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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无忌去牵了坐骑和赵敏并骑直奔关内。心想义父倘若落入了丐帮之手丐帮要以他来挟制明教眼前当不致对他有所伤害只屈辱难免;但芷若冰清玉洁遇匕了陈友谅之险毒、宋青书之卑鄙若遇逼迫唯有一死。言念及此恨不得插翅飞到卢龙。但赵敏身上有伤不能无眠无休地赶路在她面前又不敢显得太过关怀周芷若。

    当晚两人在一家小客店中歇宿。张无忌躺在炕上越想越担心走到赵敏窗外但听她呼吸调匀正自香梦沉酣。他到柜台上取过笔砚撕下一页账簿草草留书说道为救义父事在紧急决意连夜赶路事成之后当谋良晤嘱她小心养伤缓缓而归。将那页账簿用石砚压在桌上跃出窗外向南疾奔而去。

    次晨购买马匹一路不住换马连日连夜地赶路不数日间已到了卢龙。但如此快追中途并未遇上陈友谅和宋青书想是他晚上赶路之时陈宋二人和掌钵龙头正在客店之中睡觉是以错过。

    卢龙是河北重镇唐代为节度使驻节之地宋金之际数度用兵大受摧破元气迄自未复但仍人烟稠密。张无忌走遍卢龙大街小巷、茶楼酒馆说也奇怪竟一个乞儿也遇不到。他心下反喜:“如此一个大城街上竟无化子此事大非寻常。陈友谅说丐帮在此聚会当非虚言想是城中大大小小的化子都参见帮主去了。只须寻访到他们聚会之所便能探听到义父和芷若是否真为丐帮擒去。”他在城中庙宇、祠堂、废园、矿场到处察看找不到端倪又到近郊各处村庄踏勘仍不见任何异状。

    到得傍晚他越寻越焦躁不由得思念起赵敏的好处来:“倘若她在身旁我决不致这般束手无策。”只得到一家客店住宿用过晚饭后小睡片刻挨到二更时分飞身上屋游目四顾四下里一片宁静更无半点江湖人物聚会迹象。正烦恼间忽见东南角一座高楼上兀自亮着火光心想:“此家非富即贵该和丐帮拉扯不上干系……”正转念间似乎遥见人影闪动有人从楼窗中跃出相隔远了看不清楚心道:“莫非有绿林豪客到这大户人家去作案?左右无事便去瞧瞧。”

    当下展开轻功奔到了那巨宅之旁纵身翻过围墙只听得有人说道:“陈长老也忒煞多事明明言定正月十六大伙在老河口聚集却又急足快报传下讯来要咱们在此等候。他又不是帮主说什么便得怎么岂有此理!”声音洪亮语带气愤说的显然是丐帮中事。张无忌一听心中大喜。

    声音从大厅中传出张无忌悄悄掩近只听得一个粗犷的声音说道:“陈长老是挺了不起的那个他奶奶的金毛狮王谢逊江湖上这许多人寻觅了二十多年谁也抓不到一根狮毛的屁影子来闻闻陈长老却将他手到擒来别说本帮无人可及武林之中又有哪一人能办到……”张无忌又惊又喜他当日在弥勒庙中曾听到过这粗犷的话声知是丐帮帮主史火龙心想义父下落已知丐帮中并无如何了不起的高手相救义父当非难事凑眼到长窗缝边向里张望。

    只见史火龙居中而坐传功、执法二长老、掌棒龙头及三名八袋长老坐在下首另有一个衣饰华丽的中年胖子衣饰形貌活脱是个富绅背上却也负着六只布袋。张无忌暗暗点头:“是了原来卢龙有个大财主是丐帮弟子。叫化子在大财主屋里聚会确是谁也想不到的了。”

    只听史火龙接着道:“陈长老既传来急讯要咱们在卢龙相候定有他的道理。咱们图谋大事他奶奶的这个……这个务当小心谨慎。”掌棒龙头道:“帮主明鉴:江湖上群豪寻觅谢逊为的是要夺取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现下这把宝刀既不在谢逊之手不论怎么软骗硬吓他始终不肯吐露宝刀的所在。咱们徒然得到了一个瞎子除了请他喝酒吃饭又有何用?依兄弟说不如狠狠地给他上些刑罚瞧他说是不说。”

    史火龙摇手道:“不妥不妥用硬功夫说不定反而坏事。咱们等陈长老到了再从长计议。”掌棒龙头脸露不平之色似怪帮主什么事都听陈友谅的主张。

    史火龙取出一封信来交给掌棒龙头说道:“冯兄弟你立刻动身前赴濠州将我这封信交给韩山童说他儿子在我们这里平安无事只须韩山童投诚本帮我自会对他儿子另眼相看。”掌棒龙头道:“这送信的小事似乎不必由兄弟亲自走一趟吧?”

    史火龙脸色微沉说道:“这半年来韩山童等一伙闹得好生兴旺。听说他手下他妈的什么郭子兴、朱元璋、徐达、常遇春、汤和、邓愈打起仗来都很有点儿臭本事。这次要冯兄弟亲自出马一来是要说得韩山童归附本帮服服帖帖又须察看他自己和手下那些大将有什么打算;二来探听这一路明教人马有他妈的什么稀奇古怪。冯兄弟肩上的担子非轻怎能说是小事?”掌棒龙头不敢再说什么便道:“谨遵帮主吩咐。”接过书信向史火龙行礼出厅而去。

    张无忌再听下去只听他们尽说些日后明教、少林、武当、峨嵋各派归附之后丐帮将如何兴盛威风。这史火龙的野心似反不及陈友谅之大言中之意只须丐帮独霸江湖称雄武林便已心满意足却没想要得江山、做皇帝粗言秽语说来鄙俗不堪。他听了一会儿心感厌烦寻思:“看来义父和芷若便囚在此处我先去救了出来再将这些大言不惭的叫化子好好惩诫一番。”轻轻跃上一株高树四下张望见高楼下有十来名丐帮弟子手执兵刃来往巡逻料想便是闪禁谢逊和周芷若之所。

    他溜下树来掩近高楼躲在一座假山之后待两名巡逻的丐帮弟子转身走开便即蹿到楼底纵身而上。但见楼上灯烛明亮他伏身窗外倾听房内动静。听了片刻房内竟半点声息也无。他好生奇怪:“怎么一个人也没有?难道竟有高手暗伏在此能长时闭住呼吸?”又过一会儿仍听不到呼吸之声探身向窗缝中张望见桌上一对大赌烛已点去了大半截室中却无人影。

    楼上并排三房眼见东厢房中无人又到西厢房窗外窥看。房中灯光明亮桌上杯盘狼藉放着七八人的碗筷杯中残酒未干菜肴初动却一人也无似乎这些人吃喝未久便即离房他去。中间房却黑洞洞的并无灯光。他轻推房门里面上着门闩他低声叫道:“义父你在这儿么?”不听得应声。

    张无忌心想:“看来义父不在此处但丐帮人众如此严密戒备却是为何?难道有意地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吗?”突然闻到一阵血腥气从中间房传出他心头一惊左手按在门上内力微震格的一声轻响门闩从中断截。他立即闪身进房接住两截断折的门闩以免落地出声。

    他只跨出一步脚下便是一绊相触处软绵绵的似是人身俯身摸去却是个尸体。这人气息无脸上兀有微温显是死去未久。摸索此人头颅小头尖腮并非谢逊当即放心。跨出一步又踏到了两人的尸身。他伸指在西边板壁上戳出两个小孔孔中透进烛光。只见地下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尽是丐帮弟子显然都受了极重内伤。他提起一尸撕开衣衫但见那人胸口拳印宛然肋骨齐断拳力威猛非凡。

    张无忌大喜:“原来义父大展神威击毙看守人众自己杀出去了。”在房中四下察看果见墙角上用尖利之物刻着个火焰的图形正是明教的记号又见窗闩折断窗户虚掩心想:“是了适才我见这楼上黑影闪动便是义父脱身而去了只不知义父如何会遭丐帮擒去?想是他老人家目不见物难以提防丐帮的诡计。他们若非用蒙汗药物便是用绊马索、倒钩、渔网之类物事擒他。”

    他心中喜悦不胜走出房外缩身门边向下张望见众丐兀自来回巡逻对楼上变故不知情寻思:“义父离去未久快去追上了他咱爷儿俩回转身来闹他个天翻地覆方叫群丐知我明教的手段。”适才见那黑影向西方而去便纵身跃起在一株高树上一点跃出围墙提气向西疾奔。

    沿着大路追出数里来到一处岔道四下寻找见一块岩石后画着个火焰记号指向西南的小路。张无忌大喜心想义父行踪已明立时便可会见。明教中诸般联络指引的暗号他曾听杨逍详细说过又见这火焰记号虽只寥寥数划但勾画苍劲若非谢逊这等文武才之士明教中没几人能画得出来。

    此时他更无怀疑沿着小路追了下去直追到沙河驿天已黎明在饭店中胡乱买了些馒头充饥更向西行到了棒子镇上。只见街角墙脚下绘着个火焰记号指向一所破祠堂。他心中大喜料想义父定是藏身其间走进门去只听得一阵呼么喝六之声大厅上围着一群泼皮和破落户子弟正自赌博却是个赌场。

    赌场庄头见张无忌衣饰华贵只道是位大豪客来了忙笑吟吟地迎将上来说道:“公子爷快来掷两手你手气好杀他三个通庄!”转头向众赌客道:“快让位给公子爷大伙儿端定银子输钱好让公子爷双手捧回府去啊!”

    张无忌眉头一皱见众赌客中并无江湖人物提声叫道:“义父义父你老人家在这儿吗?”隔了一会儿不听有人回答便问那庄头道:“你可曾见到一位黄头发、高身材的大爷进来是一位双目失明的大爷?”那庄头见他不来赌博却是来寻人心中登时淡了笑道:“笑话奇谈天下竟有瞎子来赌骰子的?这瞎子是失心疯的吗?”

    张无忌追寻义父不见心中已没好气听这庄头出言不逊辱及义父踏上两步将他一把抓起走到门口轻轻一送人已掷上了屋顶。张无忌推开众人拿起赌台上两锭大银说道:“公子爷把银子捧回府去了。”揣在怀内大踏步走出祠堂。众泼皮惊得呆了谁敢来追?等他走远这才大喊大叫。

    他续向西行不久又见到了火焰记号。傍晚时分到了丰润那是冀北的大城依着记号所指寻到一处粉墙黑门之外。但见门上铜环擦得晶亮墙内梅花半开是家幽雅精洁的人家。他拿起门环轻敲三下。不久脚步细碎黑门呀的一声开了鼻中先闻到一阵浓香应门的是个身穿粉红皮祅的小环抿嘴一笑说道:“相公贵姓?今儿有闲来坐坐姊姊可开心了!”说着左手便搭到了他肩头。

    张无忌满脸通红急忙避开说道:“贱姓张。有一位谢老爷子和一位姓周的姑娘可是在这儿么?”那小环笑道:“这儿是梨香院啊你要找周纤纤该上碧桃居去。你给哪一个小妮子迷得失了魂上梨香院来找周纤纤了?嘻嘻!”

    张无忌恍然大悟原来此处竟是所妓院说道:“对不起。”转身便走。那小环追了出来叫道:“公子爷我家姊姊哪一点比不上周纤纤?你便片刻儿也坐不得?”张无忌连连摇手飞步而去。

    这么一闹心神半晌不得宁定眼见天色将黑夜晚间只怕错过了路旁的火焰记号便找一家客店歇宿心头思潮起伏:“义父怎地又去赌场又去妓院?他老人家此举到底含着什么深意?”睡到中夜突然惊醒:“义父双目失明怎能一路上清清楚楚地留下这许多记号?难道是敌人故意假冒本敎记号戏&a;lt;var&a;gt;99lib?&a;lt;/var&a;gt;弄于我?甚至是引我入伏?哼便龙潭虎穴好歹也要闯他一闯。”

    次晨起身在丰润城外又找到了火焰记号仍指向西方。午后到了玉田见那记号指向一家大户人家。这家门外悬灯结彩正做喜事灯笼上写着“之子于归”的红字看来是女儿出嫁锣鼓吹打贺客盈门。张无忌这次学了乖不再直入打听谢逊下落混在贺客群中察看未见异状便即出来找寻记号果在一株大树旁又找到了。

    火焰记号引着他自玉田而至三河更折而向南直至香河。此时他已然想到:“多半是丐帮发现了我的踪迹使调虎离山之计将我远远引开以便放手干那阴毒勾当。”他虽焦急却又不敢不顺记号而行只怕记号确是谢逊和周芷若所留。“倘若他们正给厉害敌人追击奔逃之际沿路留下记号只盼我赶去救援我若自作聪明径返卢龙义父和芷若竟尔因此遇难那可如何是好?事已至此只有跟着这火焰记号追他个水落石出。”

    自香河而宝城再向大白庄、潘庄已趋向东南再到宁河自此那火焰记号便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了。他在宁河细细查察不见有丝毫异状心想:“果然是丐帮将我引到了这里叫我白白地奔驰数日。”

    当下买了匹坐骑重回卢龙在旧衣店买了件白色长袍借了朱笔在白袍上画了个极大的火焰决意堂堂正正地以明教教主身份硬闯丐帮总堂。

    他换上白袍大踏步走到那财主巨宅门前只见两扇巨大的朱门紧紧闭着门上碗口大的铜钉闪闪发光。他双掌推出砰的一声两扇大门飞起向院子中跌了进去乒乒乓乓一阵响亮两只大金鱼缸给打得粉碎。

    这数日之中他既挂念义父和周芷若的安危又连遭戏弄在冀北大绕圈子心中郁怒难宣这时回到丐帮总舵决意大闹一场。他劈破大门大踏步走进舌绽春雷喝道:“丐帮众人听了快叫史火龙出来见我。”

    院子中站着丐帮的十多名四五袋弟子见两扇大门陡然飞起已大吃一惊又见一个白衣少年闯进登时有七八人同声呼喝迎上拦住纷纷叫道:“什么人?干什么?”

    张无忌双臂一振那七八名丐帮弟子砰砰连声直摔出去只撞得一排长窗尽皆稀烂。他穿过大厅砰的一掌又撞飞了中门见中厅上摆着一桌筵席史火龙居中而坐。一干丐帮首领听得大门口喧哗之声正派人出来查询。张无忌来得好快半路上迎住那匆匆出来查问的七袋弟子劈胸抓住便向史火龙掷去。

    那财主模样的主人坐在下首眼见那七袋弟子向席上飞来伸臂往那人身上抱去一抱抱个正着但觉一股劲力排山倒海般撞到脚下急使“千斤坠”要待稳住身形不料登登登连退七八步背心靠上了大柱这才停住双手一松将那七袋弟子抛在地下一口气喘不过来身瘫软倒在柱边。群丐见此情景无不骇然。

    张无忌“咦”的一声惊喜交集见圆桌左首坐着个少女赫然便是周芷若。她身旁坐着的却是宋青书。周芷若惊呼一声:“无忌哥哥!”站起身来身子一晃便委顿在地。张无忌吃了一惊抢上前去俯身抱起。他身子尚未挺直背上啪的一声、砰的一响已让宋青书击了一掌再给另外一名丐帮高手打中一拳。

    张无忌此时九阳神功早运遍身这一掌一拳打在背上掌力拳力尽数卸去。他抱起周芷若纵身跃回院子问道:“义父呢?”周芷若颤声道:“我……我……”张无忌问道:“他老人家可好吗?”周芷若道:“我给他们点中了穴道……”张无忌只关心谢逊又问:“义父呢?”周芷若道:“不知道啊我给他们擒来此处一直不知义父他老人家的下落。”

    张无忌在她腿关节上推拿了几下将她放落。哪知周芷若给点中穴道的手法甚为特异他这两下推拿竟不奏效。她双足着地却似不能站直两膝一弯便即坐倒。

    群丐纷纷离座走到阶前。史火龙抱拳道:“阁下便是明教张教主&a;lt;rk&a;gt;&a;lt;/rk&a;gt;了?”张无忌心想他是一帮之主倒不可失了礼数抱拳还礼说道:“不敢。在下擅闯贵帮总舵还乞史帮主恕过无礼之罪。”史火龙道:“张教主近年来名震江湖在下如雷……这个贯耳今日见到老兄身手果然厉害得紧他妈的佩服佩服!”张无忌道:“在下来得鲁莽倒叫史帮主见笑了。我义父金毛狮王在哪里?请他老人家出来相见。”

    史火龙脸上一红随即哈哈一笑说道:“张教主年纪轻轻说话却&a;lt;q&a;gt;.&a;lt;/q&a;gt;如此阴损。我们一番好意请谢狮王来……来那个……喝一杯酒哪知谢狮王不告而别还下重手伤了敝帮八名弟子他奶奶的这笔账不知如何算法?却要请张教主来打打算盘了。”

    张无忌一怔心想:“那八名丐帮弟子果是我义父以重手拳所杀。看来他老人家确已不在此间但到了何处呢?”便道:“这位周姑娘呢?贵帮又为什么将她囚禁在此?”史火龙一怔道:“这个……”陈友谅插口道:“人说明教张无忌武功虽强却是个蛮不讲理的小魔头今日一见……哈哈……”张无忌道:“我怎么蛮不讲理了?”

    陈友谅道:“这位周姑娘乃峨嵋派掌门名门正派的首脑人物跟贵教旁门左道之士又有什么干系?这位宋青书兄弟是武当派后起之秀。他和周姑娘郎才女貌珠联璧合正是门当户对一双两好。他二人双双路过此间丐帮邀他二位作客共饮一杯。何以明教教主竟来横加干预?真是好笑啊好笑!”群丐随声附和哈哈大笑。

    张无忌道:“若说周姑娘是你们的客人何以你们又点了她穴道?”

    陈友谅道:“周姑娘一直好好地在此饮酒谈笑自若谁说是点了她穴道?丐帮和峨嵋派渊源极深世代交好。峨嵋派创派祖师郭女侠是敝帮上代黄帮主的亲生女儿。敝帮上代耶律帮主是郭女侠的亲姊夫。武林中若非乳臭小儿的无知之辈这些史实总该知晓。我们丐帮岂能得罪现任峨嵋派掌门?张教主信口雌黄怎不叫天下英雄耻笑?”

    张无忌冷笑道:“如此说来周姑娘是自己点了自己穴道?”陈友谅道:“那也未必。这儿人人亲眼目睹张教主飞纵过来强加非礼一把将周姑娘抱了过去。周姑娘挣扎不服尊驾自是顺手点了她穴道。张教主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是如此大庭广众之间众目睽睽之下张教主这等急色举动不是太失自己身份了么?”

    张无忌口才本就远远不及陈友谅给他这么反咬一口急怒之下更难分辩气得脸色铁青喝道:“如此说来你们定是不肯告知我义父的行踪了?”陈友谅大声道:“张教主贵教光明使者杨逍当年奸杀峨嵋派纪晓芙女侠天下武林同道无不发指。你如自恃武功高强又来干这种卑鄙龌龊的勾当只怕难逃公道。”

    张无忌转头对周芷若道:“芷若你倒说一声他们如何掳劫你来此处?”周芷若道:“我……我……我……”连说了三个“我”字忽尔身子一斜晕了过去。

    群丐纷纷鼓噪叫道:“明教糜头杀了人啦!”“张无忌逼奸不遂害死了峨嵋派掌门!”“杀了淫贼张无忌为天下除害!”

    张无忌大怒踏步向前便向史火龙冲去心想:“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了史火龙好歹着落在他身上逼问出义父的下落。”

    掌棒龙头和执法长老双双拦上。掌棒龙头挥动铁棒执法长老右手钢钩、左手铁拐两个人三件兵刃同时向他打来。张无忌一声清啸乾坤大挪移心法使出丁当一声响执法长老右手钢钩格开了掌棒龙头的铁棒左手单拐向他胁下砸去。

    旁边传功长老长刀递出叫道:“这小子武功怪异大伙儿小心了。”呼呼两刀劲道刚猛连砍张无忌胸口小腹。张无忌见他招数凌厉叫道:“好刀法!”侧身避开左手食指点向他大腿。传功长老长刀圈转横刀向张无忌手指削去。这一下变招既快刀锋来势更不差厘毫单此一刀已是武林中罕见高招。张无忌心中暗赞:“丐帮名扬江湖百年不衰帮中卧虎藏龙果有杰出人才。”那日在弥勒庙中曾见玄冥二老和丐帮高手交战只是身藏树中不敢探首所见不切此刻亲自交手才知传功、执法两长老足可列名当世一流高手。掌棒龙头火候较浅却也只稍逊一筹而已又想赵敏手下的“了、臂神剑”方东白当年也是丐帮长老丐帮开帮数百年帮中高手果然了得。

    片刻之间丐帮三老已和张无忌拆了二十余招。陈友谅突然高&a;lt;bdi&a;gt;&a;lt;/bdi&a;gt;声叫道:“摆打狗阵!”群丐嗬嗬高呼刀光似雪二十一名丐帮好手各执弯刀将张无忌围在垓心。这二十一人或口唱莲花落或呻吟呼痛或伸拳猛击胸口或高叫:“老爷、太太施舍口冷饭!”张无忌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这些古怪的呼叫举动旨在扰乱敌人心神。只见群丐脚步错杂然进退趋避却严谨有法。

    掌棒龙头大呼:“大伙儿上啊!”铁棒向他胸口点到执法长老的钩拐也舞成两团雪花疾卷而至。张无忌先向左冲身子却向右方斜了出去乾坤大挪移手法使将出来但见白光连连闪动噗噗噗之声不绝打狗阵群丐手中的弯刀都让他夺下抛上一柄柄都插在大厅的正梁之上。二十一柄弯刀整整齐齐列成一排每柄刀都没人木中尺许。

    猛听得陈友谅叫道:“张无忌你还不住手?”张无忌回过头来只见陈友谅手中又执着一柄长剑剑尖指在周芷若后心。此时周芷若已然醒转却毫无招架之力。

    张无忌冷笑道:“百年来江湖上都说‘明教、丐帮、少林派’教派以明教居首帮会推丐帮为尊各位如此作为也不怕辱没了洪七公老侠的威名?”

    传功长老怒道:“陈长老你放开周姑娘我们跟张教主决一死战。丐帮倾帮之力拾掇不下明教教主孤身一人竟要出此下策咱们大伙儿还有脸衙做人么?”

    陈友谅笑道:“大丈夫宁斗智不斗力。张无忌你还不束手待缚?”

    张无忌大笑道:“也罢!今日叫张无忌见识了丐帮的威风。”突然间倒退两步向后一个空心筋斗凌空落下双足已骑在丐帮帮主史火龙的肩头。他右掌平放在史火龙的顶门左掌拿住他后颈的经脉。这一招圣火令武功竟如此轻易得手连张无忌自己也颇出意料之外。他原意是使一招怪招、出其不意地欺近史火龙心中算足了三招厉害后着要快如闪电地将史火龙擒拿过来只怕陈友谅心狠手辣说不定真的会向周芷若猛下毒手。哪知他所想好的三招厉害杀手竟一招也使不上史火龙不经招架便已受擒。他骑在史火龙肩头犹如儿童与大人戏耍一般。

    群丐见帮主遭擒齐声惊呼。张无忌右手手掌平平按在史火龙顶门的百会穴上那百会穴是足太阳经和督脉之交最是人身大穴他只须掌力轻轻一吐史火龙立时经脉震断而毙。群丐谁也不敢动弹。一阵呼喝过后大厅上突然间一片寂静人人睁大了双眼望着张无忌和史火龙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忽听得屋顶上传下来轻轻数响琴箫和鸣之声似是有数具瑶琴、数枝洞箫同时奏鸣。乐声缥缈婉转若有若无但人人听得十分清楚只是忽东忽西不知是从屋顶的哪一方传来。张无忌大奇实不知这琴箫之声是何含意。陈友谅朗声道:“何方高人驾临丐帮?倘若明教群魔不妨就此现身何必装神弄鬼?”

    瑶琴声铮铮铮连响三下忽见四名白衣少女分从东西檐上飘然落入庭中每人手中都抱着一具瑶琴。这四具琴比寻常的七弦琴短了一半窄了一半但也七弦齐备。四名少女落下后分站庭中四方。跟着门外走进四名黑衣少女每人手中各执一支黑色长箫这箫却比常见的洞箫长了一半。四名黑衣少女也分站四角。四白四黑交叉而立。八女手中的瑶琴、洞箫似均为金属所制长短尺寸可作攻防兵刃。

    八女站定方位四具瑶琴上响起乐调接着洞箫加入合奏乐音极尽柔和幽雅。张无忌不懂音乐然觉这乐声婉转悦耳虽身处极紧迫的局面之下也愿多听一刻。

    悠扬乐声之中缓步走进一个身披淡黄轻衫的女子左手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童。那女子约摸二十六七岁年纪风姿绰约容貌绝美只脸色太过苍白竟无半点血色。那女童却相貌丑陋鼻孔朝天一张阔口露出两个大大门牙直有凶恶之态。她一手拉着那个美女另一手却持一根青竹棒。

    群丐一见这两个女子进来目光不约而同地都凝视着那根青竹棒。张无忌见这许多女子进来自觉仍骑在史火龙肩头未免太过儿戏但陈友谅的剑尖不离周芷若后心自己可不能轻易放了丐帮帮主。但见群丐人人目不转睛地瞪着那女童手中的竹棒似乎天下唯有这根竹棒才是第一要紧的物事什么白衣少女、黑衣少女、黄衫美女以及这个丑女童本人谁都对之视若无物。他暗暗诧异打量这竹棒时只见那棒通体碧绿精光溜滑不知多少年来经过多少人的摩挲把弄但除此之外却也别无异处。

    那黄衫美女目光一转犹似两道冷电掠过大厅上众人最后停在张无忌脸上冷冰冰地道:“张教主你年纪也不小了正经事不干却在这儿胡闹。”这几句话中微含责备之意但辞语颇为亲切犹似长姊教训幼弟一般。

    张无忌脸上一红分辩道:“丐帮的陈长老以卑鄙手段制住我的……我的同伴我只好擒住他们帮主。”那美女微微一笑柔声道:“将人家帮主当马骑不太过分一点吗?我从长安来道上听人说明教教主是个小魔头今日一见唉唉!”说着螓首轻摇颇有不以为然的神色。

    史火龙突然大叫:“张无忌你这小淫贼快快下来!”想伸手去扳他腿苦于后颈经脉被拿半点劲道也使不出来。张无忌听他当着妇道人家斥骂自己为“小淫贼”又羞又怒左手一股内力从他后颈透了过去。史火龙身酸麻难当忍不住大声“啊哟啊哟”地呻吟起来。

    群丐见敌人如此无礼而本帮帮主却又这等孱弱无不羞愤交集均觉史火龙在敌人手下居然出声呻吟实大失英雄好汉的身份别说他是江湖上第一大帮之主便寻常一个丐帮弟子也不该对敌人这等示弱。

    陈友谅道:“张无忌你放开我们史帮主我便收剑如何?”他不待对方答应当即还剑入鞘。他料得这一着必可收效果然张无忌说道:“甚好。”身形一晃已站在周芷若身边但见她双眉深锁神情委顿不由得甚是怜惜扶她在庭中一张石鼓凳上坐下。

    陈友谅转向那黄衫美女拱手说道:“芳驾惠临敝帮不知有何教言?尊姓大名可得见示否?”又问那丑陋女童道:“小姑娘你这根竹棒是哪里来的?”

    那黄衫美女冷冷地道:“混元霹雳手成昆在哪里?请他出来相见。”张无忌听到“混元霹雳手成昆”七字心下大奇却见陈友谅脸上陡然变色。但他神色迅即宁定淡淡地道:“混元霹雳手成昆?那是金毛狮王谢逊的师父啊。你该问明教张教主才是。”黄衫美女道:“阁下是谁?”陈友谅道:“在下姓陈草字友谅乃丐帮的八袋长老。”

    黄衫美女嘴角向史火龙一撇问道:“这家伙是谁?模样倒是雄赳赳的怎地如此脓包?给人略加整治便即大呼小叫不成样子!”

    群丐都感脸上无光暗自羞惭有些人瞧向史火龙的眼色之中已带着三分轻蔑两分气恼。陈友谅道:“这位便是本帮史帮主。他老人家近来大病初愈身子不适。你是客人我们让你三分。若再胡言乱道得罪莫怪。”说到最后两句已声色俱厉。

    那黄衫美女神色漠然向一名黑衣少女道:“小翠将那封信还了给他。”那黑衣少女应道:“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托在手中。张无忌一瞥见封皮上写着:“面陈明教韩大爷山童亲启”另一行写着四个小字:“丐帮史缄”。

    掌棒龙头一见那信登时满脸紫涨骂道:“小贱婢原来途中一再戏弄老子的偷信贼便是你这死了头。”挺起手中铁棒便要扑上前去厮拼。那黑衣少女咯咯一笑说道:“我了头是了头可是没死。这么大的人连封信也看不住不害羞。”说着纤手一扬那封信平平稳稳地向着掌棒龙头飞来。掌棒龙头当即一把抓住。

    张无忌那晚曾见史火龙命掌棒龙头送信去给韩山童以韩林儿为要挟胁他归降丐帮此时听了这番对答料知必是那些白衣黑衣少女途中戏耍掌棒龙头盗了他的书信以致他迫得重返卢龙。但掌棒龙头武功精强听他说话竟是直至此刻方知戏耍他的人是谁那么这八名少女若非有过人的巩智便是身具极高武功更可能是那黄衫美女暗中主持将一位丐帮高手耍得团团乱转。想到此处不禁对那黄衫女子好生感激。

    那黄衫女子说道:“韩山童起义淮泗驱逐鞑子道路传言都说他仁厚好义不扰百姓。既是这么一位英雄人物岂能为了儿子而背叛明教投降丐帮?你们就算将这信送到韩大爷手中那也只自讨没趣而已。我见这位龙头大哥糊涂得可笑又因丐帮中有件大事须他亲自在场才截下他的信来。”

    张无忌抱拳道:“多谢大姊援手相助张无忌有礼。”黄衫女子还了一礼道:“不必客气。”她又向丐帮众人道:“你们以为擒住了韩林儿便能逼迫韩山童投降么?掌棒龙头大哥那日你在道上接连受阻以为改行小道便能避过么?嘿嘿就算避过了这信送到韩山童手中于你丐帮也没好处。”

    陈友谅心中一动接过那封信来只见封皮完好无缺撕开封皮抽出信笑一瞥之下脸色登时大变。原来一封向韩山童招降的信已变成丐帮向明教投诚的降书文字中卑躬屈膝极尽谦抑自骂过去以来所作所为实属万恶不赦自今而后决定痛改前非务恳明教宽宏大量既往不咎请收录作为下属俾为驱赶元虏的马前先行。

    黄衫女子冷笑道:“不错这信我是瞧过啦可不是我改的。我看了此信才知掌棒龙头早已着了人家手脚上了大当。我念着跟丐帮上一代的渊源不愿威名赫赫的天下第一大帮到今日如此出丑露乖这才截了下来。你们想想此信由丐帮掌棒龙头亲手送到明教手中丐帮今后还有颜面立足于江湖之上么?”

    传功长老、执法长老、掌钵龙头、掌棒龙头等先后接过信来一看之下无不惊怒却又不禁暗叫:“惭愧!”果如黄衫女子所言这封卑辞奴言、没半分骨气的降书一落入明教之手丐帮丑名扬于天下所有丐帮弟子再难在人前直立。如此说来黄衫女子截下这封书信实是帮了丐帮一个大忙。然则偷换书信却又是何人?

    黑衣少女小翠笑道:“你们想问:这封信是谁换的是不是?”丐帮不答但人人脸上均露出急欲知晓的神色。小翠道:“掌棒龙头你除下外袍便知端的。”

    掌棒龙头早已满脸涨得通红颈中青筋根根凸起听得此言当即双手拉住外袍两边衣襟一扯噗噗数声轻响过去扣子尽数崩断。他向后一甩已将外袍丢下喝道:“那便怎地?”只听得他身后群丐齐声“咦”的惊呼似乎瞧到了什么怪异物事。掌棒龙头道:“什么?”转过身来只见六七人指着他的背脊。掌棒龙头更是焦躁双手一阵乱扯撕破内衫前襟将贴肉的衣衫除下露出一身虬缠纠结的肌肉挥过内衫一瞧只见衫上用靛青绘着一只青色大蝙蝠双翼大张狰狞可怖口边点着几滴红色血点。

    传功长老、执法长老等齐声叫道:“青翼蝠王韦一笑!”

    韦一笑从前少到中原声名不响但近年来在江湖上神出鬼没、大显身手威名之盛已颇不下于白眉鹰王。张无忌心下暗喜:“若非韦蝠王这等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原难戏弄得这掌棒龙头无知觉。”

    掌棒龙头一怔提起那件内衫劈脸向张无忌打来骂道:“好啊原来是你们这批魔崽子戏弄老夫。”张无忌衣袖轻拂那内衫为一股劲风带得再再上升挂在庭中一株银杏树了枝之上临风飘扬衫上那只吸血大蝙蝠更显得栩栩如生。张无忌笑道:“掌棒龙头敝教韦蝠王手下留情你难道不知么?他当日若要取你性命你便怎样?”掌棒龙头一想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

    陈友谅心知此事越闹越臭只有拦下不理是为上策问那黄衫女子道:“请问姑娘高姓不知与我们有何渊源?”

    黄衫女子冷笑道:“跟你们有什么渊源?我只跟这根打狗棒有些渊源。”说着向丑女童手中的青竹棒一指。

    群丐早认出这是本帮帮主信物打狗棒却不明何以会落入旁人手中各人的眼光都瞧着史火龙但见他脸色惨白不知所措。传功长老问道:“帮主这女孩拿着的打狗棒是假的么?”史火龙道:“我……我看多半是假的。”

    黄衫女子道:“好那么你将真的打狗棒取将出来比对比对。”史火龙道:“打狗棒是丐帮至宝怎能轻易示人?我也没随身携带若有失落岂不糟糕?”群丐一听都觉这句话不成体统身为丐帮帮主怎会怕打狗棒失落?

    那女童高举竹棒大声道:“大家来看。这打狗棒是本帮……本帮一代代传下来的棒儿怎么会假?”群丐听她口称“本帮”暗自惊奇走近细看见这棒晶润如玉坚硬胜铁确是本帮帮主的信物打狗棒无疑。各人面面相觑不明其理。

    黄衫女子道:“素闻丐帮帮主以降龙十八掌及打狗棒法二大神功驰名天下。小虹你先向史帮主讨教讨教降龙十八掌的功夫。小玲你待小虹姊姊胜了之后再向史帮主讨教讨教打狗棒法的功夫。”两名手持长箫的少女应声跃出分站左右。

    陈友谅怒道:“姑娘不肯见示姓名已是没将丐帮放在眼中更令两名小婢向我们帮主挑战江湖上焉有这个道理?史帮主待弟子先料理了这两个丫环再来领教这位姑娘的高招。咱们要瞧瞧到底是何方高人如此轻视丐帮。”史火龙道:“他奶奶的很好就请陈长老下场。”陈友谅刷的一声拔出长剑缓步走到中庭。

    那少女小虹道:“姑娘叫我讨教降龙十八掌你会这路掌法么?使降龙十八掌是用剑的么?”陈友应谅喝道:“史帮主何等身份怎能跟你小丫头动手过招?降龙十八掌的神功岂是你小丫头轻易见得的?”说着又踏上一步。

    黄衫女子向张无忌道:“张教主我求你一件事。”张无忌道:“姑娘请说。”黄衫女子道:“请你将这姓陈的家伙撵了开去将那冒充史帮主的大骗子揪将出来。”

    张无忌先前只一招便将史火龙擒住觉得他武功实在平庸之极再想起那日韩林儿一口浓痰吐去史火龙竟没能避开心下早已起疑。又见他事事听陈友谅指点自己没半点主意凭他武功、识见决不能为丐帮之主这时听黄衫女子说他是“冒充帮主的大骗子”前后一加印证已自明白了六七成一点头已欺到史火龙身前。

    史火龙一招“冲天炮”打出砰的一拳打在张无忌胸口。张无忌哈哈大笑说道:“降龙十八掌神功是这般脓包吗?”伸手抓住他胸口衣襟将他提起。陈友谅自知非张无忌敌手不等他动手已自行退入人丛。

    那丑女童突然放声大哭扑将上来抓住史火龙乱撕乱打叫道:“你害死我爹爹害死我爹爹你这恶贼!”史火龙给张无忌拿住后心穴道动弹不得。他身材高大那女童的小拳头只打到他肚子。张无忌手臂一拗将他脑袋按了下来。女童抓住他头发一扯史火龙满头头发忽然尽皆跌落露出油光晶亮的一个光头。原来他竟是个秃头头上戴的是假发。乱抓之下那女童忽然又抓下了他一块鼻子却无鲜血流出。

    众人惊奇已极凝目细看原来他鼻子低塌那高鼻子也是假装的。群丐一阵大哗齐问:“你是谁?怎地来冒充史帮主?”

    张无忌提起他身子重重一顿只摔得他七荤八素半响说不出话来。张无忌微微一笑自行退开心想此人冒充史火龙真相既然大白自有群丐跟他算账。

    掌棒龙头性如烈火上前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地打了他七八个重重耳光。那假帮主双颊红肿大叫:“不干我事不干我事。是陈……陈长老叫我干的。”执法长老心头一凛喝道:“陈友谅呢?”却已不见陈友谅人影料想他一见事情败露早逃之天天。执法长老道:“快追他回来!”数名七袋弟子应声而出追出门去。

    掌棒龙头骂道:“直娘贼!你是什么东西要老子向你磕头、叫你帮主。”提起蒲扇大的巴掌又要往他脸上掴去。

    执法长老忙伸手格开说道:“冯兄弟不可鲁莽。你一掌打死了他什么事都查不出来了。”转身向那黄衫女子抱拳行礼恭恭敬敬地道:“若非姑娘拆穿此人奸谋我们至今兀自蒙在鼓里。姑娘芳名可能见示否敝帮上下同感大德。”

    黄衫女子淡淡一笑道:“小女子幽居深山自来不与外人往还姓名也没什么用处。至于这一位小妹妹你们之中难道没人认得她吗?”

    群丐瞧着这个女童没一人认得。传功长老忽地心念一动踏上一步道:“她……她……她的相貌有点像史帮主夫人哪……莫非……莫非……”

    黄衫女子道:“不错她姓史名红石是史火龙史帮主的独生女儿。史帮主临危之时要他夫人抱了这孩子携带打狗棒前来找我为他报仇雪恨。”

    传功长老惊道:“姑娘你说史帮主已经归天了?他……他老人家是怎么死的?”

    丐帮神功“降龙十八掌”在北宋年间本为二十八掌当时帮主萧峰武功盖世却因契丹人身份遭驱除出帮他去繁就简将二十八掌减了十掌成为降龙十八掌由义弟灵鹫宫虚竹子代传由此世代传承。到南宋末年虽继位帮主耶律齐得岳父郭靖传授而学但此后丐帮历任帮主因根柢较欠最多也只学到十四掌为止。史火龙所学到的共十二掌他在二十余年之前因苦练这门掌法时内力不济得了上半身瘫痪之症双臂不能转动自此偕同妻子到各处深山寻觅灵药治病将丐帮帮务交与传功、执法二长老掌棒、掌钵二龙头共同处理。

    但二长老、二龙头不相统属各管各的帮中污衣、净衣两派又积不相能以致偌大一个丐帮渐趋式微。待这假帮主最近突然现身年轻的丐帮弟子从未见过帮主而传功长老等人和史火龙一别二十余年见这假帮主相貌甚似又有谁想得到竟会是假冒的?

    黄衫女子叹了口气说道:“史帮主是丧生在混元霹雳手成昆的手下。”

    张无忌“咦”了一声心想自己在光明顶上亲眼见到成昆尸横就地怎么会去杀死史火龙?那么定是他在上光明顶之前干的事了问道:“请问姑娘史帮主’丧生已有多久了?”黄衫女子道:“去年十月初六距今两月有余。”张无忌道:“这就奇了。不知姑娘何以得知是成昆那老贼下的毒手?”

    黄衫女子道:“史夫人言道:史帮主和一名老者连对一十二掌那老者呕血而走史帮主也为那老者掌力所伤。史帮主自知伤重不治料想那老者三日之后必定元气恢复重来寻衅当即向夫人嘱咐后事说出仇人姓名乃混元霹雳手成昆。史帮主双臂瘫痪之症其时已愈了九成他曾得降龙十八掌中的十二掌真传武功已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但竭尽力十二掌使完仍难逃敌人毒手。”女童史红石听到这里放声大哭。

    传功长老脸现悲愤之色将肮脏的衣袖为史红石擦去泪水、说道:“小世妹帮主之仇即我帮上下数万弟子之仇咱们终当擒住那混元霹雳手成昆碎尸万段以报帮主大恨。不知你妈妈眼下在哪里?”

    史红石指着黄衫女子说道:“我妈妈在杨姊姊家里养伤。”众人直至此时方知那黄衫美女姓杨至于她是何等人物仍猜不到半点端倪。

    黄衫女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史夫人中了成昆一指‘幻阴指’伤势不轻长途跋涉来到舍下已奄奄一息今后是否能够痊可那也……那也难说。”

    执法长老恨恨地道:“这成昆不知跟老帮主有何仇怨竟尔下此毒手?”黄衫女子道:“据史夫人转述史帮主遗言他和这成昆素不相识仇怨两字更无从说起。因此他老人家直到临终仍不明原由。据史夫人推测多半是丐帮中人什么地方得罪了成昆因而找到史帮主头上。”执法长老沉吟道:“这成昆为了躲避谢逊数十年前便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不知所终丐帮弟子怎能和他结仇?看来其中必有重大误会。”

    掌钵龙头一直在旁静听一言不发这时突然抓起一柄弯&a;lt;sa&a;gt;&a;lt;/sa&a;gt;刀架在那假冒史火龙的秃子颈中喝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胆敢假冒史帮主?快快说来若有半字虚言哼哼!”说着弯刀一斜将一张椅子劈为两半随即又架在那秃子颈中。

    那秃子吓得魂不附体道:“我……我……小人名叫癞头鼋刘敖本是山西解县乱石冈山寨中的一名头目那天下山做没本钱买卖撞到了陈友谅陈长老还有陈长老的师父……”张无忌插口问道:“陈长老的师父是谁?”那秃子刘敖道:“他师父是个老和尚身子很瘦武功可高得很了叫什么法名小人却不知道。”

    执法长老沉吟道:“陈友谅出身少林派他师父是少林寺的高僧法名圆真早就圆寂了。他……他还有什么师父?”张无忌道:“圆真就是混元霹雳手成昆!”于是将成昆化名圆真、混入少林寺拜神僧空见为师等情由简略说了跟着又说圆真如何偷袭光明顶终于为殷野王所击舞其后尸身却又突然不见。

    掌钵龙头道:“多半成昆在光明顶上并没死他装了假死混乱中悄悄溜走了。”张无忌道:“正是。若不是他又去和史帮主动手害死了这位大高手谁也不知成昆尚在人世。”掌钵龙头又问刘敖:“你遇到陈长老和他师父却又如何?”

    刘敖身子发抖颤声道:“那天陈长老一脚将小人踢翻了提剑要杀小人忙磕头求饶。陈长老对小人左瞧右瞧忽然说道:‘师父这小贼挺像咱们前天所见的那个人哪!’他师父摇头道:‘嘿嘿年纪不对鼻子塌了又是个秃头。’陈长老笑道:‘弟子有法子弄他像来。’于是叫小人跟着他们到解县住在客店之中。陈长老去弄了些石膏装高了小人鼻子又叫我戴上假的白头发乔扮成这等模样……各位老爷小人便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来戏弄诸位只不过陈长老这么说小人只好跟着照做。操他娘的小人狗命一条捏在他手里那……那是无可奈何。小人家中尚有八十岁的老娘众位大爷饶命则个。”说着双膝跪倒磕头便如捣蒜。

    传功长老怒道:“原来罪魁祸首竟是陈友谅这奸贼。他师徒二人野心勃勃妄图独霸天下是以害死了史帮主命这小毛贼冒充做他们傀儡再想进一步挟制明教笼络少林、武当、峨嵋三大派。这奸计不可谓不毒野心不可谓不大。宋青书呢?宋青书到哪里去了?”各人这些时候中只注视着丐帮帮主、黄衫女子、史红石等人没防到宋青书竟也步着陈友谅后尘不知何时溜之大吉了。说到此时印证各事陈友谅的一番阴谋终于盘暴露。传功长老向黄衫女子深深一揖说道:“姑娘有大德于敝帮丐帮不知何以为报。”

    黄衫女子淡淡一笑笑道:“我先人和贵帮上代渊源甚深些些微劳何足挂齿?这位史家小妹妹你们好好照顾。”躬身一礼黄影一闪已掠上屋顶。

    传功长老叫道:“姑娘且请留步。”

    那四名黑衣少女、四名白衣少女一齐跃上屋顶琴声丁冬、箫声呜咽片刻间琴箫之声飘然远引曲未终而入已不见倏然而来倏然而去。众人心下均感一阵怅惘。

    传功长老携了史红石的手向张无忌道:“张教主且请进厅内说话。”群丐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请张无忌先行。张无忌走进厅内和传功长老等分宾主坐定周芷若坐在他肩下。张无忌请问了传功长老、执法长老诸人的姓名后便道:“曹长老我义父金毛狮王若在贵帮便请出来相见否则亦盼示知他老人家的下落。”

    传功长老叹了口气道:“陈友谅这奸贼玩弄手段累得丐帮愧对天下英雄。不瞒张教主说谢大侠和这位周姑娘确是我们在关外合力请来。我们在茶水里放入了敝帮独门迷药迷倒了谢大侠和周姑娘就请他两位大驾到了此间。陈友谅说要着落在谢大侠身上追寻屠龙宝刀而周姑娘呢则是收伏武当派和明教的香饵。六日之前的晚间谢大侠突然击毙了看守他的敝帮弟子脱身而去。所毙丐帮人众棺木尚停在后院未葬。张教主若是不信可请移驾到后院审察。”

    张无忌听他言语诚恳何况那晚丐帮弟子尸横斗室自己亲眼目睹便道:“曹长老既如此说在下焉敢不信?”又问:“从卢龙一路向西留有敝教联络的记号在下查得却非本教兄弟所作不知此事跟贵帮是否有关?”

    传功长老道:“说不定是陈友谅那厮所作的手脚说来惭愧兄弟实无所知。”

    张无忌点点头转头问史红石道:“小妹妹这位杨姊姊住在哪里?你从前识得她么?”史红石摇头道:“我从前不识。爹爹死后妈妈同我带了爹爹的竹棒儿坐车走了好几天就不坐车了上山去。妈妈走不动了歇一歇在地下爬了一会后来到了树林外边。妈妈大叫几声一个穿黑衣的小姊姊从林中出来后来杨姊姊出来问了妈妈许多话拿这棒儿去了半天。后来妈妈昏了过去。后来杨姊姊便带了我又带了八个穿白衣裳、黑衣裳的小姊姊坐了车子来啦。”她年纪幼小说不出个所以然问到地名日子也是一概不知从她口中竟探不到半点端愧。

    传功长老道:“贵教韩山童大爷的公子尚在敝帮。”他转头吩咐了几句一名丐帮弟子匆匆进去。过不多时只听得韩林儿破口大骂的声音从后堂传出:“你们这些不得好死的臭叫化又来欺骗老子!我们张教主身份何等尊贵岂能驾临到你们这臭叫化窝来?你乘早杀了老子要我投降想也休想!”丐帮众长老听了均有尴尬张无忌敬重韩林儿的骨气为人站起身来抢上几步见他怒气冲冲地从后壁大踏步走出来便道:“韩大哥我在这里这几天委屈了你啦。”

    韩林儿一怔不胜之喜当即跪下拜倒说道:“张教主果然是你老人家来啦这可想煞了小人。你快传下号令将这些臭叫化儿杀个干净。”张无忌含笑扶起说道:“韩大哥丐帮诸位长老也是中了旁人奸计致生误会。此刻已分解明白大家成了好朋友。韩大哥瞧在兄弟面上不必介意。”韩林儿站起身来向传功长老等怒目而视本想痛骂几句一出心中怒气但教主既已如此吩咐只得强自忍耐。

    执法长老道:“张教主今日光临实是敝帮莫大荣宠。快整治筵席!大伙儿一来竭诚欢迎张教主二来向峨嵋派周掌门致歉三来向韩大哥赔罪。”早有众弟子答应了下去。张无忌心悬义父安危有许多话要向周芷若询问实在无心饮食当即抱拳说道:“诸位美意甚是感谢。只是在下急于寻访义父只好日后再行叨扰莫怪莫怪。”传功长老等挽留再三。张无忌见其意诚倘若就此便去不免得罪了丐帮只得留下与宴。席间丐帮诸高手又郑重谢罪并说已派丐帮中弟子四出寻访谢逊下落一有讯息立即遣急足报与明教知道。张无忌谢了与诸长老、龙头席上订交痛饮而散。

    张无忌、周芷若、韩林儿三人当晚便在卢龙一家小客店中歇宿。张无忌睡不着觉独自走到郊外一座小山冈上背倚大树静下心来思量义父到底到了何处要如何救他脱险这是目前第一急务。寻思:“先前我只道成昆已死许多疑惑不解之事便没往他身上想去。既知他尚在人世不少疑窦当可有了线索。

    “武林中人个个要找我义父自是为了他那口‘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范右使曾说他得知汝阳王和成昆处心积虑要灭了我教便是因跟踪成昆而起。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金刚门的阿二、阿三以金刚指力折断俞三伯的四肢其时爹爹和妈妈还没成婚我尚未出世。后来鹤笔翁打了我一掌玄冥神掌想逼我说出义父的所在用意都是在劫夺屠龙刀。汝阳王执掌兵马大权这些江湖上的行径他未必知道这一切勾当多半是出于成昆的计谋。如此说来俞三伯残废、我爹娘自尽、太师父和众师伯叔为了救我而受尽辛苦、我幼时身中阴毒的苦处都是成昆这厮所造的孽!

    “他作恶决不会至此而止。此后则是他和赵敏二人联手所干的了六大派高手被擒、绿柳山庄下毒等事他也必有份。现今他又和陈友谅合谋嘿嘿嘿当真了不起!成昆这恶贼投效汝阳王志在灭我明教决非只为了贪恋一场富贵……”一想到成昆和陈友谅的阴险狠辣再加上一个赵敏三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厉害角色这三人跟明教作对己虽有杨逍、范遥、外公、韦蝠王等好手相助只怕也不是他们对手。想到这里不禁额头汗水涔涔。

    他越想越惊:“义父和芷若跟我分手只半天便让丐帮用迷药擒了去。丐帮那些看守的弟子只怕不是我义父杀的……啊哟莫非是成昆下的手?那晚从窗中跳出来的恐怕是成昆而不是义父。一路上我所见的明教联络记号笔画苍劲有力显是有极深厚的内力。赵敏手下的好手中玄冥二老不知我教联络方式成昆那厮却可能知道。他引我到冀北各地多半是约好了玄冥二老要围攻于我不知如何他三人竟没能联手。难道是赵姑娘不许他们杀我?义父倘若落入了成昆手里那可糟糕之极了!

    “成昆和陈友谅擒去义父该当不是出于少林派之意。他们所以杀史火龙、命人假扮帮主是为了控制丐帮继而挟制武当派和明教若不是汝阳王下的命令便是出于成昆的私心那么义父极有可能是给囚禁在大都。我须得赶赴大都设法联系杨左使等人共同商议营救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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