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竹这数日里醒过几次,但都只说了几句话便又继续昏睡,靠着千年人参续命。夜王昼夜不分守在她的床前,众人看了只觉得他看过去神志清明,但好像又有些痴痴傻傻,却谁也不敢提点。只有赵钱孙李四人心中担心,问了夜王几次,夜王都只摇摇头,让他们准备启程。
到了江轻竹病情稳定时,六人便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星夜兼程赶回洛都。宓南知府生怕再出事,又派了二三十人的卫队在后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便离了宓南。夜王坐在马车里搂着江轻竹,这是春日,又在南方,本是暖意融融之时,但江轻竹却是手脚冰凉异常,夜王替她披上白狐裘,又盖上暖衾方才好些。一路上只饮些热粥,到到了洛都,江轻竹已是越发瘦削,眼窝深陷。夜王魂不守舍,也像是病了一场,他去时本是大病初愈,此番去后竟还不如去之前精神。二人回了夜王府,江怀秋自是得了消息先来等着,见了两人亦是心中忍不住一痛。秦老太医来了三趟,都只摇摇头说:“王妃娘娘中的是种奇异寒毒,若无解药也只能就此拖下去。”
但好在洛都里有的是温补的药材,江轻竹的毒虽没解,倒也没有恶化,只是每日里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开始还能勉力喝些粥,到后来就只能灌些参汤了。夜王只依旧守在床前,握着她的手,那日却听到屋外有人高喊了一声:“禛妃娘娘到。”
夜王也未起身,淡淡地看了苏洛颜一眼,漠然道:“禛妃娘娘。”
夜王本是极知礼数之人,也素来不出格,此番却是显得礼数不周。苏洛颜见他神色中似痴似狂,说道:“夜王殿下,我同江妹妹当年曾是同年的秀女,深得妹妹照顾,此番我是来见见妹妹的。殿下您太累了。”
夜王默不作声,不再看苏洛颜,只看着江轻竹。苏洛颜屏退了左右,走近前看了看江轻竹,见她苍白憔悴,嘴唇青紫定是中了奇毒。苏洛颜竟也避嫌,坐在夜王的身侧,轻声附耳道:“夜王殿下,我知道你心中自有计较,但你越示弱怕越是会起反效果。”她说完又在他耳畔吐了一口气,妩媚一笑,手已勾在了他的肩膀上。
夜王嘴角微微一动,冷道:“禛妃娘娘,我不知道你是何方来路。但你若念及你们曾有姐妹之情,今日便不应做此孟浪举动。”
“无欲则刚,夜王殿下,您实行得很好。”苏洛颜起身,走了出去,又回眸一笑道:“皇上那,我定会为您美言几句。”
夜王不再理会他,又自顾自地开始替江轻竹拂去冷汗。
苏洛颜回了宫中,见彦帝果然已在凤鸣轩等她,正品着香茗。
“听说你今日去夜王府看了弟妹?”
“正是,皇上,江妹妹同我是同年的秀女,我们曾有过一些交往,如今她突逢变故,臣妾便去看了看她。”
彦帝摇了摇扇子,眯着眼笑道:“哎,当日他们二人闹和离朕就知道他们不过是小孩子脾气,这不,果然是一起去了苏鄞。只不知道是谁竟敢行刺他们,若被朕查出来,定是灭族之罪。”
苏洛颜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腰肢一摆,便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颈,笑道:“皇上,臣妾今日见了夜王殿下,他对江妹妹用情至深,像是中了魔障,痴痴傻傻的。回来也没给您请安,但他突逢变故陛下还是免了他的罪吧。”
她的指尖拂过他胸前的锁骨,彦帝被撩拨得心中微痒,但仍答道:“夜王是朕的胞弟,莫说这等小事,便是大事,朕也能原谅他。倒是禛妃啊,你身为朕的妃子却为朕的皇弟说话,你胆子不小啊。你就不怕朕吃醋么?”
“皇上您何等心胸,怎会为此等小事吃醋呢?”苏洛颜又勾住了他的肩膀。
不料彦帝面色一变,冷然道:“你今日不也是这么勾引朕的二弟的么?”
苏洛颜心中如电闪雷鸣般一响,但仔细回想,当时屋里仅是她和夜王以及昏迷不醒的江轻竹,屋外也不可能有人偷窥,她料定彦帝定是随口一试,忙镇定道:“陛下,您这是听得哪里的流言,臣妾怎会对夜王做这等之事。”
彦帝果然脸色又回了过来,“爱妃莫气,朕不过随便说说。爱妃你如此佳人,今日去了夜王府,又听说你屏退了左右,朕不放心哪。”
苏洛颜道:“那不过是臣妾有些体己话想同江妹妹说。却没想到夜王殿下情深,一直守在床头,竟似有些痴了。”
彦帝左手早已搂住她的水蛇腰,右手已撩去她的胸衣,在她胸前游走,咬着她的耳朵道:“这次算是朕错怪你了。但那次在梅园,朕却要好好惩罚你。”说罢将她紧紧地搂在自己的胸前,分开了她的双腿。
二人缱绻一番,良久方才分开,苏洛颜在彦帝怀中沉沉睡去,彦帝将她抱上床榻,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便往外走.守在门外的四喜见他出来,不由有些惊讶,问道:“陛下今夜不在禛妃这里休息么?”
彦帝摆了摆手,道:“开春了,二弟又不在,朕还有许多政事要办。”
四喜听他提起夜王,便接了话茬,道:“夜王殿下早已回了洛都,却迟迟不回宫请安,也不上早朝,这怕是有些不妥当了。”
彦帝淡淡地说道:“算了,这一回总归是我对不起二弟,让他发泄发泄也好。”
“皇上,这回夜王妃的事,您又不是……”
彦帝用袖子遮了遮眼,说:“今年春日洛都的风又有些大了。”说罢,他又拢了拢袖子,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道:“二弟没有拿人头来同我对质,说明他心里是有我这个兄长的。只是此后他心里的苦,是再也不会同我说了。”
待回了长乐宫,彦帝命人合上门,只阴冷地同四喜说道:“给朕认真查那箭头上的毒究竟是从何而来,竟然有人瞒着朕上了毒。至于二弟,他总会向朕低头的。”
夜王守着江轻竹,即便也有人时不时地提点他要回宫请安了,他却仍我行我素,他现今只盼她每日悠悠醒转的那一刻,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但这却成了一个备受煎熬的过程,江轻竹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呼吸也越来越轻微。夜王心中仅有的希望也随着她手心里温暖的消逝而逐渐黯灭。太医总是说这毒要先明白配方是什么,才能解,望不能随意用药。
夜王默默沉思了良久,只觉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他穿上一身他作战时惯穿的金盔金甲黑色大氅,定定地对赵钱孙李四人道:“我要去宫中一趟,若此我回不来,还望你们把王妃送回江府,以后如保护我一样保护她。”
李四见他穿着战甲,不解他是何意,只说:“我陪你去宫中吧,殿下,不管是谁要是为难您,我定为你杀出一条血路,护您回府。”
孙三正想附和到,却被赵一拦住,“殿下,你放心去吧,我们会保护王妃,绝不会让任何人伤王妃一丝一发。”
夜王惨淡地笑了笑,“无妨,我只是去同皇兄聊聊家常。”他又看了一眼江轻竹,她虽已憔悴如斯,却仍不掩清丽容颜,夜王微微一笑,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
此时,月是初上柳梢头,却躲进了云里,墨黑的夜空显得有些诡秘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