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夸怀柔。

    兄妹们倒是都没意见,即便是比怀柔大出十二岁的大姐听了这话,也未有任何异议。

    怀柔端庄懂事,那是公认的事情。

    她抿着唇,幸福的微笑,因为有如此美满的家庭,而让她欣慰极了。

    “爹,娘,难得高兴,好好吃酒吃菜才是要紧事!”她打趣道。

    “对,对,大家吃,今晚没吃个醉,谁也不要睡!”柳老爷举杯,饮尽了一杯的酒。

    众人也跟着端杯,品起了酒菜。

    谁知,这晚餐才刚吃到兴头处,便来了扫兴的事。

    只见府里守门的下人半摔半跑来通报,远远的便开始喊开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的靠在门边,眼珠子向上翻,只余了眼白。

    看样子是以极速冲进来通报的,以至于到了这厅里,突然住了步,反而是一步也走不动了,不仅如此,甚至连个话也说不出来。

    “该死的奴才,没见到大家吃酒吃得乐,你来搅个什么劲?”柳老爷有些气。

    因为酒精使然,面上也蒙上了一层红晕。

    “老爷,您还有心思吃酒吃菜,颜家人带了一堆的官兵来我府上捉拿怀柔小姐来了,快叫小姐跑啊!”那下人总算恢复了正常,叙述出了完整的一句话。

    “你尽瞎说,我家怀柔下月初八可就要嫁入颜家了,他们怎会带人来捉拿怀柔?”

    “是真的啊,老爷!”那下人可急坏了,顿了一顿,才诉到了事情的重点:“听说与小姐订了亲的景王突然暴病而亡啦!”

    不祥的少女5

    “你说什么?”柳老爷的酒意瞬间醒了一大半。

    在兴致上的桌人,几乎同时站起了身,异口同声道:“什么?”

    “景王颜士威与小姐订亲才刚过三日,身体健康的他今日突然口吐白沫不止,大夫赶到时,已经不治身亡了!”

    一向淡定的柳怀柔,听了下人的叙述,只觉得头脑一阵空白,世界仿佛在天旋地转一般,害她连站也站不稳脚,得一手撑着桌面,才勉强能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以此,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这世的她,当真是不详之人?

    若是与她订亲的第一人,日子订下不过三日暴病而亡,她将这理解为对方本就有隐疾,可这与她订亲的第二人也同样身亡,她该如何解释?

    她根本就不该答应爹这门亲事,她该乖乖的留在爹娘身边侍奉他们一辈子才是!

    “不可能,老爷,您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在怀我们柔儿前,我可是梦月入怀,她该是天生贵命才是,她怎会真是不详之人?一定是那颜士威本就有病在身,才会突然亡命的!”柳夫人已经泣不成声,几度昏去,又吓醒来。

    不出几分钟,厅门外果然被颜家带来的官兵包围了起来。

    只听有人喊道:“把妖女柳怀柔交出来!”

    “对,快把那娇女捉住,吾儿啊吾儿,死得好惨哪!”那哭得凄惨的声音,便定是来自于颜士威的母亲了。

    这下子,众人总算知道这不是一场恶梦,而是真真切切在发生的事实。

    还数柳老爷机智,赶忙将厅门闩住,并叫人搬来桌椅,堆砌在一块儿,将这重门给堵了个实,确定一时半会,外头的人闯不进来后,才转身对怀柔道:“柔儿,你快逃走,原谅爹只是个小商人,未认识几个官差,这次咱们得罪的可是颜家人,恐难逃这场劫数,唯一能让你活命的方法,只有离开这个家了!”

    柳老爷道完这袭话,已是老泪纵横。

    “老爷,您怎能这么狠心,那是我们的亲骨肉啊,她才十三岁,身子瘦,也没多少力,你叫她跑去哪,与其去外头活活饿死,不如留在家中,我们身正不怕影子邪,没害人就是没害人!”柳夫人亦是疼极了怀柔。

    怎舍得她去外头流浪?受那半分的苦都要叫她心碎掉一半来啊!

    不祥的少女6

    “娘,您别这样,景王死了,我若继续留在家中,只怕会连累到柳家上下,要么让爹将我交出去,要么就对外宣布已与我断绝父女关系,要捉我自己来追拿,我死与不死都与你们无关,总之,所有的责任推我一人身上,你们不得维护,不得欺瞒官府半句话,明白吗?”倒数柳怀柔镇定,她字句在理的分析给母亲许秀听。

    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柳家人在着想!

    柳夫人早已成了泪人,她紧搂住只及到她脖子的女儿,这才多大的孩子啊,她还以为她该是一辈子的富贵命,怎她的命就这么坏?

    “来人,踹门!”厅门外头的官差喊了半日无果,气愤下命人强行破门。

    那打打踢踢的声音震耳欲聋,叫里屋人着实是怕。

    “你们两个别再婆婆妈妈了,再不走,他们就要破门而入了。”柳老爷急坏了,生硬将那紧抱在一起的母女二人拉了开来。

    尽管看起来那么无情,熟不知,他是为着自己的女儿好,为着柳家好啊!

    “爹,娘,哥哥姐姐们,请受柔儿一拜!”柳怀柔说着,双膝跪地。

    发出一声巨响来。

    一众人围了上去,七手八脚将柳怀柔扶了起来。

    “孩子,爹随身带的银两不多,你拿着逃命去!如果这风波过得了,你再回家来!”柳老爷说着,从兜里拿出数绽银子,递给了柳怀柔!

    若不是事情太突然,他也不至于如此仓促,身上竟只放这么点银两,现下回房拿,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接着道:“你们的妹妹要开始流浪受苦的生活了,大家身上有银两的拿出银两来,没银两的拿出手饰来给妹妹逃难吧!”

    兄弟姐妹们听了,二话未说,果然有银子的拿出了银子,没银子的则开始脱手饰拆链子镯子,才不到半刻功夫,桌子上便堆砌起了一小堆珠宝。

    柳夫人难过归难过,却依然尽着为人母的职责,她将众人捐献的钱财,通通包进了布袋里,打了个死结,这才塞进怀柔手中。

    “孩子,快从后门逃了吧,是生是死,就只得听天由命了!”柳益说着,又落下了两行清泪,泪水一滑到脸庞,就叫他拭了开。

    柳怀柔再如何坚强,见了这场面,也要忍不住跟着落下泪来。

    “如果有生之年,我定会回来报爹娘养育之恩。”说着,她又一次向着爹娘跪拜。

    只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向他们跪拜吧!

    逃生1

    厅里头的人哭哭啼啼,柳怀柔想一一作安慰,但时间不容许她这样做,她向众兄长、姐姐们一一点过了头,心一狠,便向厅屏风的方向走。

    “女儿啊,万事要小心!”柳老爷还不忘对着柳怀柔离去的背影交代。

    跟着她的脚步随行了数步,无耐住了脚。

    现在柳家乱作一团,若是连他也跟着走了,那府上下要如何面对厅门外头那气势汹汹的官差?

    终于,那厅门抵不过一重接一重的重力,被生硬破了开。

    只见上百号官差,穿着一致、手举火把、腰戴佩剑,将厅门围堵个严严实实,就依这阵势,只怕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更别说是一个大活人想从这里走出去了!

    也幸好这厅后门有出口,若不然怀柔今日必会在这当场被这帮人斩杀。

    “把那妖女交出来!”颜母粗声呵斥,那声音震耳欲聋,尖锐又冷漠。

    是心痛到了一定境界才可能出现的语调。

    她的话音一落,一众官差自动退开两边,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颜母年岁约莫四十六、七,深灰色衣衫虽显朴素哀伤,却盖不住衣料本身的华丽,她发型一丝不苟、妆容干净淡雅,没有任何头饰、手饰做装饰,却依然让人一眼便能识出她身家非富即贵。

    两名梳着鬓角的丫头一左一右搀扶着颜母,生怕她伤心过度,一个不慎,又要晕厥过去。

    颜母的身后紧随着颜家大大小小公子、小姐。

    因为颜老爷早逝,这颜家的大小事物自然就转交给了颜母处理,也幸好有个当贵妃的女儿,才让没了男当家的颜家得以继续荣耀人世。

    可如今,竟叫她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如何接受这等事实?

    她的孩儿身体一向健康,若不是与这柳家妖女结了亲,才暴病而亡,还会是因何?

    何况,她也不止克死了一人,她早该反对这门亲事才是的啊!如今亡了儿,她若不为死得不明不白的孩儿报仇雪恨,那她便枉为人母了。

    “柳老爷,你若交出你那妖孽投生的女儿,我便可考虑放了你们一家,可若是你们胆敢将她藏着的话,可想过后果?”她只想叫那克死她孩子的人死,其他人牵连太多,气是解了,但对她颜家的声誉也确有影响。

    逃生2

    柳益痛心疾首,却作出一副无情的模样道:“那的确是妖孽投生的女儿,我已将她赶出家门,彻底断绝了父女关系,今后,那个人对我们柳家而言,连个陌路人也不如,是生是死,亦与我柳家无关,颜夫人只管派人去拿她,作为生了她的父亲,我当真有失颜面!”他强忍着泪,一字一句道出了无比绝情的话来。

    许秀一听丈夫如此形容自己生下的女儿,早已泣不成声,她再也看不下了这种场面,单手扶着桌,步履蹒跚,想绕过厅里的屏障离开这场地。

    谁知那颜母倒是会读心术一样,抓住了同为人母的痛处,她对着要离去的许秀高声,道:“是吗?我要柳夫人亲口告诉我是不是真真与那妖孽断了关系!”

    许秀一征,从扶着桌的手到身子无一处不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