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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问出太多的东西,对夏荇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们的敌人是邗军,赵衍之不过是马前卒,摇旗呐喊的小喽啰。迎头一棒,他心情很糟,使重手法点了那骑手的死穴,把他丢进草丛里,招呼众人继续上路。
何檐子压低声问道:“那两个车夫怎么办?”
夏荇毫不犹豫道:“做掉!”
魏十七看着何檐子用暗器招呼那两个车夫,觉得留他们两条命也无妨,行踪已经泄露,再多上两张嘴也无妨,尽管邗军找上他们,也是凶多吉少。他瞥了一眼,见夏芊不以为然,却没有多说什么,白蔲心软,掉过头去不愿多看。
一行人上马的上马,骑驴的骑驴,即刻动身向庆津渡赶去。夏荇和夏芊共乘一骑,兄妹二人默默无语,他们比谁都清楚,天龙帮陷入了岌岌可危的险境。
西北兵荒马乱,叛军声势浩大,胡人进逼三镇,大梁国靠江南赋税,才得以支撑下去。早在半年之前,大梁国三朝元老、德高望重的镇远将军邓朴遣使跟夏去疾接触,开出条件招降天龙帮,成为邗军治下的一支厢兵。
大梁国的兵制,有正军,有厢兵,前者受枢密院辖管,朝廷直接拨放粮饷,自成一体,不听州府指派,后者由正军淘汰或州府招募,粮饷自筹,半民半兵,承担修筑、运输、邮传等杂役,通常不用上阵厮杀。
当时夏去疾受深井山萝菔道人指点,追逐长生之道,已不大过问帮内的事务,少帮主夏荇接见了邓老将军的使者。一番交谈试探,对方提出的招安条件十分优渥,却始终没有说明真实意图,夏荇心存疑虑,不断用言语刺探,那使者甚是精干,不露半点口风。
双方的交涉共持续三天,从始至终,夏芊都在一旁聆听,她“猜”到了邓朴的用意。
大梁国养虎为患,河北三镇既是对外的屏障,又是对内的威胁,倘若三镇放开樊篱,引胡人南下,联手作乱,京师必将大乱。邓朴清楚地看到这一点,但他年老体衰,时日无多,已无力从根子上废除藩镇。
三镇节度使嚣张跋扈,出身行伍,曾邓朴麾下为将,立下赫赫战功,对老将军不无敬畏。可以这么说,邓朴不死,河北不叛,邓朴一死,河北必叛。而要与藩镇叛军周旋,江南的财赋是关键,某种意义上,朝廷的命运就
其中。沿途耽搁了不少时间,逃离津口城后不该在山坳歇脚太久,之后在胥阳镇也不该逗留,连夜赶路兴许能摆脱追兵。错误选择了折返铜陵,总舵十有八九已沦陷,从庆津渡过江无异于自投罗网,邓茂的中军劲卒正张开口袋,等着他们一头撞进去……
夏荇脊背上冷汗涔涔,他猛地拉住缰绳,马匹嘶叫一声,人立而起,尥着蹶子停在了岔路口。
向西通往庆津渡,向东是荒芜的丘陵,人烟罕至,杳无生机。
邬仝驰近他身旁,问道:“少帮主,怎么了?”
夏荇斩钉截铁道:“不能去庆津!”
“不去庆津?”邬仝愣了一下,微微皱起眉头,少帮主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去庆津,不能渡江,邗军在江北等着我们!邬舵主,形势严峻,身后的追兵只是一支偏师,江北才是邓茂的中军主力。”
邬仝犹豫道:“邗军驻守江都大营,与我们关系一向不错,几处分舵在他眼皮底下,这些年从来都没出过岔子……”他并不知晓邓朴遣使招安天龙帮一事,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关节。
“三两句话很难解释清楚,邬舵主,我们不能渡江,唯一的生机在东面。”夏荇拿定了主意,不容分说,掉转马头折向东,当先疾驰而去。
邬仝摇摇头,喃喃自语道:“唯一的生机……有这么严重吗?”他声音是如此之轻,以至于近在咫尺的易廉何檐子都没有听清。
一行人唯夏荇马首是瞻,调转方向紧紧跟上,心中不无疑惑。魏十七紧了紧缰绳,稍稍放慢马速,白蔲坐在他身前,忧心忡忡道:“少帮主在担心些什么?”
“江北是邗军的地盘,他担心撞上邓茂的中军,小心些总是好的,赵衍之敢动手,背后有人撑腰,那个邓茂,来历很不简单!”邓茂的来历自然不简单,他是邗军主帅邓去疾之子,而邓去疾正是淮王梁治中的心腹爱将。
淮王当真按捺不住,打算动手了吗?
一行人离庆津渡越来越远,白蔲叹了口气,她心中腾起一阵不详的预感,今生今世,再也回不到铜陵,见不着老帮主和杜堂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