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看清了?这一份上边印着我的英文名字‘邓光瑗教授’,下边印着被推荐学者(当然由我填写英文名字了),这是英国赠我的;这一份上边印着我的法文名字‘邓光瑗教授’,下边印着推荐学者(当然由我填写法文名字了),这是法国赠我的。我已分别填好英文华男萍和法文燕颖颖了,反正在两国通用哩,不用担心会分开。明白了?”小燕就问:“奶奶,您以前怎么不将这贵重礼物送给亲孙女和孙女婿呢?”“问的好。我那孙女是在英国留学后永久任教的,现在已入英国籍了;孙女婿是英国人。他俩要这居留证干什么呢?不是白白浪费了吗?”于是两个人都站起来道:“谢奶奶厚赠。”邓教授又道:“如果你俩想到香港讲学就更容易了,我有个英国学生叫艾斯查,现在香港大学身居要职,只要对他说是我介绍的,就必被重用……”
不觉天色已暗,客厅里的银光灯也就亮起来了。邓教授就笑嗬嗬对在厨间忙着的中年保姆道(这时用汉语说了):“丁嫂,今晚我和孙儿、孙女共餐,你炒两个可口的菜,熬点冬瓜火腿汤,再到教师餐厅搞几个合味菜,带一瓶红酒。”那丁嫂答应一声照办了。这里三人又用英语聊天了。不禁意中,小燕说了一句:“奶奶,您的性格倒象一个人哩!”“谁?”“我宋妈的母亲,也就是我的祖母……”“姓甚名谁?”“宋涛洁。”“哎哟哟,你原来是宋涛洁的孙女!不错我们性情是相似。她比我长两岁,当年我们在上海还一起提倡女权,一起搞教育救国、实业兴国。可惜我后来就单一从事教育了,没有她实力大、名声振啊!谁知她就早走了呢?真可惜啊!”“原来您和我奶奶志同道合。”小华也不禁意地说了一句。“岂止志同道合!我后来在英法讲学时还经常念叨她,可惜失去联系了。直到上海《大公报》刊登她去世的消息,又发表了周恩来、邓颖超的唁电,我才知道。那时我已在南大任教好几年了。我也就连忙发去一付挽联,深切悼念她。这副联后来也刊在《大公报》上:‘克己毕生,勤培志士兴家国;利人一世,尽献诚心造福民。’我知道她的墓不在上海,在哪里呢?”小燕道:“明天我给奶奶送两份报纸来,您就知道了。”“我猜想你俩不是宋依珠的亲生儿女。”小华道:“我俩是她的一对干儿女,不过现在已胜似亲生儿女了。”“哈哈哈!那宋依珠能认准了你俩,一是她的不凡慧眼,二也是你俩的不凡才智啊!好,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是这个道理。今天我们终于又分在一群之中了。难道真有天意?”邓教授欢喜不迭,情不自禁地唠唠叨叨起来。说着,菜已备齐,三个人就坐上桌了。“哎,丁嫂,你也坐吧!一家人不分彼此嘛。”邓教授用汉语招呼丁嫂。
晚餐后,小华、小燕告别了邓教授,悠步往寝室走,不约而同地想:“春节期间到匡教授家吃饭,也被他认作了干孙儿、干孙女,还与他从法国归来探亲的孙儿、孙儿媳结成了干兄弟、干姐妹。这次又被邓教授收作了孙儿、孙女,怎么这样巧合?这真是我俩的造化啊!”想到这里,都不禁笑起来了。两个人当然都猜中对方心事,也不愿明言。只是都心情十分看好。不过两个人也觉累了,需要早早休息了,于是就相别各向自己寝室走去了。深夜,一场雷暴大雨袭击南京城,流水堵塞,车辆不兴,到处是积水如湖。还好是在夜晚,人车稀少,要是在白天,可能会人灾不断哩。这场雨一直下到天明,时骤时狂,骤时雨倾盆,狂时风卷树。气温随着雨势也激降了三四度。小华、小燕可能连日天热难入眠,这夜正好在落雨时就睡沉了,一直睡到早餐以后,还觉睡意沉沉,不愿起床。后来小燕就被傅娇吵醒了:“哎呀,校园里积了好深水呀,能划船了啊!”小燕答:“你糊诌了,水从哪里来的?”“不骗你,不信你来瞧!你恐怕睡糊涂了吧?昨夜又是风、又是雨、又是雷的,一直闹腾到大天光,闹得我烦死了,就睡不着了,就干脆坐听风声、雨声、雷声、流水声了。只是那雷声怪吓人的,打得我直哆嗦。你倒好,仰部四杈,一动不动,好像根本不当作回事。恐怕你在作和男朋友相会的甜蜜梦吧?过了一两个时辰我才迷迷糊糊地听不到吵闹声了,不料天快亮时又被一次炸雷惊醒了。现在好了,安静了。可就是水积得太深了啊!”小燕见她这么说,一跳起了床:“怎么?下过一夜大雨了?怪不得我不觉那么热了,睡得好香啊!谢天谢地!不过,你这小蹄子,嘴似红辣椒,哪天我要把你的嘴撕出血!”傅娇一笑:“我岂辣过你?”
—奇—这场大雨虽未造成大灾,可江水开始上涨了。接着是连阴了两天,有时伴有零星雨,有时又多云偶见一丝阳光,气温则温和多了。当然,校园里的积水很快就被疏通干了。
—书—7月14日星期五,天开始放睛了。一早,树头摇摆,凉风飕飕,有秋凉征兆哩!小华、小燕提着简单行囊,搭公车往中山码头赶。还好,江水并不十分狂涨,无非江岸开阔了一些,说明南京大雨,不等于沿江到处大雨,也不等于江水山洪泛滥呢。两个人轻松上了宁芜“飞江”号小轮,不一会汽笛鸣响,便进入逆江航道了。两岸山圩田塍、绿树、禾苗、村镇,悠悠移后,在阳光下显出葱笼而雍容的景观。小华、小燕由于近两日休息充分,精神极好,就不时在船两边晃悠,左顾右盼、东望西观,觉得十分惬意。小华笑道:“我即兴吟一首诗,你想听不?”小燕就道:“你吟一首诗,我就吟一首词。”小华道:“可不许耍赖啊!你听着——
—网—‘飞江’逆上踏潮头,遣送波涛两岸悠。
昨日雷声今日笑,慢吟轻唱竞风流。”
小燕听罢赞道:“吟得好!你是诗人,我岂敢竞风流?我不吟了!”小华笑道:“说好不许赖的,你怎么反悔?”小燕抵赖不过,只得吟道:
“船,息浪平涛竞上游。君志壮,趟水弄潮头!”
小华一振:“啊呀,小学妹这首《苍梧谣》气壮山河!没想到,你填词的功力竟如此快速长进了。可喜可贺啊!”小燕道:“你又讥笑我了。我这不过是学着你的样做鞋罢咧。”两个人都畅笑一阵。不意就被一位有心人听了去。那人四十开外,须发乌黑,两眼炯炯有神,额头肥出,严然智者模样。他缓步走到小华、小燕旁边,远望江水奔腾不息道:“两位年轻大才,出口不凡,诗词皆堪佳品,我甚欣然。从所佩校徽看出,知是南大学人了。但不知贵姓大名?”两个人只好先后道:“不敢。学生华男萍”,“学生燕秋颖。”只见那人狂喜道:“久仰大名,今始得见,深为荣幸!我名孙立人。过去只见二人大作,却不见二人其面,甚感遗憾。原来两位如此年轻!”小华深深一揖道:“原来先生就是《芜湖大江报》主笔,幸会,幸会!”小燕道:“我也早闻先生大名了。读先生文章,有如断水劈山,令心身极其振作而又大快,不失学者为文之典范。”孙立人道:“陋赞矣!二位刚才的即兴之吟,可否让我带回刊发?”小华、小燕同道:“随口之吟,岂敢妄传?先生勿错爱我俩了。”孙立人一笑:“我看颇好。口随心出,岂有口吟而无心声的道理?两位当明白:古今随口之作,往往便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不朽绝品呢!不过我发的时候,将标题为《驱船逆江即兴》,如何?”两个人道:“标题颇切。不过刊发前,您得加以润色啊!”孙立人道:“岂敢!我是一字不改的。就叫读者大众去润色吧。”说着,“飞江”轮就鸣笛停靠和县金河口码头了。小华、小燕两个人只得向孙立人深深一揖,匆匆下船了:“大教不忘,再见!”孙立人招手:“再见!别忘了今后给我支持稿件啊!”写书人不妨在这里交待一段:孙立人回《芜湖大江报》后,就把小华、小燕俩的诗词默写在稿纸上,就安排在周日副刊头条位置发表,标题下还加了黑体字“本报主笔按”道:“诗词作者是两位颇有文学才华的年青人。周五在宁芜‘飞江’号上,他们手扶船栏杆,目视大江涛,随口即兴而吟,其激情撼天动地,其胸襟涌海摇山。主笔在船上能与一面之交,不胜荣幸之至。特录其所吟,刊之本报,荐之于读者诸君也。”诗词发表后,迅速引起反响,轰动大江南北了。华男萍、燕秋颖一时哪能知道呢?这也暂且不表了。
且说小华、小燕下“飞江”之后,一路步行十华里方赶到和县汽车站。随购票上车,不意就见到章兆勤司机。两个人忙就招呼:“章叔好!又搭上您的车了。”老章抬眼见是他俩,嗬嗬笑道:“好久没看到你俩了,大学课程累不?身体吃得消吗?怎么不从西埠上车?”小燕道:“我们从南京乘船到金河口,然后才赶来搭班车到巢县的。”“啊呀,走了十里够辛苦的!怎么,不到香泉了?”小华道:“家母现今住无城了。”老章道:“原来如此。这就好,也免得你们跑那二十多里的劳什子路!”说着,车就启动、出站、上路了。车子开的很稳,从和城到西埠,又从西埠到含山,令两个人欣喜的是,路虽未拓宽,但路面已改观了,严重颠簸现象已绝迹了。小燕高兴道:“这路面铺得还不错哩!”老章笑道:“多亏你们大声疾呼。你们那文章、诗呀,是针打在我们身上了,却要人民公社出血。不出点血能铺好路?所以人们感激你们啊!”小华道:“您和李叔的事迹确也感动人的,能不让人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