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想虎着脸,还是想笑面虎着脸,都没力气了。佑幸一脸倦容的打开门锁,把球球领进屋子。
“你怎么又回来了?”
“除了主人这里,我没有地方去。”球球倒是很诚实。
这样啊!佑幸在心里演练了一遍捏手指节、踢腿的不良动作。“那我就收留你吧。不过,我是你的主人,你要有个仆人的样。”
仆人?不是宠物吗?球球眨动着纤长的眼睫毛。
“谁说宠物?宠物会开口说话叫自己的主人吗?只有仆人才能这样。所以,从现在起,你就是这个房子里的仆人了,要么就到外面去。”
球球点点头,“是,主人。”
这还像话!“去把浴室的洗澡水放好!主人要沐浴。”
“是。”球球从小公主沦落为小女仆,倒也没有多么怨天怨地,仿佛昨晚那个因为没有好房间睡就哭了一地冰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呼!打赢了国际官司,也没像现在这样扬眉吐气。看来欲扬先抑还是真有道理。佑幸觉得能安然无恙的坐在沙发上都是一种莫大的宽慰。休息了好一会儿,球球才从浴室中出来,“主人,水已经放好了。”
放个水也笨手笨脚的。佑幸腹诽。其实,他并不是习惯指使别人的那种少爷脾性,万事还是乐意自己动手的好,不过,要教训球球,就改改习惯好啦。佑幸悠然自在的褪下多汁多彩的记录了这一天倒霉遭遇的西装,走进浴室。
下一秒,一声没有任何绅士风度的吼叫响彻了这座二层小楼。
佑幸披着浴袍怒气冲冲的走出浴室,“你把水温弄得这么低!”
“嗯?”球球一脸无辜,自己感觉刚刚好啊。
忘了她是个雪人。佑幸骂了自己一句白痴,打算把水放掉,重新再接些热水。走进浴室,刚要把浴袍脱了,就听到球球站在门口胆怯的开口,“主人,要不——我先洗吧,水是很宝贵的。”╮(╯_╰)╭
……
佑幸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大觉。的确是一大觉啊。从前总是要十二点之后才上床,因为心中有着太深的郁结导致睡眠质量极差,纵然天天加班,没工作了也要创造工作在事务所磨蹭到很晚,可是那些充沛的体力与精神就像海绵里的水总也挤不干净,想疲惫的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只能是一个奢侈的想法。但是,昨天,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被那些衰事榨干了,洗完澡走回卧室,脑袋一碰到清香的枕头就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直到早上七点自然醒,抻抻筋骨,真是通体舒畅\(^o^)/~
穿着浴袍(昨晚那睡眠来得太心急了,连睡衣都没换),走下楼梯,还好大厅里很干净,一个冰碴也没有。翻开冰箱,吃了两盒寿司,心满意足。不过呢,心里面是有那么一点儿小小的异样,只是细微的、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察觉了却又忽略不了的,如同一双舒适的鞋子里有那么一粒细小的沙粒般的感觉。终究还是大发慈悲的朝客房走去。
看到球球安稳的睡在床上,眼睫毛上还附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冰霜,面容甜美,呼吸均匀,简直是嫉妒死人的幸福睡相。佑幸终于倒出了鞋子里的那粒沙,还不忘骂自己一句白痴——刚才还担心自己会不会是在虐待动物呢!
到外面绕着小区的外环(不过是小区一周的机动车道啦)跑了一圈,佑幸满面健康神采的回到家,一开门,就看到球球一手扶着打开的冰箱门,脑袋探到冰箱里,弓着身子,而且就维持这个动作被佑幸看了足足一分钟。
难道她变成冰雕了?佑幸纳闷。就在他走上前刚想去拍一拍这个准冰雕时,球球终于回过头来,一脸委屈,“主人,怎么没有雪糕?”
没有哭出来,真的没有哭出来,但比哭出来还揪人的同情心。任何一个善良的妈妈看到球球现在这张小脸都会潸然泪下感慨这孩子怎么这般命苦是被那个狼心狗肺,啊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给虐待了。要是热血青年看到了这张脸,一定要大打横幅满街□□,呼吁人权。要是女学生看到了,一定要抱起面巾纸盒,擦干泪水之后,愤然而起,本能的模仿律政俏佳人去为动物权益与权威抗争。然而这些对于一张真正惊天地泣鬼神前后五百年都难找得到的委屈面容来说都没有精准的说服力,真正给球球的表情做上最佳诠释的是心肠堪比金刚石的佑幸带着球球去便利店了。
“你在外面等着。”佑幸不想把这个非人类带到公共场所。球球就很乖的靠着便利店外嫩绿的墙面兢兢业业的立着。
哇靠!小草莓在心里大呼一声。今天是自己帮人站班哦。没想到珠穆朗玛男把这种制造巧遇的机会都不放过。刚才换岗的时候,听仙人掌说昨天没等到他来买香烟,还担心他会不会被车撞了被雷劈了挂掉了着实伤心了一会儿呢,原来是等着自己当班才来逛商店哦,真是用心良苦。小草莓就对着俯身在冰柜里拿雪糕的俊逸身影,特别是那微微翘起的健康结实的浑圆,心里面把上下五千年的浪漫故事都翻了出来自己cospy了一遍女主人公。
又是冰激凌和雪糕。这人看着精明能干的样子,怎么都不知道变通一下。老是用一种把戏,不是等着让自己揭穿吗?小草莓一张脸幸福的诠释着自己为什么叫小草莓,手上的结算动作复杂程度堪比茶道啊。
佑幸当然没注意这一切了,只顾翻着钱包找零钞。不过在小草莓那里权当是羞涩的小X男行为啦。
真是的,长得一副风流浪子精干神武相,偏偏是这般水晶透明心,真叫人欲罢不能。小草莓接过那些刚刚好的钞票,又在心里念叨了一遍这人真是想得周,哪里知道佑幸买的时候专挑的整数价格种类╮(╯_╰)╭
看着主人,啊不,是雪糕出来了,球球立刻朝着雪糕贴了上去。佑幸玩心大起,稍稍抬了一下手臂,就成功的引起球球扬起小脸庞。
喂宠物如果一次把好吃的都给出来,那还有什么好玩的。想起自己从前养的那只小狗,总是要把它馋到筋疲力尽了才赏一根香肠。
某只现在成功脱离魔掌被佑幸娘捧在怀里的小狗打了一个喷嚏。
看着球球可怜巴巴的眼神,佑幸很有恶劣主人风度的抽出一支最小的布丁雪糕递给她,真是忘了自己昨天还说没把人家当宠物只是单纯的当仆人的话╮(╯_╰)╭
看着球球开心的剥开雪糕纸,佑幸很是满足的眯起眼睛,等到再睁开的时候,发现球球手上只有一根被扒光的孤孤单单的雪糕棍了。
怎么会?佑幸不相信的盯着球球的腮帮看,真的一点儿口中含物的迹象也没有。如果地方电视台要是搞什么吃雪糕大赛,真应该叫她去。
走到家门口时,五支雪糕早就不见踪影了。佑幸心事沉重,倒不是担心这个消化能力奇强的家伙把自己吃成穷光蛋,只是——对于一贯很唯物主义的佑幸来说,那些雪糕怎么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呢?
……
“咚!咚!咚!”
佑幸正在从柜子里往外拿上班穿的衣服,就听到自家房门被毫无礼貌的砸着。
推开门,没看到人,低下头,才发现是隔壁周先生的那个小毛头皮皮正一脸正气义愤填膺的杵在阶梯上。
“佑叔叔,你个大坏蛋!”
这小家伙,中气十足。
自己一大早的心情还不错,佑幸难得的给他一个为人长辈的和蔼面容,“怎么了?”
皮皮揪起嘴,腮帮子跟塞了五支雪糕一样,一口气捯饬了好半天,才气势汹汹的开口,“你把我的雪人偷走了。”
你的雪人?哦,佑幸想起来了,球球可不就是眼前这小家伙做的。现在正主上门来讨人了。当然不能还给他!没了球球,自己岂不是又要天天衰事嘉年华了。
“什么你的雪人?”佑幸说起谎来,也像出庭陈词一样有底气。小毛头做的雪人长得跟交通灯似的,跟球球相差十万八千里,自己不承认,看他有什么办法。
“哼,佑叔叔,你当真是个大坏蛋!”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_╰)╭
不过,皮皮驰骋小区的名号也不是虚来的。“我说话讲究证据的。”
这小家伙,跟自己讲起证据来了。佑幸记起来皮皮的爸爸周先生在附近大学里的法律系任教。“那把你的证据拿出来吧。”
球球瞪着佑幸,眼睛眨也不眨,从背后拿出来两只红彤彤的橙子。“这是我雪人身上的,就在你家门口发现的。”
佑幸当然记起来这两个交通灯了。
“哼,佑叔叔,亏我那么信任你。我昨天找了一整天,最后才检查的你家这一带,结果就在台阶边上找到的。”
“可能是别的小朋友栽赃到我这的。”佑幸开始栽赃。
皮皮把橙子放回身后似乎存在着的一个巨大的口袋里,腾出双手摆在佑幸面前,“不会,小区里的孩子我都审问过了。”
“那你就在房前屋后好好找找吧,可能是你的雪人自己长腿跑我这来了。”佑幸无奈的摊摊手,不管皮皮了,自己可不是对娃娃多有耐心的人。
“我要搜你的房间。”皮皮不依不饶,怕这个没人性的坏蛋叔叔把门关上,还占了先机的伸进来一条短小胖墩的腿,鞋头上的小老虎威风凛凛。
“雪人要是在屋里早就化掉了。”
“你有可能把她窝藏在冰箱里啊。”皮皮从佑幸的胳膊底下钻进来,站在了客厅里,左右张望,第一次来,也不熟悉地形。
佑幸懒得去跟个小屁孩较真了,开始整理衣服。
皮皮查了冰箱衣柜,又到楼下的各个房间里探头探脑、出来进去的,当然一无所获啦。球球正在楼上给他的主人打扫卧室呢╮(╯_╰)╭
不用看,也知道皮皮那只小皮球已经泄了气了。
“我还要到楼上去看。”
“我楼上没有冰箱。”佑幸一边扣着衬衫的领子,一边透支耐心跟他解释。语气已经恢复了正常,也就是冰凉冰凉的,听得皮皮心里也有些害怕,手扶着楼梯的木把手,踢着脚步,愣是不敢冒然上去,即使佑幸在背对着自己。要不就算了?这个叔叔长得怪结实的,自己可能打不过,可是这么走了,真是有些不甘心,不但关乎自己那件杰出的雪人艺术品,更关乎,面子问题啊╮(╯_╰)╭
佑幸习惯站着穿裤子,刚把西裤套到脚踝上,就听到皮皮大叫一声,“佑叔叔,你屋里藏着女人!”
佑幸尴尬的维持着提裤子的动作,回过头朝上看了一眼,是球球正拎着一把笤帚从楼梯上下来。
“哇!佑叔叔,你真是个大坏蛋!和这么漂亮的姐姐非法同居。我和你做邻居这么久都不知道,我要回去告诉我爸爸……”
在皮皮叽里呱啦的胡言乱语中,球球已经站到大厅里了,看了皮皮一眼,就毫无表示的去卫生间放扫帚了,也不顾及皮皮小脸红红羞涩又谄媚的表情。
球球从卫生间出来,皮皮立刻欢快的贴了上去。
“姐姐你从哪里来啊?”
“我从花园来。”
佑幸补上一句,“她从花园街来的。”
球球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解的盯着佑幸看,眨动的眼睫毛上立刻上了一层霜!
“姐姐你的睫毛好漂亮啊,像挂着霜花一样!”皮皮仰慕的扬着小脸,维持着望夫石的坚贞姿态一路飘到了门口,是被佑幸双手托着腋下强制驱逐的。
开门,放人,关门。
佑幸穿戴整齐,一看时间刚好,“嘱咐”了一下球球白天不许出去,也不许给刚才那个小孩开门,就去上班了。
……
忙了一上午——昨天积累的工作。
午饭时间,佑幸跟阿暴到写字楼底层的餐厅吃饭。
“佑幸哥,我早晨打您电话一直不通。”
“哦,手机丢了。有什么事情?”
“就是您拒掉的那个官司,人家又打电话来了,说愿意付原来三倍的酬劳,请您不要拒绝。”
“上午怎么不说?”
“我写便利贴粘在您电脑屏幕上了。”阿暴的声音变得微弱,不会是便利贴又掉了吧?
吃完饭,在二楼的店里买了部手机把网络都搞定,才上去。当然,说的是阿暴啦。佑幸早就回到事务所,去解决玲夏的事情去了,好在没有太迟,否则——玲夏再到自己家里说自己言而无信掉眼泪,自己可受不了!
人与人的感情真是奇怪。
佑幸与玲夏是大学同学,大二时就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那时还纯良的佑幸一直没要求玲夏共跨那道男女之间的终极界限,一直保持着两个人的柏拉图式崇高。哪曾想到,竭力克己却成了别人。毕业前夕找工作时,玲夏万分抱歉的跟佑幸说一个企业家的儿子已经帮自己解决了工作、住房等问题,还顺带着也解决了她自己。当时的佑幸,满心的气愤,满脑的仇恨,发誓要事业有成把玲夏再抢回来。不过,玲夏没给他机会,在他事业刚起步,刚跟着前辈办了一个漂亮的案子时,就送来请帖说吉日成婚。之后,佑幸的目标就变成了以自己的成功来造就玲夏终生的后悔。律师事务所都不知道这个奋发图强条理清晰思辨敏捷理智得不像个真人的年轻人的脑子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不理智的报复念头,而且一藏就是好几年。
佑幸放下电话,闭起双眼,微微弯起嘴角,从鼻孔中呼出缓缓的气流。终于放下了。圣诞节时看到玲夏时已经没有心动的感觉了,她在自己心中仅仅只是一个女人了,而且是个已婚女人,再也不是那个自己要钟爱一生的女孩了。这份仇恨来得汹涌,却去得轻巧,只是耗时太久了。还好自己当初选择的报复方法是让自己努力工作,否则真是划不来!
阿暴立在佑幸的办公室门外,手里拿着刚搞定的新手机,表情相当痴傻——球变暖也奈何不了的千年冰川脸佑幸哥居然在那么轻松恬适的笑!“太销魂了!”这句是总是恰巧从佑幸办公室门前经过的前台阿莉说的。没几秒,刚吃过中饭的闲男散女们就都被阿暴和阿莉给吸引过来了。有人小声但感慨良深的说:“难道咱们佑幸大律师终于弃恶从善啦?”╮(╯_╰)╭
佑幸一睁开眼,就看到一群人鬼鬼祟祟的挤在自己的门口,不怎么高兴的蹙下眉,大伙就如同被解开穴道一样散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只剩下中毒最深的阿暴挪动着不自然的步子捧着手机来到佑幸办公桌前面,交付手机,再迈着不自然的步子走出去。
……
这个新手机还不错,黑黑的颜色,符合自己的审美╮(╯_╰)╭
佑幸翻开手机盖,忽然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也不知道小鬼当家头一天有没有把自己那个二层小楼变成冰雪城堡,悠闲的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有人接了,“喂?”开始变得不耐烦,“喂,讲话啊,这里是大坏蛋佑幸叔叔家,你哪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