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为什么以及怎样一种痛快,但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周慕辰从未在我面前展现出的个人魅力。一个男人能让一堆男人围着他转,也算是个人魅力吧?
那应该是我一生中,除了现在这段乌龙的同居之外,跟周慕辰独处最多的时光。因为那些能人异士一个个虽都惊才绝艳,但好像没有一个人对音乐这东西有天分。每次我来汇报进度,他们立刻抽烟的抽烟,如厕的如厕,不到半分钟不见了,且至少半小时之内绝对抽拉不完,同我一起讨论的人瞬间就会只剩下周慕辰一个。
让我很意外的是,周慕辰竟然对制作音乐已经做足了功课。
我第一次跟周慕辰面谈音乐制作方案,心里还充满了忐忑。说实话,跟小四弄的那首“奸/情”真是我第一次让那些鬼画符出来见人。我没有系统的学习过作曲,以前接触到的音乐也是以西方音乐弹奏曲目居多,中国古代音乐几乎没怎么研究过。但现在工作室开发的这款游戏是古风仙侠背景,与我熟悉的领域相差甚远。港台武侠片我倒是看不过少,但那些配乐都带着浓浓的现代流行元素,基本与古曲已经沾不上边了。我估计要照着那些弄几首出来,周慕辰非用他那犀利的眼神杀我个半死不活。所以当我和周慕辰两人静静的坐在那小办公室里时,紧张的差点把面前桌子抽屉的把手掰断了去。
我以为周慕辰会劈头盖脸的就问我对这次游戏音乐的制作有什么想法,说实话我前一晚上还真仔细的想过这个问题,但还真一点没想出来。当那双漂亮的眼睛转向我似有话要说时,我差点没捂脸夺门而出。
但是,他只静静的说了两个字:“过来。”
我一愣,发现他已经转向了他专用的电脑,在上面弄着一些什么东西,完没有注意到我的紧张得要抽过去。见我不动,他转过头来又说了句:“坐着干什么?过来,有东西给你看。”
我这才赶紧挪到他身后,远远的站着再不敢往前凑一步。
周慕辰往后瞟了一眼,随手拉过后面一张椅子,说:“站那么远你要怎么看?坐过来。”
那绝对是人生中第一次跟周慕辰凑得那么近。当时我的下巴离他的肩胛骨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他的后背离我的前胸……还是有那么几公分的距离。运用一般文学作品中矫情夸张的修辞手法来说,我脸皮的温度绝对能刺破他淡薄的上衣直击他肩部敏感的肌肤……不过他肩部的肌肤好像没文学作品种形容的那么敏感,因为我觉得脸皮烫的都快炸了,他也浑然不觉,没再回头看我一下。
那一天,他给我看了游戏的人设界面,主题音乐出现的场景,以及一些关键情节的游戏动画,还大概讲述了一下游戏创意的主线,想要帮我熟悉一下游戏的背景资料。不过后来回想起来,十句话里我顶多听进去一句半,剩下的时间里,我都用来专注的偷窥他的侧脸和感受自己时速一百八的心跳。其实我真不想那么专注的走神,我也很想好好干点正事,不过在周慕辰低沉的嗓音和发梢散发着的那股清淡味道的夹击下,我从小就不怎么坚定的好学心立刻土崩瓦解。
最后周慕辰一句“大致清楚了吗”一语惊醒梦中人,我魂魄初归位,立马慌忙点头,生怕他看出我刚才神游太虚来着。还好他没有如那些万恶的高中老师一般,有那种叫人站起来重复刚才讲什么内容的癖好,虽然十分怀疑的看了我一眼,却什么都没追问,只淡淡的说:“我找了一些类似游戏的音乐素材,你可以做个参考。”然后他就拷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我的优盘里,扔给我说:“晚上回去看一下整个游戏的脚本,明天你早点来,说一说你对游戏和主题配乐的大概想法吧。”
周慕辰就是这样雷厉风行的人。他要的东西,总是希望立刻就有答案和成果。后来骆维跟我说:“你这都算很好了,他还能让你第二天再来汇报。我们经常都是半夜十二点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他一拍脑门想出个什么来,然后那一晚上就没觉睡了。”我闻言叹息,这样想来,他没把我当贝多芬托世,让我看完那些东西就现写一段谱子给他,已经算对我非常手下留情了。
周慕辰很实干,牛鬼蛇神们啃面包,他绝不吃蛋糕;牛鬼蛇神们熬通宵,他绝不偷打盹;牛鬼蛇神们抽烟如厕去了,他还在跟我扯那些要亲命的宫商角徵羽,琵琶乱弹琴,我很多时候都觉得,他就算不太懂,也很善于让人觉得他其实是深藏不露的内行,决不能随随便便就忽悠了去,这让本来就是二把刀的我更觉得很有压力。
后来好不容易挤了半首出来,周慕辰让我拿去给他检阅一下。但工作室里并没有乐器,可以让我给他演示一下阶段性成果。为了能让他及时的提出指导意见,我把尘封了多年的口琴都找了出来。工作室里的牛鬼蛇神看见我举着口琴就冲进去时,纷纷欢呼叫嚷着“看来今天你俩一时半会完不”,然后作鸟兽散吃宵夜去了。
周慕辰当然去不了,他淡定的啃完最后一口面包,就示意我坐下来可以开始了。吹了几个音符之后,我就悔得肠子都青了。用口琴吹出来的那效果,怎么听怎么不是人写的东西,周慕辰也难得露出了一脸茫然的表情。
我硬着头皮吹完之后,工作室里顿时静的像在拍鬼片,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我偷偷的瞄了一眼周慕辰的表情,他嘴唇紧闭,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深深的惆怅,我想,他已经终于顿悟我其实根本不是这块料,正在思考怎么才能将我这个历史使命完结了去。
半晌之后,他忽然站起身来,边穿外套边说了一个字:“走。”
我茫然的抬头:“去哪儿?”这都快晚上十一点了,难不成在把我踢走之前他还要请我吃顿好的算是酬谢我这小半个月的无用功?
周慕辰也没答话,看了看表,说:“快点!”然后一把抓起我的手腕飞快的冲出了门口。
第15章
周慕辰的手紧紧的箍在我的手肘上,初秋的夜里,连野猫都被冻得懒于发/春了,我却身燥热莫名。
到了校门口,他伸手打了一辆车,然后说了一个我没听过的地名。我默默的咽了两口口水,心里却又有点失落。因为一上车,他的手就回归了原位,自然得好像他刚才真只是抓着一只怀春的野猫狂奔了半个学校的路程而已。
车子在几条小路里穿行着。已经来了C市一年多,但从未自驾出行的我对路况也不甚熟悉。眼见着路上行人渐少,我心里越来越没底。虽然从理论上来讲,那种什么什么的情节应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但我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这大半夜的,要这条路的终点真是个宾馆什么的,我是要下车还是不要?
我嗫嚅着说:“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周慕辰好像很专注的在想事情,并没有说话。那倒霉催的司机却忽然在前面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小姑娘,你竟然不知道那是哪儿?不过那儿可不是你们小年青儿应该去的地方啊!”
我倒抽了一口气,虽然我不太清楚C市的小年青儿不应该去哪儿,但从司机那二不挂五的调调里,我直觉那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
果然,那车最后停在了一个灯光昏暗了无人烟的大门前。我打眼一看,不禁一愣,想不到啊想不到,周慕辰竟然会对这种地方这么熟悉……那大门旁边的一块醒目招牌上,方方正正的写着:老年活动中心。
我瞬间哭笑不得:“来这里做什么?”我觉得哪怕真是去个宾馆都比到这里来的合理吧!
周慕辰答得极自然:“找个地儿让你弹琴。”
我目瞪口呆:“这儿?老年活动中心?”
周慕辰再不答话,比了个跟他走的手势。我猛地有些紧张,那场景,那氛围,怎么想怎么觉得马上要去偷鸡摸狗。最关键的是,还是进老年活动中心偷鸡摸狗,估计中国改革开放几十年也找不出这么闲的没事的。
周慕辰显然对这个地方颇为熟悉。经过九曲十八弯的绕着外围转了大半圈之后,周慕辰终于在后方一处破旧的铁栏杆处停了下来。那铁围栏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有些年头了,但我实在想不出周慕辰是要如何带着我穿过这足有两人多高的障碍。就算那铁条已经锈迹斑斑,但也足有小拇指粗细,难道周慕辰天生神力,竟打算生生的掰断它?
周慕辰仔细观察了一阵,把手搭在其中一根微微有些弯曲的铁条上。我不禁颤声道:“要不算了吧。你别把自己的手掰坏了……”
“谁跟你说我要把它掰断了?”周慕辰闲闲散散的转过头来,手里已经拎着半根铁条。
我目瞪口呆,“你,你怎么弄的?”
昏暗的路灯下,周慕辰嘴角微扬,竟是露出了一个浅得十分不像笑容的笑容。那一瞬间,我以为我自己眼花。他在笑?他竟然在笑!虽然笑得很是隐晦,但他货真价实的在笑!
从我认识他以来,这应该还是第一次见着他笑。恍惚之间,竟然忘了再看得仔细些。
“小心些,衣服蹭上铁锈可不太好弄干净。”他低低的说了一声,身子一低,已经从他弄出的那个缝隙里钻了过去。身法那叫一个敏捷熟练,看来打小没少练习钻人院墙。
“愣着干什么?快点!”看我还愣在外面,周慕辰低声催了一句。我这才赶紧学他的样子猫着腰从那缝隙里挤过去。周慕辰又把那铁条装回了围栏上,我这才看清原来单单那一条是断开的,不过卡在槽里看起来和其它的铁条没什么不同,掰一把才知道这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但谁又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来掰铁栏杆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