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凡当下清醒过来,睁大俏皮双眼,眨了眨,又眨了眨,景物渐渐清晰。

    看到躬身站在面前已脸色通红的太傅老师,再看看小手扯着的“不明物体”——原来不是小狸的尾巴,是太傅大人的长白须!

    赶忙放手站起来,垂首咬唇:完了,这下要被老爹知道,屁屁不保!

    帝婚:忆童年竹马青梅(02)

    “岂有此理,人有三尊,君、父、师是也。你竟上课呼睡,不视尊师之道。音之起,心生也,亦心声,心之动,物之然,感于物,形于声,汇于律——称作音律。而你怎可这般辱没高雅……”太傅老师长篇一律。

    帝曾有旨,所有皇子犯错太傅老师皆可罚不需奏报,又何谓丞相之子。

    小仙凡听着太傅老师的大番数落:说吧说吧,只要不拿戒尺打我手心便好。

    垂下的头一侧,俏皮的眼睛看着左边桌上的东方涵烨,正好迎来对方担忧眼神。

    小仙凡冲他眨眼轻笑,说着口形语:我们下课放风筝!

    东方涵烨忙转过头,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一闪而过。

    太傅老师终于说教完毕,回到座前,继续奏琴。

    小仙凡真想举手欢呼‘苍蝇’散会。

    不多时,暖阳柔柔,和风如羽,琴声虚浮,他那困倦的双眼再次迷迷糊糊地合上。

    “殷仙凡……”

    刚入梦乡,耳边又传来比刚才更加震耳的吼声。

    小仙凡立刻站得笔直挺挺,刚欲辩说自己没有睡着,不料立身时那一刻,碰撞到本就脚地不稳的桌子,桌倒,琴被压断成两半。

    小仙凡一怔,看着太傅老师手拿戒尺气冲冲朝他走来时,心想这下真的完了,要被罚了。

    小小孩童乖乖伸出手掌。

    当戒尺正要‘吻’上那只白而细嫩的小掌心时,身旁有一声音响起:“老师,是学生不小心弄倒了殷仙凡的桌子。”

    意料之中的,小仙凡还是看到那个总是袒护自己,对他人少语却肯对自己多言的六皇子挺身而出。

    “当真是你?”太傅老师抚着长须疑惑问道。

    虽未亲眼瞧见事情经过,但应该是这调皮捣蛋的殷仙凡没错,可六皇子是众学生里最诚实可信的一位,他该不会说谎才是。

    “是,学生的笔不知何故不见,方才只是想伸手向仙凡借笔一用,身子一时不稳,前倾时便不慎推倒了他的桌子,还请老师见谅。”东方涵烨的声音谦逊矜谨,说得其理必然。

    帝婚:忆童年竹马青梅(03)

    太傅老师掳须轻叹:“很好,坦诚认错,尊师有道。不管有心无意,对擅律者而言,琴之命也,知己也。琴毁,知音绝。老夫一定要罚。”

    十二岁的六皇子恭敬颔首:“学生知错,但请老师责罚!”

    眼睁睁看着戒尺一板一板狠厉打在东方涵烨的手心上,小仙凡的心里五味杂陈。

    在他与六皇子同读四年的记忆里,六皇子如亲兄长般对他照顾呵护。

    戒尺“啪啪”声响,在六皇子的掌心留下条条血印,他仍是面色不改,一声不吭……

    黄昏近夜,天边霞光暮霭,满苑花瓣舞愁红。

    殷仙凡只手托腮,再随童年忆。

    曾记得只要他道出心中喜好之物,六皇子总会不计一切取来送他。

    有时受到其他皇子或学子们的欺辱奚落,六皇子便会出头替他维护,六皇子的话语达理中听,他们也不再计较。

    玩捉迷藏,轮到小仙凡找人,找寻不到大家时,他便会扁嘴大叫:“六皇子哥哥,七皇子殿下……”

    “我找不到你们。”当时,无人理会他的叫唤。

    小仙凡揉揉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腮鼓鼓,一副“你们爱怎么躲怎么躲,找不到我不找了”的怒气样。

    不一会儿,他的手臂一紧,被人拉起身来。

    转身一望,一个俊美风逸的少年弯腰为他拍去身上污尘,故作冷颜:“才半盏茶的功夫找不着就耍赖了?”

    小仙凡撇嘴:“我不管,我还小,你们得让着我。”

    少年刮着他的小鼻子,摇头一笑:“仙凡,长大后可没人再会这般让你。”

    小仙凡眨着纯真双眼,说着纯洁话语:“有六皇子哥哥让着我就行了。”

    六皇子替他理着吹乱的发:“仙凡要学着长大,学着自我保护,六皇子哥哥也不可能保护得了你一辈子!”

    小仙凡也许知道以下话语不可让外人知,凑近六皇子耳边悄悄撒娇道:“六皇子哥哥最好了,六皇子哥哥适合当皇上,六皇子哥哥如果以后当皇上了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帝婚:忆童年竹马青梅(04)

    六皇子顿然怔住。

    “仙凡。”

    “六皇子哥哥我在。”

    六皇子替小仙凡理好衣带,若有所想低声道:“倘若……倘若有日六皇子哥哥真做了皇帝,仙凡可会乖乖听从六皇子哥哥的话?”

    小仙凡抬起可爱天真的脸蛋,笑得如绽放的花般灿烂,紧紧点头:“我一定乖乖听六皇子哥哥的话!”

    “那要仙凡一直留在六皇子哥哥身边,仙凡可愿意?”

    “我愿意!”

    “好,六皇子哥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仙凡。”

    小仙凡思索一瞬,又咬着唇道:“可系,可系,溜皇几葛隔嘿不嘿骗仙凡?”

    “当然不会。”

    “那万一呢?”

    六皇子将身前的小小身躯拥入怀里,低语道:“万一六皇子哥哥真骗了仙凡,也定是情非得已,事后定会将前因后果告诉仙凡,仙凡可要记守诺言,不可随意离开六皇子哥哥。”

    “真的?那六皇子哥哥也记住不要骗我喔。”小仙凡伸出小小手指:“我们打钩钩,不许变!”

    “好,不许变。”六皇子怀着憧憬未来的笑意,伸出手,两只小手指紧紧钩在了一起……

    殷仙凡想到此时,已是伤心得潸然泪下。

    谁曾想过这一孩童之诺,竟成今时之伤。

    今日的皇帝莫非早已忘却年幼誓言,自他登位,他想要的他不再给。

    他说让他不可离开他身边,他每一次都试着“靠近”,却一次次换来他的无情“驱逐”。

    他说过让他记守诺言,他说过会好好保护他的,他说过不骗他的,可为何他却薄情抛却儿时之诺?

    殷仙凡苦笑着拭去泪水,也对,堂堂帝王,三千宠爱于一身,那小小承诺,早已化风无形,只有自己这般执着谨记罢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早已对那位“六皇子哥哥”存满依赖,甚至上瘾,更想赖着一生一世。

    如今,他弃他如帚,他还要坚守那个他对他的随口承诺吗?

    宁惜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她明白,爱情是两厢情愿,单方索取似强奸;爱情是希望对方幸福完满,而非纠缠不休,反目成仇!

    想到此,将泪擦干,殷仙凡似是做出决断般站了起来,快步走出上书堂,朝天和殿奔去……

    也罢,今日做最后挽回,他若坚执若斯,便放了手吧。

    帝婚:妖媚一曲笑红尘(01)

    来到天和殿外。

    兵多如林,布满皇宫各处。

    “殷少爷,何故席已至半才到?”殿外候守的太监向他微一施礼。

    “噢,是钟公公,这样的,本少爷忙着去给皇上办置一份薄礼,是以迟迟方到,皇上大婚,本少爷岂可空空而来。”殷仙凡拱手道。

    钟公公左右上下看遍殷仙凡的身,这忙乎半日还是两袖清风哪有薄礼,不也是空空而到么?

    狐疑道:“殷少爷,您的薄礼何在?”

    殷仙凡轻咳一声:“物不在虚实,只在心意,本少爷赠与皇上之礼,乃无形之物,烦请钟公公替本少爷通传一下。”

    殷仙凡的脾性他是清楚的,倘要阻拦定会在殿外大喊大叫,帝后大婚之日,他可不想犯了禁忌,头颅不保。加上这殷少爷是丞相大人独子,纵是他声名臭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殷少爷在外稍等,奴才这就进殿禀报。”

    殷仙凡看着钟公公入殿,便坐在了殿外石阶上,解开了发带,脱下了脚上靴袜……

    大殿内,歌舞逍遥,酒语交错,热闹沸腾。

    为不惊动大家雅兴,钟公公顾自走到皇上席位旁,方躬身,声音刚好可传入皇上耳内:“皇上,殷少爷在殿外求见。”

    皇上持筷夹菜的手晾在了半空,遂又看向席位下与官员们正举杯畅饮的东方涵辙,轻叹着继续夹菜:“宣他入殿吧。”

    “遵旨。”钟公公低身退出殿外。

    “殷少爷,皇上允了,让您进殿。”

    “多谢钟公公。”殷仙凡站起身,拍拍两手细尘。

    赤足迈着从容步伐朝殿门走去。

    刚近夜的天色灰蒙如雾,风飘渺,隐隐约约可见那一袭紫红色身影娉婷姿娇,三千青丝耀,重影妖娆,仿佛一位凌空而降的蝴蝶仙子……

    钟公公看得拂尘掉地。

    侍卫们忍不住侧目痴瞧。

    “好!”殷仙凡入殿时,正是舞姬们舞毕退下之际,群臣们则是拍手叫好。

    “这位姑娘,可否借你的琵琶一用?”殷仙凡在殿侧拦下一位抱着琵琶的姬女,轻声有礼道。

    姬女见是殷少爷,便含羞带笑双手奉上琵琶。

    “多谢。”殷仙凡接过琵琶走入大殿中央,掀袍跪地:“草民殷仙凡叩见皇上。”

    帝婚:妖媚一曲笑红尘(02)

    殿内瞬间停下喧哗。

    “唉。”殷宏飞看到跪在殿中的儿子,放下酒盏,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