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无至有,自有至繁,自繁至凋……千载之下,百代之后,山南终得见天日,首谢陈先生,再谢唐郡王……”
——《史略·山南纪》
于是……于是陈紫微将要永载史册了,她发现了山南墓室群!
山南墓室群对景朝的重要性非同寻常,因为当年景朝□□称帝时就号称是山南遗主,所以山南是景朝的根。不管当年景□□是号称也好,真就是山南后人也好,山南自此以后对景朝就有着特殊的意义。
因此,山南墓室所在对景朝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发现——皇室成员们终于知道以后要上哪儿朝拜祖宗了。按照这时代民间的说法儿,山南从陈紫微发现后开始就成了龙地,那自然是依山设殿方便祭拜。
但是陈紫微一点儿也不高兴,发现是发现了,可不让进啊!里头可是景朝的先人,别说留下来仔细研究,那真是多看一秒都是对先人们的亵渎。
“真的不可以?”陈紫微扁着嘴儿,特不乐意,让一个惯挖坟的人突然挖了不能进去,那可真真是生不如死啊!
瞧着她这模样,唐西楼都有点儿不落忍,看来这姑娘是真对古董和历史痴迷到了一定的程度,要不然不能拿这可怜兮兮、跟小猫儿似的表情挠着他的心:“不可以,你要知道进去了就会有痕迹,你们那位顾院长可是细心到了头发丝儿上的人,再加上奉贤院里有高人,你进去了保准得被发现痕迹。到时候你和我都交待不了,连带着顾院长也没法儿交待。”
痕迹……陈紫微顿时间豪气万千,手一挥说:“要说痕迹,待会儿我们打扫干净就行了,放心吧,我保证谁都看不出来,就这里头的人复活了都保准不知道有人进来过!”
“你说得让我后脑勺直发凉……好吧,不能碰东西,只能看看。”唐西楼看着她蹭在自己身边双手合十的眨巴小眼儿,实在没法儿拒绝。其实他们现在已经身在墓室内了,只是不能随意碰里头的东西,更不能进行“挖掘”。
而且唐西楼喜欢陈紫微说“我们”的时候,小脸儿神采飞扬的模样儿,唐西楼心里感慨道:真是一时一个样儿的姑娘,真有趣!
两人在山南墓室里转了一圈儿,陈紫微是看着这个也痴迷,看着那个也膜拜,一路赞美声不断,浑然不觉得这是千百年没见光的墓室。反倒是唐西楼有点儿渗得慌,那阴风惨惨的地方虽说没半点腐臭之气,反倒有金枷料的幽绵香气,但是一想这放着百余数的棺材和尸骨唐西楼就有点儿腿软。
毕竟是听神鬼之说长大的,又没有唯物主义者来忽悠,更不像陈紫微似的爱好挖坟,唐西楼怎么能不心慌。
终于走得深了后,一阵冷得人牙疼的响声随着“嗖嗖”的风传过来,唐西楼顶不住了:“紫微,要不我们先走吧,这毕竟是墓室……”
这话儿里的害怕陈紫微听出来了,再看唐西楼四处游移的眼珠子,陈紫微就笃信了。这倒真新鲜,跟她一块儿挖坟的人谁不是天天撒开脚丫子睡在坟地边儿上都不怕,猛地一见着个怕的可不是跟大熊猫似的珍稀么。
于是陈紫微不厚道了,凑上脑袋去说:“你害怕呀,不用怕,来……学我一样跟诸位打个招呼。嗨!你们好,好久没见生人了吧,大家好好躺着,听我把你们以后这千百年的事儿先唠唠,然后你们就知道啥叫沧海桑田了!”
然后唐西楼就更心慌了,唇红齿白脸跟雪似地看着陈紫微:“咱们还是出去吧!”
“好吧好吧,其实真不用害怕,你要相信一句话,活人永远比死人更可怕。”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她还得在后头好好的打扫痕迹,等走出了外边儿唐西楼要把墓室的石门用机关再合上,陈紫微却制止了他。
“不关上难道敞开来?”
摇了摇头,陈紫微说:“不敞一敞里头会有烟火味儿,要真正是行家来了,一闻味儿就知道有人在里头长待过,这痕迹可不能留下。”
听着这话一琢磨,唐西楼就问道:“那你刚才把头和口鼻包起来,还把挂的戴的摘了是怕落下东西?”
点了点头,陈紫微一脸笑意:“答对了,好在这里头是金枷料,人身上的气味儿会被金枷料压住。”
这笑笑得唐西楼胸口胀胀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塞了进去,忽然之间把胸口撑得有些满溢出来似的。这会儿唐西楼脑子里就剩下一个想法儿了——这姑娘怎么能这么动人心弦呢!
再美艳倾城,出尘绝俗的唐西楼都见过,可他这时却偏偏觉得陈紫微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子不撩人也醉的意味儿。
在唐西楼愣神的时候,陈紫微用手肘碰了碰他说:“可以合上了,这里的发现应该告诉谁呢?”
回过神来的唐西楼应了一声,然后伸手按下机关,这才说道:“跟顾院长说了就行,他自然会安排。”
于是陈紫微就想着回去了赶紧去跟顾长安得瑟,咱找着你祖宗的门儿了,赶紧拜去吧!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迎接她的不是顾长安满意的笑脸,而是一张臭得不能再臭的脸,那就跟冷冻室里放了三月的臭袜子似的。
“院长大人……”陈紫微弱弱地喊着,然后就想起来自己出去时特地告诉了老经纶们,然后还想着等顾长安炸毛了再回来拿圣母小白花儿的嘴脸对付他。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现在没装圣母小白花的心情,就想着赶紧和顾长安一块儿分享分享今天的发现,那就好比从前挖坟时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就想着赶紧跟教授和同学、同事得瑟一样。
“你知不知道现在多晚了!”顾长安不是不能忍受她出去,既然答应了,又知道这姑娘迟钝、执拗,当然不会太束缚着她,只是这一去天黑了才回来,顾长安有点儿受不了。
此风不可长,顾长安心里是这么想的。
“我错了,不该这么晚的,可是院长大人今天我和西楼发现了不得的东西了,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呀!”陈紫微妄图用山南墓室来转移话题。
可是她不提“西楼”两个字还好,一提顾长安就更炸毛了:“大半夜的跟个男人在野外,你就不觉得会出问题!”
“啊……能出什么问题啊,西楼不是朋友嘛,能出什么问题?”于是一瞬间聪明、机灵附体的陈紫微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迟钝陈回来了……
这表情和话让顾长安磨得牙齿直作响,瞪着她说道:“你的名声清誉还要不要了,这要是传了出去你以后怎么嫁人。”
眨巴眼,陈紫微忽然不厚道地“嘿嘿”直乐,于是她明白了——原来顾院长大人心里泛酸了,被“吃醋”的感觉可不是一般二般的美好啊!
“我只知道,若真解我的人不会计较,那些不解的便让他们去说罢。正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嗯……不懂我的人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懂我的人不在乎我怎么办,所以院长大人不用担心我嫁不出去了,我不会一辈子待在奉贤院等着你给我养老的!”陈紫微眨着眼,话里的意思真叫一个明显啊!
如果顾长安知道一句话,肯定会把这句话脱口而出——“你陈紫微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独独……院长大人不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