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王者之血的威力吗?

    “维斯特洛只有一个国王,”史坦尼斯说。他的声音嘶哑,和梅丽珊卓悦耳的嗓音完不同。“我将用这把剑守卫我的臣民,摧毁一切威胁到他们的东西。屈下膝盖,我向你们承诺食物、土地和公正。俯首听命然后活下去,或者离开走向死亡。这由你们选择。”他将“光明使者”滑进鞘中,世界重新暗淡下来,仿佛乌云遮蔽太阳。“打开大门。”

    “打开大门,”克拉顿·宋格爵士用如同号角般低沉的声音吼道。“打开大门,”科里斯·彭尼爵士应和着,指挥着卫兵。“打开大门!”士官们大喊。士兵们乱哄哄地执行命令。尖木桩被从地上拔出来,木板搭在深沟之上,围栏的大门被猛地拉开。琼恩·雪诺举起手向下一挥,黑衣队列左右分开,留出一条通向长城的小路,小路尽头忧郁的艾迪·托勒特正在推启铁门。

    “过来吧,”梅丽珊卓劝诱道。“奔向光明……或者坠回黑暗。”在她下面的火坑中,火焰正劈啪作响。“如果你选择了生命,那就到我身边来。”

    他们来了。起初只有一些俘虏步履蹒跚,互相搀扶着慢慢地走了过来,他们都急于摆脱那粗糙搭建的围栏。如果你想吃饭,就到我这来,琼恩想。如果你不想受冻挨饿,那就听令吧。最初的几个人犹犹豫豫地提防着可能的陷阱,贴着木板的边缘穿过了围成一圈的木桩,向梅丽珊卓和长城走去。当看到这些带头的人没有遭受任何伤害之后,更多的人跟上了。不久就络绎不绝了。穿着镶钉罩衫和半罩圆盔的后党人士递给每个经过的男人、女人和孩童一片白色的鱼梁木:一根如同白色断骨的细枝,上面还带着一片血红的叶子。献祭给新神的一片旧神。琼恩攥紧了剑柄。

    即使离得很远也能感受到火坑散发出的灼热;对于野人来说,它可是太酷烈了。他看见当他们靠近火焰时发出了惊叫,听到孩子们的哭声。有几个转身走向森林。他看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双手各拖着一个孩子跌跌撞撞地走开。每走几步她都要回头张望以确信没人追赶。当她快到树林的时候突然奔跑起来。一个灰胡子的家伙抓起他们递过来的鱼梁木枝条把它当做武器挥舞着,后党人士不得不用长矛才让他安静下来。其他野人不得不绕过他的尸体,最终科里斯爵士把它扔进了火堆。又有自由民选择了森林——差不多有一成左右的人。

    但大多数过来了。他们身后只有寒冷和死亡,向前才有希望。他们走了过来,紧握手中的木片,直到把它们献祭给那团火焰。拉赫洛是个内心狭隘而且贪婪的神灵。新神吞咽着旧神的尸体,把梅丽珊卓和史坦尼斯巨大的身影投在长城被映红的寒冰之上。

    赛贡第一个在国王面前跪下。瑟恩的新任马格拿比他的父亲年轻、小上一圈—枯瘦,秃顶,穿着青铜胫甲和一件缝有青铜鳞甲的皮衣。接着是叮当衫,穿着一件用骨头和熟皮串成叮当作响的护甲,头盔是一个巨大的颅骨。躲藏在骨头之下的是个残暴的恶棍,长着参差不齐的牙齿和混浊的眼珠。一个心胸狭隘,恶毒而奸诈的家伙,他的愚蠢和他的残忍不相上下。琼恩根本不相信他能有片刻的忠诚。他猜测瓦迩看到他屈膝乞求饶恕时会怎么想。

    接着是一些小头领。两个硬足民的首领,他们的脚底板又黑又硬。一个被乳河周围人敬畏的老女巫。一个瘦骨嶙峋黑眼睛的十二岁男孩,“猎鸦”阿夫因的儿子。“狗头”哈犸的弟弟哈尔克带着姐姐的猪。每个都在国王面前弯下膝盖。

    这场默默无声的仪式未免太过冷淡了,琼恩想。“自由民鄙视下跪之人,”他警告过史坦尼斯。“让他们留着他们的骄傲,他们会更加爱戴你。”国王陛下根本听不进去。他说,“我需要的是他们手中的剑,不是亲吻。”

    屈膝效忠之后,野人们拖着脚步穿过黑衣兄弟排成的队列走向大门。琼恩早已安排“马儿”和纱丁以及其他几人手持火把引导他们通过长城。在长城的另一边,成碗的热乎乎的洋葱汤、大块的黑面包和香肠正等着他们。衣服也准备妥当:披风、裤子、靴子、外套、上好的皮手套。他们会睡在干净的稻草堆上,炽热的火焰会驱走夜间的寒意。史坦尼斯唯一的长处就是办事有条理。然而“巨人克星”托蒙德早晚会再次突袭长城,当那一刻来临时,琼恩猜想史坦尼斯的新臣民究竟会选择哪一边。你可以给他们土地和宽恕,但自由民会挑选自己的国王,而他们之前选的是曼斯,不是你。

    波文·马尔锡催马走到琼恩身旁。“我从没想能有今天。”在头骨桥脑袋受伤之后,总务长显得更加消瘦了。他耳朵少了一块。他看上去不那么像石榴了,琼恩暗忖。马尔锡说,“我们浴血奋战在大峡谷抵挡野人。很多厉害角色死在那里,我们的朋友和弟兄。究竟为了什么?”

    “王国会为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而诅咒我们,”艾里沙爵士用一种恶毒的腔调说。“维斯特洛的每个正派人都会唾弃守夜人。”

    你懂什么算正派人吗?“队伍中保持肃静。”自从杰诺斯大人丢了脑袋之后,艾里沙爵士变得更加谨慎了,但怨恨仍然留着。琼恩曾动过念头把他派往史林特曾拒绝的灰卫堡,但他要盯紧这个家伙。他比杰诺斯要危险的多。他派了另外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影子塔事务官去统领灰卫堡。

    他希望这两支新驻军能带来些改变。守夜人能让自由民流血,但最终我们无法阻止他们。烧死曼斯·雷德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我们人还是太少,而他们仍然众多,而且没了游骑兵,我们就同瞎了一样。我不得不派人去巡逻。但如果我真的做了,他们还能回得来吗?

    通过长城的隧道狭窄而曲折,而大多数野人年老,生病或带着伤,因此走得吃力而缓慢。当最后的野人屈服降服时,夜幕已经降临。坑中的火焰也低落了,国王映投在长城之上的身影只有最初的四分之一高了。琼恩·雪诺能看到自己呼出得白雾,好冷,他想,而且越来越冷了。这场默默无声的仪式拖的太久了。

    还有四十来个俘虏滞留在围栏里。其中有四个巨人,隆起的双肩,浓密的毛发。双腿粗如树干,巨大的宽脚掌。尽管身材如此高大,他们仍能通过长城的,但其中一个巨人不愿放弃自己的猛犸象,而其他人又不肯抛下他。其余留下的都是正常的人类。有些已经死了,有些奄奄一息;其他人是他们的家人或亲密伙伴,不愿为了一碗洋葱汤而抛弃他们。

    有些人在发抖,还有些冻得僵硬抖都抖不动了。他们倾听国王的声音在长城上回荡。“你们可以随意离开,”史坦尼斯告诉他们。“把你所见证的告诉你们的人。告诉他们你所见到的真正国王,只要他们愿意保持和平,就会在他的王国受到欢迎,否则他们最好逃走或躲起来。我不会容忍任何对我的长城的攻击。”

    “一个王国,一位神灵,一位国王!”梅丽珊卓夫人高喊。

    后党骑士随着这喊声一起呼应,他们用矛柄敲打着盾牌。“一个王国,一位神灵,一位国王!史坦尼斯!史坦尼斯!一个王国,一位神灵,一位国王!”

    琼恩看到瓦迩没有加入这呼喊中,黑衣兄弟也没有。喧闹当中剩下的几个野人隐入了森林中。巨人是最后离开的,两个骑在猛犸的背上,另两个步行。身后只留下了死人。琼恩注视着史坦尼斯在梅丽珊卓的陪伴下从平台走下来。他红色的身影。她从不会离开他身边太久。国王的荣誉护卫紧随在他们身后——高迪爵士,克拉顿爵士,和十来个骑士,都是后党。他们身上的盔甲闪动着月光,寒风掀起了斗篷。“总务长大人,”琼恩对马尔锡说,“拆掉围栏,用那些栅栏生火,把尸体烧掉。”

    “遵命。”马尔锡吼出命令,他手下的一群事务官走出队列,开始拆除木制栅栏。总务长皱着眉注视着他们。“那些野人……您认为他们信守承诺吗,大人?”

    “有些会,但不是所有。我们当中也有胆小鬼和恶棍,也有蠢货和傻瓜,和他们一样。”

    ““我们的誓言……我们都曾发誓守护王国……”

    “一旦自由民在新赠地定居下来,他们也就成了王国的一部分。”琼恩指出。“这是令人绝望的时刻,而且可能会愈加绝望。我们见识过我们真正的敌人,长着明亮蓝眼睛的死人一样苍白的脸。自由民也同样见过。史坦尼斯这么做没有错。我们为了共同的事业必须和野人联手。”

    “齐心协力对抗共同的敌人,我同意这点,”波文·马尔锡说,“但这不意味着我们该允许几万个饿得半死的野蛮人通过长城。让他们回到自己的村庄,在那儿抵抗异鬼,与此同时我们封闭城门。奥赛尔告诉我那不难做到。我们只需用石块堵住隧道,往杀人洞里灌上水。剩下的就交给长城。寒冷、尸鬼……一个月之后,长城就好似根本没有过城门一样。任何敌人都需要凿出一条路来。”

    “还可以翻过来。”

    “不可能,”波文·马尔锡说。“他们没有掠袭者,翻过来偷个老婆或者抢点什么东西。托蒙德只有老妇、孩童、成群的山羊和绵羊,甚至猛犸象。他需要一扇门,而这里只剩下三扇门。如果他派人攀爬的话,那么,对付那些攀登者就像在壶里叉鱼一样容易。”

    鱼儿可不会从水壶里爬出来然后用一把长矛捅过你肚子。琼恩自己就爬过长城。

    马尔锡继续说道,“根据我们从收集到的箭杆数量上判断,曼斯·雷德的弓箭手朝我们射了上万枝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