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冲出门,宋北良匆匆丢下一沓钱,交代了一句:“千瑶姐,你先收下。”
陈千瑶连连推拒,宋北良说:“我不需要很多钱,千瑶姐,你们暂时忍耐着,我爸妈不会一辈子不认你们的。”
陈千瑶擦了擦眼泪,还没说话,宋北良已经跟着冲出去了。
白茶撞撞跌跌的在昏暗的楼梯里跑着,快到楼外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栽过去。宋北良大骇,几个跨步到跟前,将将把白茶拉在怀里。
宋北良揽着白茶的腰,把她带到楼外,刚想说几句,就看见白茶的泪水从眼中缓缓地滑下。他胸腔里的怒火一刹那就被浇灭了,他抱住白茶,轻轻拍她的后背,想要安慰又无从开口,于是只好抱得更紧一些。
白茶依在宋北良的怀里,抽噎着,当初在宋南燊的床上看见一个女子,她觉得那时的自己,心都被掏空了,已然是伤到了极处,可原来不是,原来还有更伤的,掏空的心还能被碾成灰。
“白茶...”宋北良的胸前湿了一片,布料贴在皮肤上,凉沁沁的。他苦笑,自从遇到白茶,不仅智商变低,连心胸都变宽广了,他爱的女孩为了另一个男人在他怀里哭,这样窝囊的事,他想都没有想过。可现在,不要说只是出借胸膛,哪怕要了他的命,他能决然拒绝?他很怀疑。
“北良哥...”白茶揉了揉眼睛:“对不起。”
“嗯?”
“我...我刚才不该那样说...”
原来是这件事,宋北良把白茶拉开一些,认真的看着她:“白茶,知道错就好。”
白茶怔怔的回望宋北良,狭窄的弄堂里忽然起了风,不知谁家晾在铁栏杆外面的被单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她循声看了一眼,被单已经被洗得发白了,上面大朵大朵的牡丹只剩下淡淡的粉色影子。
白茶的热泪又淌下来,她知道她错了,可是她要怎么做才是对?
白茶高三毕业那年的夏天,这座北方的城市热得十分反常。
那个夏天,白茶高考刚刚结束,白君守和宋北良从大学毕业了,宋南燊也读完了他的硕士课程。每个人都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到底何去何从的思虑让大家都很浮躁,让本就炎热的夏天更加焦灼。
没有人担心白茶能不能上B大,她若分数高,当然更好,权当锦上添花,她若分数不够,白夫人在考前就安慰她:“囡囡啊,我已经跟任校长打电话说过了,不要紧张,考不好也不要紧。”
但白茶还是希望自己能凭实力考入B大,她知道陈千瑶是从中部一个省份考入B大,而那个省的高考分数线一向在国傲视群雄数一数二。而她已经输了一次,不能再输一次。
分数线下来的时候,白茶的考分刚刚压了B大当年在本城招生的最低分数线,家大喜,虽然只是锦上添花,但这花添得着实舒心又耀眼。白仲安亲自打电话给B大的任校长,嘴里说着:“哪里,哪里。”可眼里的喜悦已是藏都藏不住了。
白夫人问白茶:“囡囡啊,要学什么专业?”
“我要学中文。”白茶手里刚好拿着一本线装的《纳兰词签注》,她无意间在阁楼里无数的书里翻出来的,不知已经有多少年历史了,纸质都泛着浅浅的黄,她随手翻开一页,看见一行小楷字,辛苦最怜天生月,一夕成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不多的几个字,她觉得比那些大段大段的莎士比亚对白还要触动心弦,她起了一种坚持,一定要学中文。
白君守终于决定要去欧洲投奔白君敬了,他选择的那所商学院作风低调,但学费奇高,他父亲已经表态只赞助他学费,至于生活费,他要自己想办法解决。白君守觉得自己未来两年的前景一片惨淡。
临行前,白君守在T大旁边的饭店宴请同学,为了让白茶提早体验大学气氛,特意带上了白茶。宋南燊从宋北良那里听说了白君守马上要去欧洲,到底有六七年的交情,便也来送行。
席间只有白茶一个女生,起初男生们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说起系里的轶闻趣事,很有节制的不涉及男女方面。可觥筹交错,几杯酒下肚,就换了张嘴脸,生冷不忌,嘻嘻哈哈的说着带颜色的笑话。
“白君守,你到欧洲去了,你在国内那些好妹妹怎么办啊?”有人朝白君守挤眉弄眼,整个大学四年,白君守被戏称为开屏孔雀,风流韵事两只手都数不完。
立刻有人怪腔怪调的唱:“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我的哥哥,你心里头爱的是谁?”
白君守喝得脸红红:“你们瞎说什么呢?我白君守从来只有一个妹妹,就是我小妹。”
白茶斜眼看了看白君守,叹口气,这个家伙,还真是让人一脸黑线啊。宋北良看到白茶脸上很生动的无奈,“扑哧”一下笑出来,白君守不乐意了:“我说,宋北良,你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宋北良笑着偏过头,旁边有人起哄:“宋北良,这大学四年你守身如玉,老实交代,打算啥时候脱贫啊?”
守...身如玉?是那个意思吗?
白茶的脸“轰”一下热起来,她把头埋得低低的,听到宋北良说:“去,去,我脱不脱贫关你啥事,难不成你暗恋我?”
“不是我暗恋你啊,兄弟,白君守号称是女生杀手,我看你才是,你简直是踏碎芳心一片,偏偏你自己还不知道。”
白君守笑得见牙不见眼,大力的拍着宋北良的肩膀:“哥们,到欧洲来投奔我吧,我带你找洋妞脱贫去。”
宋北良还是那个字:“滚。”
吃完饭,有人提议把还留在学校的女生请出来唱歌,当时卡拉OK正是最火热的时候,B大旁边还没有那么多咖啡馆,反而小卡拉OK厅一个连一个,局促的挤在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
宋南燊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便提出告辞。白君守喝得有点高,醉意朦胧间还记得拜托宋南燊把白茶送回大院里。宋北良也要跟着回去,无奈一帮寝室同学吵嚷着把他往卡拉OK厅里拽,他只来得及对白茶说一句:“早点回去休息吧。”
白君守舌头都不如平时灵活了:“小妹啊,一定要跟紧了宋大哥啊。外面,外面不安。”
白茶简直懒得理他,她已经这么大人了,难道还会出问题?
黑色轿车开过来,白茶吃惊的看着宋南燊:“南燊哥,你也回家吗?”话刚说完就知道说错了,又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南燊帮白茶拉开车门,神色自然:“没关系,我今晚回去拿点东西。”
白茶点点头,想要再说什么,却找不到恰当的语言,几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车子路过繁华的商业区时,街两边的霓虹灯照进来,红的绿的紫的,白茶偷偷打量宋南燊,只是一个侧面,影影绰绰,亮一刹暗一刹。
她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句:“南燊哥,你和陈姐姐...还好吗?”
车厢内的安静突然被打破,宋南燊怔了怔,他揉了揉眉间,他也喝了点酒,声音带着微醺的低沉:“我们挺好的。”
“哦。”白茶傻笑了两声:“那什么时候结婚?”
“快了。”
原来如此。
白茶把脸转向窗外,那里人来人往,喧嚣尘上,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红尘万丈,隔了一层玻璃,到她这儿,只剩下黯然。
目送着轿车离开,宋南燊对白茶说:“我送你回去。”
快到白家楼下,白茶忽然转身,直直的看着宋南燊:“南燊哥,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她一定要问,不问,就再也不敢问了,不问,就再也没有机会问了。
“我...”宋南燊不敢逼视路灯下的少女,苍白而绝美的脸,这样执着而倔强的看着他,他把目光躲开,望着远处森森的树丛:“我...”
没有吗?难道一点也没有?
白茶没有勇气问,长久的压抑,让她生出一种孤勇而绝望的力量,上前狠狠地抱住了宋南燊的腰。宋南燊只怔了一秒,下一秒已经惊骇得语无伦次:“白茶...不要...你不要这样...白...”
白茶把脸埋在宋南燊的怀里,她用尽力气,像溺水的人,只是死死地抱住宋南燊。
闷热的夏夜里,一丝风也没有。
白茶纤细的身体隔着单薄的雪纺紧紧贴在宋南燊的身上,他甚至感觉到了她胸前的柔软。时间多往前推进一秒,对于他,简直好像酷刑,挣扎间,少女的馨香,美好的肉*体,像绳索一样勒得他不能思考,他的身体居然有了反应。
宋南燊的脑子乱了,他俯下头急切的找着白茶的嘴唇,重重的吻上去,吸吮辗转,一遍又一遍。白茶仰起脸,近乎晕厥的沉溺在陌生的男子激情里,直到她窒息,才轻轻地嘤咛了一声。
下一瞬,宋南燊梦醒般一把推开她,还没等白茶反应过来,他已经大步离开了。
白茶捂住嘴,眼中流下泪,凄厉的喊了声:“南燊哥。”
宋南燊没有回头,只说了句:“白茶,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