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老板租的楼房里的底层铺板上,泪眼婆娑的伤心着:想想自己生活到十六七岁,还真没有享到什么福,没有别人的快乐童年,也没有一个支撑自己上学的强大家庭,下学几年也没有混出一个人样,陡然觉得自己活的很多余,以前那些美好生活的希望变得很渺茫,也许自己一辈子也达不到想象中的生活层次,眼神变的空洞无光……
任由二哥咋劝也不起床,等刚回到工地的老板得知老家兄弟拜托自己照应的表弟不吃不喝时,都已经快三天了。
包乃忠很是心痛,其实他还很看好这个小伙子的,不但眼睛头亮,脑筋也灵活,从来工地没有与谁发生过争执。本来还想着以后能重用他,这下好了,连继续生活的勇气都没有了,怎么不让老表兄伤心啊!
把表弟从楼下抱到二层自己床上,又亲自下厨房弄了一碗鸡蛋面条担上来,却怎么也劝不尽表弟开口进食。老表兄拉着他的手,拿自家孩子做例子,从为人父母的艰辛、做儿女应该尽到的责任,到以后还有很长的道路需要去走,但凡有志气的孩子都会努力地让自己活出个人样来的。一点一滴的家常话,才把表弟一意寻死的心慢慢激活,看着那慈祥的脸上流露的真情,让彭泽林感到惭愧不已。
想着自己的家境,常年身体不好的父亲,一心想着儿女能够出人头地的母亲,还有正在涩港念高中马上就要高考的二姐,倔强的他没有等表兄再劝,担起碗一口气就吃完了。
第二天,咬着牙继续上工地干活,虽然没有那些老干家劲大,无非是挣的钱比他们少些,但比起原来帮小工来讲还是强一些的。家里现在缺的就是钱,至于身体受不了,慢慢还可以恢复,自己不是年轻么?年轻就是本钱!宽解着自己,心里也跟着释然了。
尽管每天担土方累的够呛,但再次经历了生死挣扎后,心理承受能力却提高了许多。有时晚上偷跑去江堤外游泳,最玄的那次从富池镇直游对面的田家镇,一公里多的江面游了个来回,往回游时半途差点没与货轮撞上,多远都能感受到货轮带过的激浪,吓的他好些天都不敢再下江游泳。
七月下旬,收到了二姐从老家写来的信,带给他和二哥好一阵的兴奋:二姐终于不负众望,被一类本科大学“长春地质学院”录取,成了本家共三代里的第一个大学生,着实给父母和家人长脸了。
第一个告诉了表兄喜讯,老表兄也替他高兴,没等他和他二哥提出来,就最快的结算了他们部的工钱,还多给了二十块钱,算是给没见过面的表妹的贺礼,并说等以后有时间回去了一定会去表弟家看望自己的老姑姑。
再三的让表弟等二姐上大学走了后还来给他这里干活,还说明年就让这个自己很看重的表弟当司务长,接替他那个当了好几年司务长的内侄。其中的原因多少能猜得一些:他那内侄这几年背着他姑父捞了不少油水,有时候他还在伙房里恃强欺弱,没有起到一个亲戚家应该起到的带头作用。
答应了一直照应着自己也叫表兄的老板,依依不舍的与他告别,跟二哥一起踏上开往汉口的客轮离开了黄石。快五个小时的船坐的他晕头转向,下船后立即赶往火车站买了两小时后回信阳的火车票,趁着还有时间,到车站边的地下商场转了一圈,买了一件大红色的衬衣,看看到时间了,他俩就忙忙的检了票,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在工地上每天干活不觉得身体有啥变化,回到家才发现原来所有的裤子都穿不得了,真的长高了一大截,在母亲和二姐的提醒下找了个尺子一拉,竟然长高了十多公分,都一米七五啦,高兴的跟个小孩似的蹦起来。
问了二姐了解的学校情况,算算带回来的工钱和家里余积的钱还不够二姐上学的,但父母并不是很担心,说是二姐上大学是大事,准备请皮影帮子来家唱戏,到时候亲戚们也会送礼,凑够学费不应该成问题,所以也就放下悬着的心。
唱戏那天很热闹,父族上来往的自家人都来了,亲戚也都赶过来捧场,热热闹闹了几天,好吃好喝的招待完前来道贺的客人。
热闹忙碌的场面终于清净下来,这下二姐的大学费用差额不多了,再加上大哥二哥和大姐相继支援了一些,基本没问题了。
听女儿说小儿子买了一件红褂子不敢穿,老妈妈对儿子说:“大街上那些男孩都穿花点点和花格子的褂子,现在男女穿衣裳也没啥讲究的啦,你买了红的就穿,怕么子?”
有了母亲的首肯,第一次穿了大红衬衣上街,担心着路人的说教,一路上几乎小跑似的都不怎么敢抬头望人,就那,在走到杨嘴时遇到生产队的刘从江,老刘还是很诧异看向他的说了声“现在的男囡穿衣服一点也不讲究了,根本都分不清男女!”虽然说是赶集,哪里还有胆量像往常一样随便逛街呀?从东头到西头溜着走了一趟,赶紧的回家。
“终于还是理直气壮的穿了一回红衣服”琢磨着,以后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的尴尬的了。
过了一月,二姐快到了报名的时间,因为第一次上大学出远门,为了以防万一,母亲把几千块钱缝在了二姐内衣服袋里,她也提前了几天去学校,免得耽误报名可不得了。
等顺利到学校报了名后,二姐写了一封信寄给家里算是报了个平安,父母及家也就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大哥联系有去郑州那边的密县窑厂的活,带着老二老三跟老板杨传富一起,还有老板找的一共几十个人去了密县,老三还是穿着那身红褂子,自然是特别惹眼。
在密县窑厂上班的日子,与工友们相处很好,尤其是一位本乡杨店街上的查玉玲对他有好感,虽然他没有交往的想法,但查玉玲还是很主动的追他。把彭泽林的红衬衣被工友挂破了,她想法在那偏僻的地方找到红线帮他补,又帮他洗衣服,还送些小玩意儿想讨他喜欢。
好景不长。那天下午生产砖坯的机器坏了不能干活,他与大姐夫的姑表弟郑军几个人,还有查玉玲、童晓丽几个女孩一起说既然没事做了,不如去砖厂南边的村庄附近转悠,免得一直呆在工棚里闷得慌。
一行数人沿着弯曲的羊肠道走走停停,当看着一山坡一山坡的柿子树,结满了红红的柿子,郁郁葱葱的绿叶中点缀着斑斑柿子红,给人一派身临画境的遐想。那丛丛红绿相间的画面在这荒凉的窑住山村,形成了一道道靓丽的风景,那富有诗意的景观让人如醉如痴,不肯离去。
观赏了许久,摘了几个柿子,几个人从大路往回走,离窑厂不远,听到后面叮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不断,他们靠右占了一大半的路,土路左边留开不到两米让骑车的过,谁知那人不但不过,还一个劲的打铃。一群人一恼,也不管他过不过,只管保持着所占道路的宽度慢慢往前走,等到了窑厂与去庄子分路后,跟上的那人嚣张的说:“原来你们还是一群外地来的人,等着,夜晚会来修理你们的!”
果然,夜里过来了好几十个当地汉子围了睡觉的窑洞,叫嚷着交出下午挡路的那群人,杨传福和彭泽林大哥他们当然不肯,后来那帮人就一个窑洞一个窑洞的搜,夜里看不清,只记得穿红衬衣的男孩,所以揪住他就给了一拳。大家围了上来,看看不能善了,那帮人吆喝着“今天不算完,回头还要来找你们麻烦”的话扬长而去。
眼瞅着惹上了难缠的主儿,几个老板一合计,连夜拔营从郑州回家了。临走查玉玲眼睛红红的还送了小镜和日记本给彭泽林。
直到与当地人打架帮人连夜回家,他也一直没有答应查玉玲与人家女孩交往,最终还是让冷冰冰的他辜负了人家女孩的几片美意而郁郁分手。
回家后的弟兄几个没有什么好路子,便又抄起了老行当打石头暂时维持着生活。在参加一个自家屋的弟兄结婚席上,认识了近门不算很远的一个搞建筑的四哥“彭建”,谈妥了过年后随他去郑州搞建筑,也结束了几年来为挣钱东一头西一头一直不稳定的游荡生活。
第十一章 初涉建筑
十一初涉建筑
天,寒风潇潇送翠烟。欲展翅,弄潮健儿先。——十六字令
86年的春节刚过去六天,该拜年的也都一家家的拜过了,回年的也陆续的来了四、五家,相比拜年时的急慌,回年的就显得相当零落的啦。
舅舅家还是像往年一样,大舅、四舅一起过来的。其实,四舅并不是彭泽林母亲的亲弟弟,只有大舅一个同胞的哥哥,四舅仅是母亲供老太的四辈姐弟,因为从母亲出嫁彭姓的三十多年来一直过走的,所以就没有间断不往来的道理。
俩舅舅到来快晌午了,母亲没一会儿就担出了几个荤菜,都是提前炖好了的炖菜,知道舅舅们的牙口不好。
吃饭间四舅向彭泽林父母亲为他大女儿提亲,想说给小外甥,言外之意要是没什么意外的话就算定下来了。因为大舅帮忙说合,当四舅问起彭泽林自己的想法时,一向不会违背长辈意思的他虽然心里不是很乐意,也没有什么推脱的理由,便顺口答应了。四舅紧追着问了一句:“外甥,婚姻是人生大事,不能儿戏,答应过的话是不能反悔的!”
这是他长大后的第二次提亲,第一次是下学那年,他在后山地里薅红薯草,竹林湾的干兄弟三哥杨明太来向他提亲,女方是他丈人家的一个表妹,当听说要比自己打二岁时,彭泽林就一口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