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进小巷,往西面去。这样子总算是能避开车子——但还是担心敌人的包围圈。必须想方设法,一秒也好,尽快地往西边去。再稍微跑一会儿的话,就有个巨大的自然公园。那里的话直升飞机就可以着陆了吧。
宗介边跑边操作通信机,想要和桑托斯中尉取得联络。
“Uruz7致Gebo9。能听见吗。”
“这里是Gebo9。听不清,报告现在的位置。重复一遍。报告现在的——”
“改变LZ。到三公里以西的公园来接我们。重复一遍。到三公里以西的——”
强烈的噪音和哔哔声。然后就是沉默。
不行。
是碎片、跳弹还是冲击——虽然不知道到底什么原因,但通信机此后再也没有正常地工作了。只有文字化的意义不明的符号,填满了整个画面。
“可恶。”
他把通信机随手一丢。现在不是去管暗号数据的保险之类的时候。
上了住宅街中狭窄的市道,继续奔跑。什么地方的狗在咆哮。拐角处偶然碰到的附近的主妇尖叫着,丢掉了手中的垃圾袋。
“等一下……我的脚腕……”
小要踉跄着。发出恳求般的声音。
“不行。”
“好痛啊。”
“忍一下!”
一面粗暴地拽着她的手腕,宗介将枪指向背后。悄无声息地翻过居民家的围墙,一台“复仇天魔”出现了。
瞄准头部射击。敌人将两臂交叉,护住传感器的部分。趁着这个空档取出手榴弹,用嘴咬着拔掉安栓。边低手将手榴弹投出,边一个转身拉过小要的手腕,藏到附近的电线杆的阴影中。手榴弹滚到“复仇天魔”的脚下,爆炸了。
干冽的爆炸声和冲击波。飞散的手榴弹的碎片,击中电线杆和砖围墙反弹回来。
“……”
硝烟笼罩了路面。连确认敌人怎样了的时间都没有。宗介立即跑了出去。反正就算是有作用,也顶多是绊绊它脚的程度而已。
“啊……啊啊啊——!哇啊啊啊——!”
路上有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年倒了下去,按着右脚,哭叫着。是正在上学路上走着的时候,被远处飞来的爆炸的碎片击中了吧。虽然很可怜,但没工夫管了。宗介拉着小要的手,从双手被染成一片鲜红的少年身边冲过。
“你干了什么……!!”
小要的声音僵硬了。
“你把他牵连进来了啊!?你知道吗!?”
“那么,就那样死掉的话也好吗!?”
“什——”
“别想了,快跑!”
不顾她脸色苍白,浑身战栗,宗介依然在道上飞奔。
敌人的包围圈正在形成。无论从哪个方向被袭击也不奇怪。敌人也不傻。下次再来的话就完蛋了吧。唯一的逃生之路就只有西面。而就连这条隧道的出口,现在也正要徐徐关闭。
远处传来的急救车的笛声。穿越住宅街,横穿过马路。
翻过杜鹃花的树丛,他们进入自然公园。冬季的樱花树们,正在寒冷的晴空下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条。
能听见直升机的螺旋桨声从上空传来。
是己方的直升机。桑托斯中尉的“PaveMare”。那美妙的音调简直有如天使的振翼声一般。不知她们怎么做到的,但好像是掌握住了己方的动向。
“好嘞……”
方才被手榴弹照料了一番的“复仇天魔”,依然以不灵活的动作穷追不舍。而左后方——七点方向,是手持来复枪的人类追击者。
“已经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援军就要来了。加把劲!”
把肩膀借给脚步蹒跚的小要,宗介边逃边应战。敌人开枪。枪弹在两人周围四处乱跳,周围的树干上木片横飞。
伤口的疼痛和她的体重。
剧烈的心跳和呼吸。
视野慢慢地流淌而过。
他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似曾相识感。虽然借给肩膀的对象不同,但这种状况自己之前也经历过好多次了。在某处的密林中。在遥远的绝望的废墟中。
但是现在在周围的,是这九个月渐渐熟悉起来的,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东京啊。
不。不对。
这里已经是他的世界了。也就是战场。
横穿过林荫道。从树木的缝隙间,他看到了清冷的广场。
瞄准广场的中央,扔出发烟弹。有必要让友军知道自己的位置。发烟弹冒出大量黄色的烟雾。他立刻转身,以粗大的树木为盾继续应射。
至近距离着弹。是从右面来的。
他一把拽倒小要,反击回去。敌人倒下了。按着腹部,哭叫着。朝头部给了一枪收拾掉他。间不容发地,向着其他方向的敌人开枪。用沾满鲜血的手交换弹匣。
背后上方100米左右的地方,迸出了青白色的电光。解除了ECS的MH67“PaveMare”显出了身影,重重地回旋着。
直升机用右舷朝向了敌人。设置在机体上的回转式机枪对准追击者发射。这是被称作“MINIGUN”的武器。分速是6000发——也就是每秒100发的来复弹,向着敌人倾盆而下。
“好嘞。”
这确实是可以依靠的援军。
由于上空来的恐怖的支援射击,“复仇天魔”被打了个粉粉碎。人类的步兵们也有好几人在弹幕之中化为血雾。连同装备一起变得七零八碎的人类的碎片,在清晨的公园里飞散。
“唔……”
小要将眼从那幅凄惨的光景上转开,像要甩开噩梦般地摇着头。她的脸惨白惨白的,颤抖得令人目不忍睹。
桑托斯的声音从外部扬声器中传出。
“从北面绕过来!从后部收容你们!”
PaveMare朝着发烟弹的位置降了下来。
螺旋桨发出的强风,猛烈地摇撼着公园中的草木。烟雾卷起漩涡,形成螺旋状伸展开来。在这期间,己方的机枪也在继续吐出弹丸的暴雨。
“站起来。”
他拉起小要的手腕。
就在这时,视野的一角闪过一束橙色的光。他马上就明白,这是敌人击出的大口径的携带型导弹。
不是对自己的。
导弹笔直地飞向下降中的直升飞机,命中了机首的正中央。
爆炸。
叩击身的冲击。
苍白的闪光和鲜红的火焰。
正在上方30米处滞空的“PaveMare”立刻失去了平衡,机尾朝下猛烈地撞上了大地。
尾部被压毁,机体折成了两半。螺旋桨弹起来,化作巨大而锐利的菜刀,向着乱七八糟的方向飞了出去。一支插在了地面上,一支向远方飞去,一支将近处的矮树切成了两截——
“……!”
喷射燃料着起火来,汹涌狂暴的火焰将直升机整个包裹。熊熊燃烧的大大小小的零件拖着浓烟的尾巴,洒满了附近的地面。
也实在太简单了。
然而却不得不接受。
桑托斯她们当场死亡。(~~~~~~~我,我,我,我~~~~~~~~)
Gebo9的搭乘人员们——和他们进行的那些漫不经心的交谈。他们那自信满满的笑容在脑海中闪现。机组成员中的一人最珍视的家人的照片。派对上桑托斯嘲笑泰莎的一幕。
所有的一切就在那一瞬间。
就只是因为那么一击——
“啊啊……”
小要发出绝望的叫声。但是宗介却连呆呆地注视这幅光景的余地都没有。导弹射手肩上扛着发射器,正慌慌张张地要在密林的另一端移动。
准确地瞄准。开枪。射杀。
下一个在哪里。
下一个敌人。
背对着熊熊燃烧的直升机,宗介仍然继续用冲锋枪射击着。
“不要。我已经受够了——”
“趴下!”
“不要啊——!!”
将半狂乱地哭喊的小要强行按倒在地,宗介向敌人射击。
残弹只有一点点了。
手榴弹也没有了。己方的救助也是。
能跑着逃去的地方,也已经没剩了。
游戏结束了。
不——
<基于文件X101的特别指令,启动紧急避难模式。外部声音的使用强制实行。>
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响彻四方。不。是从背后燃烧着的残骸中传来的。低沉的,冷静的男性的合成声音。
<本机是系列C002号机。ARX7。代号‘强弩’。半径100米范围内若有本机所属部队的士兵,请口头做出回应。>
“AL,你还活着吗?”
<核对。确认是相良宗介中士。肯定,Uruz7。>
“PaveMare”的货舱中搭载的Arve——“强弩”还生存着。(插花:……强弩……说起来,这名字,我,我好像隔了半辈子没都没有打了……T_T虽然“烈焰”是很帅气,AL也没有变,可是和宗介一起度过了重重难关的“强弩”啊啊啊……献花……)
<本机正处于超越实用耐热界限的高温之中。请给我避难许可。>
“许可了。现在马上过这里来。”
<了解。>
撞得歪七扭八的货舱的残骸,从内侧被弹飞了。
乌黑的轮廓。
拨开赤热的金属和火焰,高八米的巨人现出了身影。
第二章 升温[下]
所幸来的不是核弹。
但是,瞄准却极其正确。
敌导弹的飞来一直持续到了第三波,合计起来恐怕得有18发的500磅zha药倾盆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