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小伙便是小燕姨娘陈范氏的儿子、她的表哥,从部队受派公干路过无城,昨天他顺便看宋依珠,结果会到了,今天下午又一路来到巢城,准备明天就离巢归队。小华哪里知道这一层,更不会透察姨表兄妹不得嫁娶的新规制。小华暗想,这倒好,她终于被人捷足先登了。

    小燕深情地注视着小华,小华也深情地注视着小燕,两个人似乎都傍若无人了,而心里都欢喜十分,脸也都笑开了花。她道:“你没有事,身体并没垮,精神还是这么足,我放心了。”他道:“见你胖了,气色很不错,可见病大好了,我也丢心了。”小燕意识到冷落别人了,赶快把姨娘、宋干妈、表哥一一作了介绍,小华先叫了声燕妈妈,又一一招乎了“您好”、“您好”、“你好”,那军伙儿就握住他的手:“表妹有劳你费心了!”“不敢不敢,应该的。”小华道。这时小黎已来到现场,一眼见到那军小伙,也是一惊,心道:“不好,小燕另有其人了。可惜、可惜呀!”小燕又一一作了介绍。待小黎和那军伙握手时,小黎说:“我是黎则生,幸会、幸会!”军伙答:“我是陈志明,幸会、幸会!”小燕这时对小黎、小华道:“我可先打招呼了:今晚我请客,在政府食堂小餐厅,要你们四位学哥和王姐,还有二牛哥、三牛哥、小柏作陪,可不准推辞啊!大牛哥通知王姐、小柏、三牛哥、大李、小马,虎哥通知二牛哥,并要和他一同为我张罗,不能误事的。我这表哥也能喝两杯哩,你们就对上号了。红酒嘛,一瓶也就够了,今晚不让王姐喝红的,非得要她喝白的不可!”小黎、小华只好答应,然后两人都准备离开。小燕喊住小华:“你待跑到哪去?”“通知人呀,办席子呀,现在已快下午四时了,我能不快跑?”小燕吃吃一笑:“你这鹅!就知道办事,不知道……”她想说“想人”却不敢说,便接

    着道:“我刚在街上碰到小孔哥了,席子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陪我们坐坐吧?”小华道:“这不好吧?你们一家人先唠在一起吧,外人告退为好……”“不好!你能是外人?”小华红了脸:“不说了。那我就为你姨娘、宋干妈,还有你表哥安排一家干净旅馆住宿?”小燕听了很中意,便笑道:“你倒并不鹅。但这件事也已请小孔哥办好了,就定在桥头新旅社哩。你现在就在这里陪大家唠嗑,松散松散。”燕母听到燕儿这席话,不觉欢喜起来:“这丫头!管起小华来了。”陈母、宋干妈和陈志明表哥也笑起来了。小燕红着脸道:“笑什么?我怕你们问这问那的,我一个人怎么答上来呢?所以就请他这个‘百事通’陪大家唠了。”宋干妈道:“燕儿说的是,都是一家人嘛,不必拘礼。”小华只好坐下来等大家提问了。

    谁知几个人不问巢县情况,报社工作,同事关系,而倒集中在小华家世、亲人及他与朋友交往情况上了。宋依珠开口道:“听燕儿喊你鹅,是什么意思啊?”不觉自己也笑了。小华答:“前辈笑,可见这是笑话呗。但我有些事确有点呆。”答着自己笑起来。小燕道:“你自认是鹅了?这倒好!”小华不答,只望着她,心想:我不过迟了一步而已。宋依珠又问:“听说你父亲没了,你母亲现在身子骨可好?”小华答:“父亲死得这么早,也怪我,我未能及时接他到身边来好好调治,我是不孝啊!至今心里还常常自责我是个不孝之子……”小燕怕又会勾起他伤痛的神经,便道:“虎哥又来了,这农村前年、去年死的人多半是吃不饱肚皮,怪那些残暴地方干部瞎了眼睛,把农业生产搞糟了。伯父虽然没在几个月前,但他已病入膏盲了,神医也治不好的了。莫再自责,莫再自责!”陈范氏道:“燕儿说得是,你不必放在心上,还有个母亲哩,敬敬孝,父和母是相通的啊!”“我母现在身子骨硬朗起来了。半月前我接到她的信……”小燕心一动:她终于回信了,肯定是对我写去的两封信的复信。就道:“拿来给我看看可好?”陈志明笑:这表妹怎么能看人私信?小华道:“信在山上居房里哩,明天给你看吧。母亲在信中还告诉我,若现在回家,她就有自己种的很甜很甜的瓜给我吃个够了。看样子精神很好哩。”燕妈说:“谢天谢地,神灵保佑!那就好,那就好啊!”宋依珠面带满意微笑,又问:“你可有兄弟姐妹?他们现在还好吧?”小华答:“我有一个兄长和一个姐姐,我排行老三,没有弟妹。兄嫂膝下有三个孩子,大姐早出嫁了。可是他们都饿得外流去了,至今我还不知他们下落啊。但我相信,他们终会返乡和我团聚的。”陈志明道:“对对,兄弟姐妹手足情,终究会聚在一起敬孝上人的。”宋依珠道:“这么看来你很幸运啊,家庭很有希望呢!但不知你今后怎样敬奉母亲?”小华道:“我很想把母亲带在身边过活,母子相依为命,甘苦同赏,患难同度。但她现在不愿来,说等将来父坟归了祖坟了,她或许就来了,她现在要照看我父亲的坟。我只好不敢违抗母命呀!”陈范氏道:“你母亲待人处事可见不同凡响哟。”燕妈道:“我也是燕儿她爸归了祖莹,我才无牵挂地跟了燕儿,母女相依为命。可见上了年岁人的心都是相通啊!你应该理解你母。”小华道:“前辈教训的是。”宋依珠心想:这孩子通情达理,将来不但有前程,而且是个大孝子。她又问:“你为何不读完大学再工作呢?”小华答:“组织决定我提前毕业,分配工作,我不能不遵从。再说我家境贫寒,怎么忍心让父母经年累月负担我呢?现在看来,我走这一步还救活了双亲中的一个——母亲,要不然,恐怕母亲也会死了!”小燕连忙止住:“虎哥你又来了!这大学有什么了不起?我看你比大学生不差分毫。大学生都能写出你那些长通讯、精散文、好杂文?还有那些美诗词?”小华道:“小学妹在涂脂抹粉了。我写的那些玩意儿只不过是工作需要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小燕道:“你胡说!你那些轰动社会、为农村经济呐喊的文章是一般水准人写得出的?我就写不出!”小华就势反击:“小学妹骗人了,这大江南北谁不知道你那两篇小说的威风,一发出来就满城轰动,把个《芜湖萃文报》搞得洛阳纸贵哩!”说罢望她笑。陈志明问:“真有这事?”宋依珠道:“我读过,我读过,写的确实不错。不过这素材好象并非燕儿一个人能空想的,倒是另有高人提供或者帮助。”小燕道:“对对,确有高人指点,那首歌词就是这位高人的杰作,而且还是他十岁时的第一篇诗作。”宋依珠道:“那歌不是你的原创?”小燕道:“我哪有那等才气啊!再学十年也写不出哩。”宋依珠道:“诗确实写得极好。这高人是谁呢?”“还能有谁?只有这只鹅!”小华连忙分辨:“不是,不是。”几个人都哈哈畅笑。笑罢,陈志明就要看刊有两篇小说的报纸,小燕道:“等会儿找出来给你吧。”这时只见宋依珠又问了:“小华,你这样有才气、有志气的小伙儿,一定有姑娘家盯上你了?”小华答:“没有的事。我是个贫寒人,谁家姑娘能看上我?”小燕道:“不一定!贫寒怕什么?因为贫寒就不肯盯,那她一定是个势利小人,将来很可能

    腐臭不堪!”宋依珠笑,她倒看重小燕敢恨敢爱哩。又问小华:“听说你有不少同学在合肥读大学?还有朋友在芜湖等地,你和他们经常来往吧?”小华答:“是的,多是信件来往,见面机会少。但我写信不多,所以有朋友埋怨我‘笔懒’什么的。不过大凡有求于我的,我必支助,以为人家有难自己不帮能算朋友吗?不怕您见笑,我虽贫寒,却心存‘义’字,宁独受其苦,也不独享其甜哩,帮助同学我心里乐意啊,故也不考究回报不回报。”陈范氏想:这孩子也倒是个有情有意、很良善的人哩。燕妈也想:大凡善良之人,便是好人,后必有好结果的。宋依珠更喜爱侠义之举,但她想到丈夫当年侠义救人,后来却又遭到其中一些不良之徒的陷害,以至早没,又不免伤感。便道:“小华善良,肝胆照人,侠义豪气,值得称颂。不过我也得告诫:谨防不义之徒钻了空子。你小小年纪也要早学会取舍,提高辨别能力,多交好朋友,不交恶心人才是。不知我这话中你意与否?”小华忙道:“前辈的教导很中意,晚辈今后注意就是。我知道,社会上的狗肉朋友不少,必得用心提防才行哩。”陈志明道:“狗肉朋友万不可交,交了害己、害家哩!”宋依珠又问:“在你的朋友中,难道没有几个知心的女流之辈?女人可是半边天啊!”小华笑答:“不瞒前辈,晚辈这方面经历很欠缺呢。我在校读书时大体不接近女同学,虽相识但不亲近。工作后除了工作往来,我大体也是不交往年轻女郎,因为我有自卑心理,怕被人轻视,更怕被女郎轻视,所以干脆近而远之得了啊!”小燕心里嘀咕:怪不得这呆鹅曾经老跟我捉迷藏似地疏远我,常常和我近而远之呢!又不经意地道:“也不一定,我看你现时对我就很好。”小华脸通地就红了,无言以对。心想:她怎么能在她表哥面前讲这种话呢?存心让我难堪不成?而且也不怕他忌恨我?算了算了,反正人家已经捷足先登了,她现在还能顾及到我吗?想到这里他尴尬地看了表:“唉哟,已经五点半了!我得先走一步,帮二牛哥去打点了。你们六时就去入席吧。”他说着站起来了。小燕道:“不用你先忙,到六时我们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