人已经布好一张罗,等着邓骘扑来了。果然,邓骘刚到冀县,羌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了汉军,大大地教训了邓骘一顿,杀一余千人了。
这时,邓骘紧张了。
没有理由不紧张。他跟过窦宪,见过窦宪是怎么狂扁蛮夷的。在窦宪之前,马家外戚马防,杀人也是不眨眼的。可是他呢,这是人生的第一次战役,带的还是汉朝精锐,还没站稳脚跟,就什么都被打乱了。
正当邓騭心惊胆战时,邓太后给他送来了一个猛人。这人就是刚被从西域迎回来的梁慬。梁慬才进敦煌郡,就接到命令,赶赴前线参战。梁慬来得很及时,他到了张掖(甘肃省张掖市),跟羌人军团干了一架。斩杀和俘获七八千人,剩下的逃了。
这时,羌人有三百多位酋长前来投降。梁慬很厚道,把他们都打发回去了。说,只要好好过日子,你们就会很安。羌人是安了,可邓骘很压抑。冬天,各郡军队集合完毕,羌人也各就各位,双方约好时期,找个地方狠狠地干了一架。
会战地点,选择在平襄(甘肃省通渭县),对弈双方都是数万人。邓骘可能没想到,就在他准备报仇雪恨时,犯了一个基本的常识错误。
军队没问题,时间地点也都没问题,他最大的的失误,就是用错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任尚。前面都说了,任尚是个邪门的人。这个曾经跟过邓训,又跟过窦宪的见过大场面的将领,脾气很大,军事才能却不是一般的差。
这次,邓骘精锐都交给了他,能否挣回先前被打的面子,就指望他了。可任尚跟羌人混战了一场,带了数万人冲上去,又退回来,一数人数,就少了八千余。
不用说,那八千余成了羌的刀下鬼。于是,羌人的胆气越壮了,他们声势大振,超出了邓骘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