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点算不错了,总比叛逃的赵信强。其次,如果真杀了苏建,有此一例,以后将军们打输了,哪敢还回来,跑匈奴那里去了。那真叫有百害而无一利。
两派人争得脖粗口冲,僵持不下。最后,他们干脆把目光投到卫青身上,看大将军表态。这时,只见卫青缓缓说道:
我不赞同第一派意见。如果说,杀将就是为了树立军威。那么我想请问,我一外戚领军在外,还缺军威吗?这是其一。但我还要申明的是,尽管我卫青受宠陛下,也不能不让陛下知道,就拿败将开刀。这是其二。
所以,我的意见是,暂时将苏建关起来,送往长安,让陛下处置。以此为天下树立一个不敢专横的人臣,不是一件挺美的事吗?
高,实在高。不但高,而且还做得够厚道。苏建被押回长安,刘彻的处理意见切合卫青:按罪,苏建当死。但是如果拿赎人,可以回家。
简直就是开了绿灯。苏建一家交钱提人,总算保住了一命。
苏建赔光了,赵信却赚大了。单于重新招得赵信,决定以待遇留人,封赵信为自次王。同时,单于还做出一个惊人举动,将姐姐嫁与这个匈奴奸。当然,王不是白封的,姐姐也不是白嫁的。马上的,单于马上和赵信商量,怎么对付汉朝。
没想到,赵信却提出了一个让单于目瞪口呆的建议:要想对付汉朝,一个字,跑。
单于一时糊涂了。花那么大的成本,等的就是你这句叫我跑?如果真是这样,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然而,当赵信将话说完的时候,单于却不得不佩服赵信之高瞻远瞩。
赵信是这样说的:匈奴想跟汉朝的持久战,那是不可能胜利的。首先,汉朝很有钱,皇帝刘彻很大方,不怕烧钱。匈奴想跟他玩,那得看看自己多少家当。其次,汉朝那帮将军很牛。李广这些不怕死,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像卫青和霍去病之流,打到你老家,还能知途而返,简直是匈奴的克星。
总结以上两个观点,得出一个结论:惹不起,总躲得起吧。匈奴想躲,只能暂时委屈自己,将单于总部从漠南迁往漠北,让汉朝找不到北。漠南留左贤王及河西走廊匈将军驻守,前后照应。
赵信主张不迁左贤王庭,这不仅仅是战略问题,更是战术问题。交战仿佛就像是钓鱼,想钓得大鱼,就得放长线。如果汉军想拿下单于,必须深入漠北。到时,匈奴可以趁汉军疲惫之际,打他个措手不及。这就是所谓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仔细考量赵信这翻话,真不是鬼话。留得青山在,多啃一些沙子算什么呢。单于信了。于是,单于决定搬家,悲壮北迁。
二、教授造反
单于被迫搬家,算是尝到了刘彻的厉害。如果要总结汉朝对外战争这十一年,只有十个字:成果是辉煌的,代价是惨重的。
据统计,这十一年对匈战争,仅给立功的将军士兵赏赐黄金,就花了二十余万斤,而汉朝人马死亡也达到十余万。特别恐怖的是,文景之治七十年积攒的大量财富,仅仅十余年,就被刘彻挥霍精精光光。
但是,要想扩大战果,就必须对匈奴继续作战。要想继续作战,就必须找钱。国库空空,粮食无存,去哪找钱?
这时,刘彻想到了一招筹钱的办法。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后患无穷,却又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那就是,卖爵。刘彻下诏,凡是有钱的,都可以买爵。同时,只要是犯罪的,也可以拿钱赎罪。多钱多赎,少钱少刑。
刘彻所卖爵位,分为十一级。分别如下:最高一级称“造士”;次高二级称“闲舆卫”;三级称“良士”;四级称“元戎士”;五级称“官首”;六级称“秉铎”;七级称“千夫”;八级称“乐卿”;九级称“执戎”;十级称“政戾庶长”;十一级称“军卫”。
按级论卖,每级十七万钱。凡是买到第七级“千夫”的,都可以到基层当干部。基层干部在汉朝被称为吏,别把吏不当干部,如果表现好,就可以被推荐到中央当郎官。当上郎官,与皇帝接触的概率大增,将来发达与否,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刘彻这个卖爵生意挺红火,仅此一项就进帐三十万金。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打个比方说,官场就好像一辆公共汽车,凡是有钱的都可以买票上车。日而久之,挤上车的人越来越多,有一天肯定严重超载。此情此景,赶人下车是不合理的,不赶下车,亦是不合理的。于是,汉朝的公路,只能将就着被这么一辆庞大的超载官车继续开下去。当然,如果不爆胎,此车只能照开下去。
然而,在汉朝这舞台上,刘彻卖爵还不算是好玩的。好看的还在后头,这就是刘安先生主演的教授造反剧。
刘安老爹刘长,当年被刘恒宠坏,想起兵闹事。后来,刘恒顶不住众公卿施压,用囚车将刘长流放西蜀。没想到,山高水长的,刘长受不住这般耻辱,竟然绝食而死。那时,刘恒心里愧疚得不得了。为了减压内心的罪恶感,就给刘长的四个孩子各个安排好工作。
到了景帝上台,刘长四子中,次子和少子早薨,只剩长子刘安和三子刘赐。此俩人工作岗位,也做了一个调整。刘安被封为淮南王,刘赐被封为衡山王。
刘长诸子中,数刘安最有出息,也最有名气。刘安之名气,不在治国,亦不在修身,而在学术。纵观刘安一生,搞学术那是他的强项,搞政治,却是吃饱没事做,硬撑着玩火。
刘安之学术,那可不是吹的。写书修书,样样都来。而且,他修书范围之大,令人惊舌。儒家道家,阴阳神仙,似乎都想搞一搞。为了修书,他就养了上数千宾客。每有新书修成,必送长安。
恰逢刘彻是个爱读书的皇帝,也是个会欣赏读书人的皇帝。所以,刘彻对刘安治学的态度,是热烈支持的。于是,皇帝越是欣赏,刘安越是卖力。这么多年过去了,刘安所修之书,不知多少。
当然,如果认真数数,还是可以数得清刘安所修册数。但是我觉得,这个很无聊。我们的兴趣就在于,刘安这个教授级人物,是怎么被推上悬崖的。
事实上,第一个将他推往火坑的人,正是已经死去的丞相田蚡。
当年,田蚡在政治上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到处逢迎拍马,刘安就是对象之一。那时候,刘安每从诸侯国来朝,田蚡总亲自到霸上迎接。一回生,两回熟,俩人就成了兄弟。成了兄弟,俩人就无话不谈。
那时候,身为皇后的陈阿娇,盼星星盼月亮地想生一个孩子,结果努力了好多年,就是不见成果。于是,田蚡就将此事哄刘安道:咱们的陛下无太子,您是高帝孙,积阴德,行仁义,天下没人不知道你名声。如果有一天,陛下驾车长逝,皇帝这位置,谁有资格跟你抢?
田蚡人尽管已经死了,但我不是因为他死就说话损他。事实上,他这一生,说他吃里扒外,过河拆桥,都不过份。他就是这么一种人,哄你上屋顶,然后再将梯子搬走,让你站在高处干嚎,他也毫无愧羞之心。
也别怪田蚡哄人,怪只怪刘安钱多人傻。田蚡哄他,就是想割他几斤肉下酒。果然,刘安还信了田蚡那鬼话,给了不少赏钱。从那以后,刘安一颗宁静的心,再也无法恢复宁静了。
刘安之所以无法平静,除了田丞相外,还有很多人在背后给他鼓风加气。这帮人,就是他圈养的那帮宾客。想当年,刘长之所以无理取闹,就是因为他的宾客都皮痒找抽,无人不想怂恿他造反。现在,似乎刘安也碰上了这么一群不知抬举的倒霉蛋。
当然,造反这玩艺,不是别人鼓动就能成的。在我看来,造反就像男欢女爱,君有情,郎有意,两者才能一拍即合。刘安那些宾客,真不是白养的。据他们长期观察,刘安一直对刘彻老爹整死他老爹的事,还耿耿于怀。于是,趁着一个机会,他们动起了邪念。
有一年,天上出现慧星,刘安心里不由一阵骚动。在古人看来,慧星是战争的征兆。天上慧星流现,地上不流点血,那是过意不去的。这在这时,那帮替刘安修书写拍马文章的书徒们,开始挑拨了。
他们问刘安:大王您可忘掉了先父是怎么死的?
刘安:俺一刻也没忘掉。
书徒们:这就好办了。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是不是爷们,就看今日之举了。
刘安:你们有何想法,不防说来听听。
书徒们:大五曾记否,当年吴王刘濞带头造反前,天上慧星拖尾,长数尺。果然不久,天下兵戎相见。今天下慧星出,按您的学术水平,应该猜出多少吧。
刘安:…………
大家一席话,能聊到这个水平,相当不错了。大家都没有说白,但是大家心里都很明白。慧星出现那一年,是公元前129年。当时刘彻还没有儿子,于是刘安异想天开地认为,这慧星来得突然,会不会是因为刘彻那小子没有太子,引得天下诸侯相争?
不管如何,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咱们还是做点准备工作,以应不测之事。于是,刘安开始筹备策反。为此他做了大量的工作,烧了不少的钱。首先,在王国内,增加军费,训练军队;其次,对外花钱打广告,积得阴德名。
要想打有准备的战争,必须搞到准确的情报。想搞到重料,就必须派可靠的间谍去获取。那么,派谁去长安搞情报工作比较恰当呢?这时,刘安想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