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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无忌心想宋大师伯等不知是否已从西域回山这一路上始终没听到他们的音讯倘若途中有什么耽搁变故留守本山的只太师父和若千第三代弟子三师伯俞岱岩残废在床强敌猝至如何抵挡?想到此处不由得忧心如焚朗声道:“各位前辈、兄长武当派乃先父出身之所太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今当大难救兵如救火早到一刻好一刻。现请韦蝠王陪同本人先行赴援各位陆续分批赶来一切请杨左使和外公指挥安排。”说着双手一拱闪身出了山门。

    韦一笑展开轻功和他并肩而行。群豪答应之声未出两人已到了少林寺外。这两人轻功之佳、奔驰之速当世再没第三人及得上。

    两人足不停步急奔了数十里。韦一笑初时毫不落后但时刻一长显得内力渐渐不继。张无忌心想:“到武当山路程尚远终不能如这般奔跑不休何况强敌在前尚须留下精力大战。”对韦一笑道:“咱们到前面市镇上去买两匹坐骑歇一歇力。”韦一笑早有此意只不便出口便道:“教&a;lt;bdo&a;gt;..&a;lt;/bdo&a;gt;主买卖坐骑太耗辰光。”

    过不多时见迎面五六乘马驰来韦一笑纵身而起将两个乘者提起轻轻放在地下叫道:“教主上吧!”张无忌迟疑停步心想如此拦路劫马岂非和强盗无异?韦一笑叫道:“处大事者不拘小节哪顾得这许多?”呼喝声中又将两名乘者提下马来。

    那几人也会一点武功纷纷喝骂抽出兵刃便欲动手。韦一笑双手勒住四匹马将那些人的兵刃踢得乱飞。只听一个喝道:“逞凶行劫的&a;lt;sa&a;gt;藏书网&a;lt;/sa&a;gt;是哪一路好汉快留下万儿来!”张无忌心想纠缠下去只有更得罪人纵身跃上马背和韦一笑各牵一马绝尘而去。那些人破口大骂却不敢追赶。

    张无忌道:“咱们虽然迫于无奈但焉知人家不是身有急事此举究属于心不安。”韦一笑笑道:“教主这些小事何足道哉?昔年明教行事那才称得上‘肆无忌惮、横行不法’呢!”说着哈哈大笑。

    张无忌心想:“明教给人目为邪魔异端其来有由。可是到底何者为正何者为邪却也难下确论。阳教主传下圣火大令三条、小令五条将来务须遵从。”想起身负教主重任但见识肤浅很多事都拿不定主意单是眼前夺马这件小事便犹豫不决自己虽武功高强但天下事岂能尽数诉诸武力?言念及此心下茫然只盼早日接得义父归来便可卸却肩头这副自己既挑不起、又实在不想挑的重担。

    便在此时突见人影晃动两名汉子拦在当路手中均执钢杖。

    韦一笑喝道:“让开!”马鞭拦腰卷去纵马便冲。一人举杖挡开马鞭另一人大声唿哨左手一扬。韦一笑的坐骑受惊人立起来。便在此时树丛中又蹿出四个黑衣汉子看各人身法竟都是硬手。韦一笑叫道:“教主只管赶路待属下跟鼠辈纠缠。”

    张无忌见这些人意在阻截武当派的救兵用心恶毒可想而知武当派处境实是极险心知韦一笑的轻功武技并臻佳妙与这一干人周旋纵然不胜至少也足以自保当下双腿一夹催马前冲。两名黑衣人横过钢杖拦在马前张无忌俯身向外夹手便将两根钢杖夺过顺手掷出只听得啊啊两声惨呼两名黑衣汉子已给钢杖分别打断了大腿骨倒在地下。他见缠住韦一笑的那四人武功不弱只怕自己走后韦一笑更增强敌于是帮他料理了两个。

    嵩山和武当山一在豫西一在鄂北其实相距不远。一过马山口后向南一路都是平野马匹奔跑迅速中午时分过了内乡。张无忌腹中饥饿便在一处市集上买些面饼充饥忽听得背后牵着的坐骑一声悲嘶回过头来见马肚上已给插了一柄明晃晃的尖刀一个人影在街口一晃立即隐去。

    张无忌飞身过去一把抓起那人只见又是一名黑衣汉子前襟上溅满了马血。张无忌喝问:“你是何人手下?哪一个帮会门派?你们大队人马已去了武当山没有?”连问数声那人只闭目不答。张无忌不敢多有耽搁心想一切到了武当山上自能明白伸手闭了他的大椎穴叫他周身酸痛难当苦挨三日三夜方罢。

    他纵马疾行一口气奔到三官殿渡汉水而南。船至中流望着滔滔江水想起那日太师父携同自己在少林寺求医不得而归在汉水上遇到常遇春、又救了周芷若的事来。脑海中现出她的丽容俏影光明顶上脉脉关注的眼波不由得出神。

    过汉水后催马续向南行。此时天色早黑眼前一片朦胧再行得一个时辰更是星月无光那坐骑疲累已极再也没法支持跪倒在地。他拍拍马背说道:“马儿马儿你在这儿歇歇自行去吧!”展开轻功疾奔。

    行到四更时分忽听得前面隐隐有马蹄之声显是有大帮人众他加快脚步从这群人身旁掠过。他身法既快且轻又在黑夜之中竟无人知觉。瞧这群人的行向正是往武当山而去二十余人不发一言没法探知是甚来头但隐约可见均携有兵刃此去是和武当派为敌决无可疑。他心中反宽:“毕竟将他们追上了武当派该当尚未受攻。”

    再行不到半个时辰前面又有一群人往武当山而去。如此前后一共遇见五批每批多则三十几人少则十余人。待看到第五批人后他忽又忧急:“却不知已有几批人上了山去?是否已有人和本派中人动上了手?”他虽非武当派弟子但因父亲的渊源向来便将武当派当作是自己的门派。这么一想奔得更加快了。

    不久便即上山幸好没再遇到敌人。将到半山忽见前面一人发足急奔光头大袖是个僧人脚下轻功了得。张无忌远远跟随察看他动静。

    那僧人一路上山将到山顶时只听得有人喝道:“是哪一路的朋友深夜光降武当?”喝声甫毕山石后闪出四个人来两道两俗当是武当派的第三四代弟子。

    那僧人合十说道:“少林僧人空相有急事求见武当张真人。”张无忌微微一怔:“原来他是少林派‘空’字辈的前辈大师和空闻方丈、空智、空性三大神僧是师兄弟辈。他不辞艰辛地上武当山来自是前来报讯。”

    武当派的一名道人说道:“大师远来辛苦请移步敝观奉茶。”说着在前引路。空相除下腰间戒刀交给另一名道人以示不敢携带兵刃进观。

    张无忌见那道人将空相引入紫霄宫三清殿便蹲在长窗之外。只听空相大声道:“请道长立即禀报张真人事在紧急片刻延缓不得!”那道人道:“大师来得不巧敝师祖自前年坐关至今一年有余本派弟子亦已久不见他老人家慈范。”空相道:“如此则便请通报宋大侠。”那道人道:“大师伯率同家师及诸位师叔和贵派联盟远征明教未返。”

    张无忌听得“远征明教未返”六字暗暗吃惊原来宋远桥等在归途中也遇上了阻难。

    只听空相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武当派也和我少林派一般今日难逃此劫了。”那道人不明其意说道:“敝派事务现由灵虚子师兄主持小道即去通报请他出来参见大师。”空相道:“灵虚道长是哪一位的弟子?”那道人道:“是俞三师叔门下。”空相长眉一轩道:“俞三侠手足有伤心下却是明白老僧这几句话跟俞三侠说了吧。”那道人道:“是谨遵大师吩咐。”转身入内。

    那空相在厅上踱来踱去显得甚为不耐时时侧耳倾听当是担心敌人攻上山来。过不多时那道人快步走出躬身道:“俞三师叔有请。俞三师叔言道请大师恕他不能出迎。”这时那道人的神态举止比先前更加恭谨想是俞岱岩听得“空”字辈的少林僧驾临已嘱咐他必须礼貌加倍周到。空相点了点头随着他走向俞岱岩卧房。

    张无忌寻思:“三师伯四肢残废耳目只有加倍灵敏我到他窗外窃听只怕为他发觉。”走到离俞岱岩卧房数丈之处便停住了脚步。

    过了约莫一盏茶时分那道人匆匆从俞岱岩房中出来低声叫道:“清风、明月!到这边来。”便有两个道童走到他身前叫了声:“师叔!”那道人道:“预备软椅三师叔要出来。”两名道童答应了。

    张无忌在武当山上住过数年那知客道人是俞莲舟新收的弟子他不相识却识得清风、明月两个道童知道俞岱岩有时出来便坐了软椅由道童抬着行走。见二童走向放软椅的厢房悄悄跟随在后一等二童进房突然叫道:“清风、明月认得我么?”二童吓了一跳凝目瞧他时依稀有些面熟一时却认不出来。张无忌笑道:“我是无忌小师叔啊你们忘了么?”二童登时忆起旧事心中大喜叫道:“啊小师叔你回来啦!你的病好了?”三人年纪相若当年常在一处玩耍。

    张无忌道:“清风让我来假扮你去抬三师伯瞧他知不知道。”清风踌躇道:“这个……不大好吧!”张无忌道:“三师伯见我病愈归来喜出望外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责骂你?”二童素知自张三丰祖师以下武当六侠个个对这小师叔极其宠爱他病愈归山那是天大喜事他要开这个小小玩笑逗俞岱岩病中一乐自无伤大雅。

    明月笑道:“小师叔怎么说就怎么办吧!”清风笑嘻嘻地脱下道袍、鞋袜给张无忌换上了。明月帮他挽起个道髻。片刻之间已宛然便是个小道童。

    明月道:“你要冒充清风相貌不像就说是观中新收的小道童清风跌伤了腿由你去替他。”张无忌笑道:“好极了……”只听那道人在房外喝骂:“两个小家伙嘻嘻哈哈地捣什么鬼半天不见人过来。”张无忌和明月伸了伸舌头抬起软椅径往俞岱岩房中。

    两人扶起俞岱岩坐入软椅。俞岱岩脸色郑重也没留神抬他的道童是谁说道:“到后山小院见祖师爷爷去!”明月应道:“是!”转过身去抬着软椅前端张无忌抬了后端。俞岱岩只瞧见明月的背影更瞧不见张无忌。空相随在软椅之侧同到后山。那知客道人不得俞岱岩召唤便不敢同去。

    张三丰闭关静修的小院在后山竹林深处修篁森森绿荫遍地除了偶闻鸟语之外竟半点声息也无。明月和张无忌抬着俞岱岩来到小院之前停下软椅。俞岱岩正要开声求见忽听得隔门传&a;lt;u&a;gt;.&a;lt;/u&a;gt;出张三丰苍老的声音道:“少林派哪一位高僧光临寒居老道未克远迎还请恕罪。”呀的一声竹门推开张三丰缓步而出。空相脸露讶色他听张三丰竟知来访的是少林僧人大感诧异但随即料想必是那知客道人已遣人先行禀报。俞岱岩却知师父武功越来越精深从空相的脚步声中已可测知他的武学门派、修为深浅。

    张无忌的内功远在空相之上由实返虚不论举止、眼光、脚步、语声处处深藏不露张三丰反听不出来。他见太师父虽红光满面但须眉俱白比之当年分手之时着实已苍老了几分心中又欢喜又悲伤忍不住眼泪便要夺眶而出忙转过了头。

    空相躬身合十道:“小僧少林空相参见武当前辈张真人。”张三丰合十还礼道:“不敢大师不必多礼请进说话。”五人一起进了小院。但见板桌上一把茶壶一只茶杯地下一个蒲团壁上挂着一柄木剑此外一无所有。桌上地下积满灰尘。

    空相道:“张真人少林派惨遭千年未遇的浩劫魔教突施偷袭本派自方丈空闻师兄以下或殉寺战死或力屈遭擒仅小僧一人拼死逃脱。魔教大队人众正向武当而来今日中原武林存亡荣辱系于张真人一人之手。”说着放声大哭。

    张无忌心头大震他明知少林派已遇上灾劫却也万万想不到竟会派覆没。

    饶他张三丰百年修为猛地里听到这个噩耗也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定了定神才道:“魔教竟如此猖獗少林寺高手如云不知如何竟会遭了魔教毒手?”

    空相道:“空智、空性两位师兄率同门下弟子和中原五大派结盟西征围攻光明顶。留寺僧众日日静候好音。这日山下报道远征人众大胜而归。方丈空闻师兄得讯大喜率同合寺弟子迎出山门果见空智、空性两位师兄带领西征弟子回进寺来另外还押着数百名俘虏。众人到得大院之中方丈问起得胜情由。空智师兄唯唯否否。空性师兄忽地叫道:‘师兄留神我等落入人手众俘虏尽是敌人……’方丈惊愕之间众俘虏抽出兵刃突然动手。本派人众一来措手不及二来多数好手西征陷敌留守本寺的力道弱了大院子的前后出路均已让敌人堵死一场激斗终于落个一败涂地空性师兄当场殉难……”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

    张三丰心下黯然说道:“魔教如此歹毒行此恶计又有谁能提防?”

    空相伸手解下背上的黄布包袱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层油布再打开油布赫然露出一颗首级环眼圆睁脸露愤怒之色正是少林三大神僧之一的空性大师。张三丰和张无忌都识得空性面目一见之下不禁“啊”的一声一齐叫了出来。

    空相泣道:“小僧舍命抢得空性师兄的法体。张真人你说这大仇如何得报?”说着将空性的首级恭恭敬敬放在桌上伏地拜倒。张三丰凄然躬身合十行礼。

    张无忌想起光明顶上比武较量之际空性神僧慷慨磊落豪气过人实不愧为堂堂少林的一代宗师不意惨遭奸人戕害落得身首分离甚是难过。

    张三丰见空相伏地久久不起哭泣甚哀便伸手相扶说道:“空相师兄少林武当本是一家此仇非报不可……”他刚说到这个“可”字冷不防砰的一声空相双掌一齐击上他小腹。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张三丰武功之深虽已到了从心所欲、无不如意的最高境界但哪能料到这位身负血仇、远来报讯的少林高僧竟会对自己忽施袭击?在一瞬之间他还道空相悲伤过度以致心志迷糊昏乱之中将自己当作了敌人但随即知道不对小腹上所中掌力竟是少林派外门神功“金刚般若掌”但觉空相竭尽力之劲将掌力不绝地催送过来见他脸白如纸嘴角却带狞笑。

    张无忌、俞岱岩、明月三人蓦地见此变故也都惊得呆了。俞岱岩苦在身子残废不能上前相助师父一臂之力。张无忌年轻识浅在这一刹那间还没领会到空相竟是意欲立毙太师父于掌底。两人只惊呼了一声便见张三丰左掌挥出啪的一声轻响击在空相的天灵盖上。这一掌其软如绵其坚胜铁空相登时脑骨粉碎如一堆湿泥般瘫了下来一声也没哼出便即毙命。

    俞岱岩忙道:“师父你……”刚说了一个“你”字便即住口。只见张三丰闭目坐下片刻之间头顶冒出丝丝白气猛地里口一张喷出几口鲜血。

    张无忌大惊知太师父受伤着实不轻倘若他吐出的是紫黑瘀血凭他深厚无比的内功三数日即可平复但他所吐的却是鲜血又是狂喷而出那么脏腑已受重伤。霎时之间他心中迟疑难决:“是否立即表明身份相救太师父?还是怎地?”

    便在此时只听得脚步声响有人到了门外听他步声急促显是十分慌乱却不敢贸然进来也不敢出声。俞岱岩道:“是灵虚么?什么事?”灵虚道人道:“禀报师父魔教大队到了宫外要见祖师爷爷口出污言秽语说要踏平武当派……”

    俞岱岩喝道:“住口!”他生怕张三丰分心激动伤势。

    张三丰缓缓睁眼说道:“少林派的金刚般若掌果然非同小可看来非得静养三月伤势难愈。”张无忌心想:“原来太师父所受之伤比我所料的更重。”只听张三丰又道:“明教大举上山。唉不知远桥、莲舟他们平安否?岱岩你说该当如何?”

    俞岱岩默然不答心知山上除师父和自己之外其余三四代弟子的武功都不足道出面御敌只徒然送死今日之事唯有自己舍却一命和敌人敷衍周旋让师父避地养伤日后再复大仇朗声道:“灵虚你去跟那些人说我便出来相见让他们在三清殿上等着。”灵虚答应着去了。

    张三丰和俞岱岩师徒相处日久心意相通听他这么说已知其意说道:“岱岩生死胜负无足介怀武当派的绝学却不可因此中断。我坐关十八月于一套太极拳和太极剑终于前后贯通、一气呵成此刻便传了你吧。”

    俞岱岩一呆心想自己残废已久哪还能学什么拳法剑术?何况此时强敌已经入观怎有余暇传习武功只叫了声:“师父!”便说不下去了。

    张三丰淡淡一笑说道:“我武当开派以来行侠江湖多行仁义之事以大数而言决不该自此而绝。我这套太极拳和太极剑跟自来武学之道然不同讲究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你师父年过百龄纵使不遇强敌又能有几年好活?所喜者能于垂暮之年创制这套武功出来。远桥、莲舟、松溪、梨亭、声谷都不在身边第三四代弟子之中除青书外并无杰出人才何况他也不在山上。岱岩你身负传我生平绝艺的重任。武当派一日的荣辱有何足道?只须这套太极拳能传至后代我武当派大名必能垂之千古。”说到这里神采飞扬豪气弥增竟似浑没将压境强敌放在心上。

    俞岱岩唯唯答应已明白师父要自己忍辱负重以接传本派绝技为第一要义。

    张三丰缓缓站起身来双手下垂手背向外手指微舒两足分开平行接着两臂慢慢提起至胸前左臂半环手掌与脸面对成阴掌右掌翻过成阳掌说道:“这是太极拳的起手式。”跟着一招一式地演了下去口中叫着招式的名称:揽雀尾、单鞭、提手七势、白鹤亮翅、搂膝拗步、手挥琵琶、进步搬拦锤、如封似闭、十字手、抱虎归山……

    张无忌目不转睛地凝神观看初时还道太师父故意将姿式演得特别缓慢使俞岱岩可以看得清楚但看到第七招“手挥琵琶”之时只见他左掌阳、右掌阴目光凝视左手手臂双掌慢慢合拢竟是凝重如山却又轻灵似羽。张无忌突然之间领悟:“这是以慢打快、以静制动的上乘武学想不到世间竟会有如此高明的功夫。”他武功本就极高一经领会越看越入神但见张三丰双手圆转每一招都含着太极式的阴阳变化精微奥妙实开辟了武学中从所未有的新天地。

    约莫一顿饭时分张三丰使到上步高探马上步揽雀尾单鞭而合太极神定气闲地站在当地虽在重伤之后一套拳法练完精神反见健旺。他双手抱了个太极式的圆圈说道:“这套拳术的诀窍是‘虚灵顶劲、涵胸拔背、松腰垂臀、沉肩坠肘’十六个字纯以意行最忌用力。形神合一是这路拳法的要旨。”再行细细解释。

    俞伤岩一言不发地倾听心知时势紧迫无暇发问虽中间不明白之处极多但只有硬生生地记住倘若师父有甚不测这些口诀招式总是由自己传了下去日后再由聪明才智之士去推究其中精奧。张无忌所领略的可就多了张三丰的每一句口诀、每一记招式都令他有初闻大道、喜不自胜之感。

    张三丰见俞岱岩脸有迷惘之色问道:“你懂了几成?”俞岱岩道:“弟子愚鲁只懂得三四成但招式和口诀都记住了。”张三丰道:“那也难为你了。若莲舟在此当能懂得五成。唉你五师弟悟性最高相信仓促之间他能懂得六七成。可惜他不幸早亡我若有三年功夫好好点拨于他当可传我这门绝技。”张无忌听他提到自己父亲心中不禁酸痛。

    张三丰道:“这拳劲首要在似松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正要往下解说只听得前面三清殿七远远传来一个苍老悠长的声音:“张三丰老道既缩头不出咱们把他徒子徒孙先行宰了。”另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好啊!先一把火烧了这道观再说。”又有一个尖锐的声音道:“烧死老道那是便宜了他。咱们擒住了他绑到各处门派中游行示众让大家瞧瞧这武学泰斗老而不死的模样。”

    后山小院和前殿相距二里有余但这几个人的语声都清楚传至足见敌人有意炫示功力而功力确亦不凡。

    俞伤岩听到这等侮辱师尊的言语心下大怒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张三丰道:“岱岩我叮嘱过你的言语怎么转眼便即忘了?不能忍辱岂能负重?”俞岱岩道:“是谨奉师父教诲。”张三丰道:“你身残废敌人不会对你提防千万戒急戒躁。倘若我苦心创制的绝艺不能传之后世那你便是我武当派的罪人了。”俞岱岩只听得身出了一阵冷汗知道师父此言的用意不论敌人对他师徒如何凌辱欺侮总之是要苟免求生忍辱传艺。

    张三丰从身边摸出一对铁铸的小小罗汉交给俞岱岩道:“这空相说道少林派已经殒灭也不知是真是假此人是少林派高手连他也投降敌人前来暗算于我那么少林派必遭大难无疑。这对铁罗汉是百年前郭襄郭女侠赠送于我的。你日后送还给少林传人。就盼从这对铁罗汉身上留传少林派的一项绝艺!”说着大袖一挥走出门去。

    俞仿岩道:“抬我跟着师父。”明月和张无忌二人抬起软椅跟在张三丰后面。

    四人来到三清殿上只见殿中或坐或站黑压压的都是人头总有三四百人之众。

    张三丰居中一站打个问讯为礼却不说话。俞岱岩大声道:“这位是我师尊张真人。各位来到武当山有何见教?”

    张三丰大名威震武林一时人人目光尽皆集于其身但见他身穿一袭污秽的灰布道袍须眉如银身材甚为高大此外也无特异情状。

    张无忌看这干人时只见半数穿着明教教众的服色为首的十余人却各穿本服想是自高身份不愿冒充旁人。高矮僧俗数百人拥在殿中一时也难以细看各人面目。

    便在此时忽听得门外有人传呼:“教主到!”殿中众人立时肃然无声为首的十多人抢先出殿迎接余人也跟着快步出殿。霎时之间大殿中数百人走了个干干净净。

    只听得十余人的脚步声自远而近走到殿外停住。张无忌从殿门中望去不禁一惊只见八个大汉抬着一座黄缎大轿另有七八人前后拥卫停在门口那抬轿的八个轿夫正是绿柳山庄的“神箭八雄”。

    张无忌心中一动双手在地下抹满灰土跟着便胡乱涂在脸上。明月只道他眼见大敌到来害怕得狠了扮成了这副模样一时惊慌失措便依样葫芦地以灰土抹脸。两个小道童登时变成了灶君菩萨一般再也瞧不出本来面目。

    轿门掀起轿中走出一个少年公子一身白袍袍上绣着个血红的火焰轻摇折扇正是女扮男装的赵敏。张无忌心道:“原来一切是她在捣鬼难怪少林派一败涂地。”

    只见她走进殿中有十余人跟进殿来。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踏上一步躬身说道:“启禀教主这个就是武当派的张三丰老道那个残废人想必是他的第三弟子俞岱岩。”

    赵敏点点头上前几步收拢折扇向张三丰长揖到地说道:“晚生执掌明教张无忌今日得见武林中泰山北斗幸也何如!”

    张无忌大怒心中骂道:“你这贼了头冒充明教教主那也罢了居然还冒用我姓名来欺骗我太师父。”

    张三丰听到“张无忌”三字大感奇怪:“怎地魔教教主是如此年轻俊美的一个少女名字偏又和我那无忌孩儿相同?”合十还礼说道:“不知教主大驾光临未克远迎还请恕罪!”赵敏道:“好说好说!”

    知客道人率领火工道童献上茶来。赵敏一人坐在椅中她手下众人远远地垂手站在其后不敢走近她身旁五尺之内似乎生怕不敬冒渎于她。

    张三丰百载的修为谦冲恬退早已万事不萦于怀但师徒情深对宋远桥等人的生死安危却十分牵挂说道:“老道的几个徒儿不自量力曾赴贵教讨教高招迄今未归不知彼等下落如何还请张教主明示。”

    赵敏嘻嗜一笑说道:“宋大侠、俞二侠、张四侠、莫七侠四位目下是在本教手中。每个人受了点儿伤性命却是无碍。”张三丰道:“受了点儿伤?不会吧!多半是中了点儿毒。”赵敏笑道:“张真人对武当绝学可也当真自负得紧。你既说他们中毒就算是中毒吧。”张三丰深知几个徒儿尽是当世一流好手就算众寡不敌总能有几人脱身回报倘真一鼓遭擒定是中了敌人无影无踪、难以防避的毒药。赵敏见他猜中也就坦然承认。

    张三丰又问:“我那姓殷的小徒呢?”赵敏叹道:“殷六侠中了少林派的埋伏便和这位俞三侠一模一样四肢为大力金刚指折断。死是死不了要动可也动不得了!”张三丰鉴貌辨色情知她此言非虚心头一痛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赵敏背后众人相顾色喜知道己方派去之人偷袭得手这位武当高人已受重伤他们所惧者本来只张三丰一人此时便无所忌惮了。

    赵敏说道:“晚生有一句良言相劝不知张真人肯俯听否?”张三丰道:“请说。”赵敏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蒙古皇帝威加四海。张真人若能效顺皇上立颁殊封武当派自当大蒙荣宠就如当年我太祖皇帝荣封真教长春真人一般敕管天下道教。而宋大侠等人人无恙更不在话下。”

    张三丰抬头望着屋梁冷冷地道:“明教虽多行不义胡作非为却向来跟蒙古人作对。是几时投效了朝廷啦?老道倒孤陋寡闻得紧。”

    赵敏道:“弃暗投明自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少林派自空闻、空智神僧以下个个投效尽忠朝廷。本教也不过见大势所趋追随天下贤豪之后而已何足奇哉?”

    张三丰双目如电直视赵敏说道:“元人残暴多害百姓方今天下群雄并起正为了驱逐胡虏还我河山。凡我黄帝子孙无不存着个驱除鞑子之心这才是大势所趋。老道虽是方外之人却也知大义所在。空闻、空智乃当世神僧岂能为势力所屈?你这位姑娘何以说话如此颠三倒四?”

    赵敏身后突然闪出一条大汉大声喝道:“兀那老道言语不知轻重!武当派眼灭。你老道不怕死难道这山上百余名道人弟子个个都不怕死么?”这人说话中气充沛身高膀阔形相极是威武。

    张三丰长声吟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是文天祥的两句诗蒙古铁骑南下文天祥慷慨就义之时张三丰年纪尚轻对这位英雄丞相极是钦仰后来常叹其时武功未成否则必当舍命去救他出难此刻面临生死关头自然而然地吟了出来。他顿了一顿又道:“说来文丞相也不免有所拘执但求我自丹心一片管他日后史书如何书写!”望了俞岱岩一眼心道:“我却盼这套太极拳得能流传后世又何尝不是和文丞相一般顾身后之名?其实但叫行事无愧天地何必管他太极拳剑能不能传武当派能不能存!”

    赵敏白玉般的左手轻轻一挥那大汉躬身退开。她微微一笑说道:“张真人既如此固执暂且不必说了。就请各位一起跟我走吧!”说着站起身来她身后四个人身形晃动团闭将张三丰围住。这四人一个便是那魁梧大汉一个鹑衣百结一个是身形瘦削的和尚另一个虬髯碧眼乃西域胡人。

    张无忌见这四人身法或凝重、或飘逸个个非同小可心头一惊:“这赵姑娘手下怎地竟有如许高手?”眼见太师父若不随去那四人便要出手张无忌心想:“敌方高手甚众这一班人又尽是奸诈无耻、不顾信义之辈非围攻光明顶的六大派可比。我实不易保护太师父和三师伯平安。就算击败了其中数人他们也决不服输势必一拥而上。事已至此也只有竭力一拼最好是能将赵姑娘擒了过来胁迫对方。”

    他正要挺身而出喝阻四人忽听得门外阴恻侧一声长笑一个青色人影闪进殿来这人身法如鬼如魅如风如电倏忽欺身到那魁梧汉子身后挥掌拍出。那大汉更不转身反手还掌意欲和他互拼硬功。那人不待此招打老左手已拍到那西域胡人肩头。那胡人闪身躲避飞腿踢他小腹。那人早已攻向那瘦和尚跟着斜身倒退左掌拍向那身穿破烂衣衫之人。瞬息之间他连出四掌攻击了四名高手虽然每一掌都没打中但手法迅捷无比。这四人心知遇到了劲敌各自跃开数步凝神接战。

    那青衣人并不理会敌人躬身向张三丰拜了下去说道:“明教张教主座下晚辈韦一笑参见张真人!”这人正是韦一笑。他摆脱了途中敌人的纠缠兼程赶至。

    张三丰听他自称是“明教张教主座下”还道他也是赵敏一党伸手击退四人多半另有阴谋冷冷地道:“韦先生不必多礼久仰青翼蝠王轻功绝顶世所罕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韦一笑大喜他少到中原素来声名不响岂知张三丰居然也知自己轻功了得躬身说道:“张真人武林北斗之望晚辈得蒙真人称赞一句当真是荣于华衮喜出望外。”他转过身来指着赵敏道:“赵姑娘你鬼鬼祟祟地冒充明教败坏本教声名到底是何用意?是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如此阴险毒辣?”

    赵敏咯咯一笑说道:“我本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阴险毒辣了你便怎样?”

    韦一笑第一句便说错了给她驳得无言可对一怔之下说道:“各位先攻少林再扰武当到底是何来历?各位倘若和少林、武当有怨有仇明教原本不该多管闲事但各位冒我明教之名乔扮本教教众我韦一笑可不能不理!”

    张三丰原本不信百年来为朝廷死敌的明教竟会投降蒙古听了韦一笑这几句话这才明白:“原来这女子是冒充的。魔教虽然声名不佳遇上这等大事毕竟毫不含糊。”

    赵敏向那魁梧大汉道:“听他吹这等大气!你去瞧瞧他有什么真才实学。”

    那大汉躬身道:“是!”收了收腰间的鸾带稳步走到大殿中间说道:“韦蝠王在下领教你的寒冰绵掌功夫!”韦一笑不禁一惊:“这人怎地知道我的寒冰绵掌?他明知我有此技仍上来挑战倒也不可轻敌。”双掌一拍说道:“请教阁下万儿?”那人道:“我们既冒充明教而来难道还能以真名示人?蝠王这一问未免太笨。”赵敏身后的十余人一齐大笑。

    韦一笑冷冷地道:“不错是我问得笨了。阁下甘作朝廷鹰犬做异族奴才还是不说姓名的好没的辱没了祖宗。”那大汉脸上一红怒气上升呼的一掌便往韦一笑胸口拍去竟是中宫直进径取要害。

    韦一笑脚步错动早已避过身形闪处伸指戳向他背心他不先出寒冰绵掌要先探一探这大汉的深浅虚实。那大汉左臂后挥守中含攻。数招一过大汉掌势渐快掌力凌厉。韦一笑的内伤虽经张无忌治好不必再像从前那样运功一久便须饮热血抑制体内阴毒但伤愈未久即逢强敌又是在张三丰这等大宗师面前出手实丝毫不敢怠慢当即使动寒冰绵掌功夫。两人掌势渐缓逐步到了互较内力的境地。

    突然间呼的一声大门中掷进一团黑黝黝的巨物猛向那大汉撞去。这团物事比一大袋米还大天下居然有这等庞大暗器当真奇了。那大汉左掌运劲拍出将这团物事击出丈许着手之处只觉软绵绵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但听得“啊”的一声惨呼原来有人藏在袋中。此人中了那大汉劲力凌厉无俦的一掌焉有不筋折骨断之理?

    那大汉一愕一时手足无措。韦一笑无声无息地欺到身后在他背心大椎穴上拍了一记“寒冰绵掌”。那大汉惊怒交集急转身躯奋力发掌往韦一笑头顶击落。韦一笑哈哈一笑竟然不避不让。那大汉掌到中途手臂已酸软无力这掌虽击在对方天灵盖上、却哪里有半点劲力不过有如轻轻一抹。韦一笑知寒冰绵掌一经着身对方劲力立卸但高手对战竟敢任由强敌掌击脑门胆气之豪实在从所未闻旁观众人无不骇然。倘若那大汉竟有抵御寒冰绵掌之术劲力一时不去这掌打在头顶岂不脑浆迸裂?韦一笑一生行事稀奇古怪越是旁人不敢为、不肯为、不屑为之事他越加干得兴高采烈。他乘那大汉分心之际出掌偷袭本有点不够光明正大可是跟着便以脑门坦然受对方一掌却又光明正大过了火委实胆大妄为、视生死如儿戏。

    那身穿破烂衣衫之人扯破布袋拉出一个人来只见他满脸血红早在那大汉一击之下毙命。此人身穿黑衣正是他们一伙不知如何却让人装在布袋中掷了进来。那人大怒喝道:“是谁鬼鬼祟祟……”一语未毕一只白茫茫的袋子已兜头罩到。他提气后跃避开了这一罩只见一个胖大和尚笑嘻嘻地站在身前正是布袋和尚说不得。

    说不得的乾坤一气袋遭张无忌在光明顶上迸破后没了趁手兵器只得胡乱做几只布袋应用毕竟不如原来那只刀剑不破的乾坤宝袋厉害。他轻功虽不及韦一笑但造诣也是极高加之中途没受阻挠前脚后脚地便赶到了。

    说不得也躬身向张三丰行礼说道:“明教张教主座下游行散人布袋和尚说不得参见武当掌教祖师张真人。”张三丰还礼道:“大师远来辛苦。”说不得道:“敝教教主座下光明使者、白眉鹰王以及四散人、五旗使各路人马都已上了武当。张真人你且袖手旁观瞧明教上下跟这批冒名作恶的无耻之徒一较高低。”

    他这番话只虚张声势明教大批人众未能这么快便都赶到。但赵敏听在耳里不禁秀眉微蹙心想:“他们居然来得这么快是谁泄漏了机密?”忍不住问道:“你们张教主呢?叫他来见我。”说着向韦一笑望了一眼目光中有疑问之色显是问他教主到了何处。

    韦一笑哈哈一笑说道:“这会儿你不再冒充了吗?”心下却也在想:“教主必已到来却不知此刻在哪里。”张无忌一直隐身在明月之后知道韦一笑和说不得迄未认出自己眼见到了这两个得力帮手极是喜慰。

    赵敏冷笑道:“一只毒蝙蝠一个臭和尚成得什么气候?”

    一言甫毕忽听得东边屋角上一人长笑向道:“说不得大师杨左使到了没有?”这人声音响亮苍劲豪迈正是白眉鹰王殷天正到了。说不得尚未回答杨逍的笑声已在西边屋角上响起。只听他笑道:“鹰王毕竟是你老当益壮先到了一步。”殷天正笑道:“杨左使不必客气咱二人同时到达仍分不了高下。只怕你还是瞧在张教主份上让了我三分。”杨逍道:“当仁不让!在下已竭尽力仍不能快得鹰王一步。”

    他二人途中较劲比赛脚力殷天正内力较深杨逍步履轻快竟是并肩出发平头齐到。长笑声中两人齐从屋角纵落。

    张三丰久闻殷天正的名头何况他又是张翠山的岳父杨逍在江湖上也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当下走上三步拱手道:“张三丰恭迎殷兄、杨兄的大驾。”心中却颇不解:“殷天正明明是天鹰教教主又说什么‘瞧在张教主份上’?”

    殷杨二人躬身行礼。殷天正道:“久仰张真人清名无缘拜见今日得睹芝颜三生有幸。”张三丰道:“两位均是一代宗师大驾同临洵是盛会。”

    赵敏心中愈益恼怒眼见明教的高手越来越多张无忌虽尚未现身只怕说不得所言不虚确是在暗中策划布置下什么厉害阵势自己安排得妥妥帖帖的计谋看来今日已难成功但好容易将张三丰打得重伤这是千载难逢、决无第二次的良机今日若不乘此机会收拾了武当派日后待他养好了伤那便棘手之极了一双漆黑溜圆的眼珠转了两转冷笑道:“江湖上传言武当乃正大门派岂知耳闻争如目见原来武当派暗中跟魔教勾勾搭搭仗魔教撑腰本门武功可说不值一哂。”

    说不得道:“赵姑娘你这可是妇人之见、小儿之识了。张真人威震武林之时只怕你祖父都尚未出世小孩儿懂得什么?”

    赵敏身后的十余人一齐踏上一步向他怒目而视。说不得洋洋自若笑道:“你们说我这句话说不得么?我名字叫做‘说不得’说话却向来是说得又说得谅你们也奈何我不得。”赵敏手下那瘦削僧人怒道:“主人待属下将这多嘴多舌的和尚料理了!”说不得叫道:“妙极!你是野和尚我也是野和尚咱们来比拼比拼请武当宗师张真人指点一下不到之处胜过咱们苦练十年。”说着双手挥动从怀中又抖了一只布袋出来。旁人见他布袋一只又一只取之不尽不知他僧袍底下到底还有多少只布袋。

    赵敏微微摇头道:“今日我们是来讨教武当绝学武当派不论哪一位下场我们都乐于奉陪。武当派到底确有真才实学还是浪得虚名今日一战便可天下尽知。至于明教和我们的过节日后再慢慢算账不迟。张无忌那小鬼奸诈狡猾我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难消心头之恨可也不忙在一时。”

    张三丰听到“张无忌那小鬼”六个字时心中大奇:“明教的教主难道真的也叫做张无忌?怎地又是‘小鬼’了?”

    说不得笑嘻嘻地道:“本教张教主少年英雄你赵姑娘只怕比我们张教主还小着几岁。赵姑娘花容月貌不如嫁了我们教主我和尚看来倒也相配……”他话未说完赵敏身后众人已轰雷般怒喝起来:“胡说八道!”“住嘴!”“野和尚放狗屁!”

    赵敏红晕双颊容貌娇艳无伦神色之中只有三分薄怒倒有七分腼腆一个呼叱群豪的大首领荽时之间变成了忸怩作态的小姑娘。但这神气也只瞬息间的事她微一凝神脸上便如罩了一层寒霜向张三丰道:“张真人你若不肯露一手那便留一句话下来只须说武当派欺世盗名我们大伙儿拍手便走。便将宋远桥、俞莲舟这批小子们放还给你又有何妨?”

    便在此时铁冠道人张中和殷野王先后赶到不久周颠和彭莹玉也到了山上明教这边又增了四个好手。

    赵敏估量形势双方决战未必能操胜算最担心的还是张无忌在暗中做甚手脚。她眼光在明教诸人脸七扫了转心想:“张三丰所以成为朝廷心腹之患乃因他威名太盛给武林中人奉为泰山北斗他既与朝廷为敌中原武人便也都不肯归附。其实以他这等风烛残年还能活得多少时候?今日也不须取他性命只要折辱他一番令武当派声名堕地此行便算大功告成。”冷冷地道:“我们造访武当只是想领教张真人的武功真假若要去剿灭明教难道我们不认得光明顶的道路么?又何必在武当山比武莫非天下只你张真人一人方能品评高下胜负?这样吧我这里有三个家人一个练过几天杀猪屠狗的剑法一个会得一点粗浅内功还有一个学过几招三脚猫的拳脚。阿大、阿二、阿三你们站出来张真人只须将我这三个不中用的家人打发了我们佩服武当派的武功确然名下无虚。要不然嘛江湖上自有公论也不用我多说。”说着双手一拍。

    她身后缓步走出三个人来。

    那阿大是个精干枯瘦的老者双手捧着一柄长剑赫然便是那柄倚天宝剑。这人身材瘦长满脸皱纹愁眉苦脸似乎刚才给人痛殴了一顿要不然便是新死了妻子儿女旁人只要瞧他脸上神情几乎便要代他伤心落泪。那阿二同样的枯瘦身材略矮头顶心滑油油的秃得不剩半根头发两边太阳穴凹了进去深陷半寸。那阿三却精壮结实虎虎有威脸上、手上、项颈之中凡可见到肌肉处尽皆盘根虬结似乎周身都是精力涨得要爆炸出来他左颊上有颗黑痣黑痣上生着一丛长毛。张三丰、殷天正、杨逍等人看了这三人情状心下都是一惊。

    周颠说道:“赵姑娘这三位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好手我周颠便一个也斗不过怎地不识羞地乔装了家人来跟张真人开玩笑么?”赵敏道:“他们是武林中第一流的好手?我倒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啊?”周颠登时语塞随即打个哈哈说道:“这位是‘一剑震天下’皱眉神君这位是‘丹气霸八方’秃头天王。至于这一位嘛天下无人不知哪个不晓嘿嘿乃是……那个……‘神拳盖世’大力尊者。”

    赵敏听他瞎道的胡诌不禁扑哧一笑说道:“我家里三个煮饭烹茶、抹桌扫地的家人什么神君、天王、尊者的?张真人你先跟我家的阿三比比拳脚吧。”

    那阿三踏上一步抱拳道:“张真人请!”左足一蹬喀喇一声响蹬碎了地下三块方砖。着脚处的青砖给他蹬碎并不稀奇难在邻近的两块方砖竟也让这一脚之力震得粉碎。

    杨逍和韦一笑对望一眼心中都道:“好家伙!”

    阿大、阿二两人缓缓退开低下了头向众人一眼也不瞧。这三人自进殿后一直跟在赵敏身后始终垂目低头神情猥琐谁也没加留神不料就这么向前一站登时如渊停岳峙俨然大宗匠气派但退回去时却又是一副畏畏缩缩、佣仆厮养的模样。

    武当派的灵虚道人一直在为太师父的伤势忧心这时忍不住大声道:“我太师父刚才受伤呕血你们没瞧见么?你们怎么……怎么……”说到这里语声中已带哭音。

    殷天正心想:“原来张真人曾受伤呕血却不知是为何人所伤。他就算不伤这么大的年纪怎能跟这等人比拼拳脚?瞧此人武功纯是刚猛一路且让我来接他的。”朗声说道:“张真人何等身份岂能和低三下四之辈动手过招?这不是天大笑话么?别说是张真人就算我姓殷的哼哼谅这些奴才也不配受我一拳一脚。”他明知阿大、阿二、阿三决非庸流但偏要将他们说得十分不堪好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赵敏道:“阿三你最近做过什么事?说给他们听听且看配不配和武当高人动手过招。”她言语之中始终紧紧扣住了“武当”二字。

    那阿三道:“小人最近也没做过什么事只是在西北道上曾跟少林派一个名叫空性的和尚过招指力对指力破了他的龙爪手随即割下了他首级。”

    此言一出大厅上尽皆耸动。空性神僧在光明顶上以龙爪手与张无忌拆招一度曾大占上风明教众高手人人亲睹想不到竟命丧此人之手。以他击毙少林神僧的身份自已足可和张三丰一较高下。

    殷天正大声道:“好!你连少林派的空性神僧也打死了让姓殷的来斗上一斗倒是件快事。”说着抢上两步双手拉开了架子白眉上竖神威凛廪。

    阿三道:“白眉鹰王你是邪魔外道我阿三是外道邪魔。咱俩一鼻孔出气自己人不打自己人。你要打咱们另拣日子来比过。今日主人有命只令小人试试武当派功夫的虚实。”转头向张三丰道:“张真人你如真不想下场只须说一句话便可交代我们也不会动蛮硬逼。武当派只须服输难道还真要了你的老命不成?”

    张三丰微微一笑心想自己虽然身受重伤但若施出新创太极拳中“以虚御实”的上乘武学法门未必便输于他所难对付者倒是击败阿三之后那阿二便要上前比拼内力这却丝毫取巧不得但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只有打发了这阿三再说。当下缓步走到殿心向殷天正道:“殷兄美意贫道心领。贫道近年来创了一套拳术叫做‘太极拳’自觉和一般武学颇有不同之处。这位施主定要印证武当派功夫殷兄将他打败谅他也心有不甘。贫道就以太极拳中的招数和他拆几手正好乘机将贫道的多年心血就正于各位方家。”

    殷天正听了又欢喜又担忧听他言语中对这套太极拳颇具自信张三丰是何等人既出此言自有把握否则岂能轻堕一世威名?但他适才曾重伤呕血只怕拳技虽精终究内力难支当下不便多言只得抱拳道:“晚辈恭睹张真人神技。”

    阿三见张三丰竟飘然下场心下倒生了三分怯意转念又想:“今日我便和这老道拼个两败俱伤那也是耸动武林的盛举了。”当下屏息凝神双目盯住在张三丰脸上内息暗暗转动周身骨骼劈劈啪啪不绝发出轻微的爆响之声。众人又均一愕知道这是佛门正宗的最上乘武功自外而内不带半分邪气乃金刚伏魔神通。

    张三丰见到他这等神情也悚然一惊:“此人来历不小啊!不知我这太极拳是否对付得了?”双手缓缓举起要让那阿三进招。

    忽然俞岱岩身后走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小道童来说道:“太师父这位施主要见识我武当派拳技又何必劳动太师父大驾?待弟子演几招给他瞧瞧也就足了。”

    这个满脸尘垢的小道童正是张无忌。殷天正、杨逍等人和他分手不久虽然他此刻衣服形貌都改变但一听声音立即认了出来。明教群豪见教主早已在此尽皆大喜。

    张三丰和俞岱岩却怎能想得到?张三丰一时瞧不清他面目见到他身上衣着只道便是清风说道:“这位施主身具少林派金刚伏魔的外门神通想是西域少林一支的高手。你小孩儿一招之间便给他打得筋折骨裂岂同儿戏?”

    张无忌左手牵住张三丰衣角右手拉着他左手轻轻摇晃说道:“太师父你教我的太极拳法从未用过也不知我学得成不成。难得这位施主是外家高手让弟子来试试以柔克刚、运虚御实的法门那不很好么?”说话之间将一股极浑厚、极柔和的九阳神功从手掌上向张三丰体内传了过去。

    张三丰于刹那之间只觉掌心中传来的这股力道雄强无比虽因自己练功数十载积力深厚来力尚不及自己内力的精纯醇正但汩汩然、绵绵然其势无止无歇无穷无尽一惊之下定睛往张无忌脸上瞧去只见他目光中不露光华却隐隐然有一层温润晶爱之意显得内功已臻绝顶之境生平所遇人物只本师觉远大师、大侠郭靖、神雕侠杨过等寥寥数人才有这等修为至于当世高人除自己之外实想不起再有第二人能达此境界。霎时之间心中转过了无数疑端然而这少年的内力沛然而至显是在助自己疗伤决无歹意乃可断定于是微笑道:“我衰迈昏庸能有什么好功夫教你?你要领教这位施主的绝顶外家功夫那也是好的务须小心在意。”他只道这小道童是哪一派的高手少年赶来赴援因此言语中极是谦冲客气。

    张无忌道:“太师父你待孩儿恩重如山孩儿便粉身碎骨也不足以报太师父和众位师伯叔的大恩。我武当派功夫虽不敢说天下无敌但也决不致输于西域少林的手下。太师父尽管放心。”他这几句话说得恳挚无比几句“太师父”纯出自然决计做作不来连张三丰也大为奇怪:“难道他竟是本门弟子暗中潜心修为就如昔年本师觉远大师一般?”缓缓放下张无忌的手退了回去坐在椅中斜目瞧俞岱岩时见他也是一脸迷惘。

    那阿三见张三丰居然遣这小道童出战对自己之轻蔑藐视可说已到了极处但想我一拳先将这小道童打死了激得老道心浮气粗再和他动手当更有制胜把握当下也不多言只说:“小孩儿发招吧!”

    张无忌道:“我新学的这套拳术是我太师父张真人多年心血所创乃武当派的绝诣叫做太极拳。晚辈初学乍练未必即能领悟拳法中的精要三十招之内恐怕不能将你击倒。但那是我学艺未精并非这套拳术不行这一节你须得明白。”

    阿三不怒反笑转头向阿大、阿二道:“大哥、二哥天下竟有这等狂妄小子。”阿二纵声大笑。阿大却已瞧出这小道童不是易与之辈说道:“三弟不可轻敌。”

    阿三踏上一步呼的一拳便往张无总胸口打到这一招神速如电拳到中途左手拳更加迅捷地追上后发先至撞击张无忌面门招术诡异实所罕见。

    张无忌自听张三丰演说太极拳之后一个多时辰中始终在默想这套拳术的拳理见阿三左拳击到当即使出太极拳中一招“揽雀尾”右脚实左脚虚运起“挤”字诀粘连粘随右掌已搭住他左腕横劲发出。阿三身不由主地向前一冲跨出了两步方始站定。旁观众人见此情景齐声惊噫。

    这一招“揽雀尾”乃天地间自有太极拳以来首次和人过招动手。张无忌身具九阳神功精擅乾坤大挪移之术突然使出太极拳中的“粘”法虽所学还不到两个时辰却已如毕生研习一般。阿三给他这么一挤自己这一拳中千百斤的力气犹似打入了汪洋大海无影无踪无声无息身子却遭自己的拳力带得斜移两步。他一惊之下怒气填膺快拳连攻臂影晃动便似有数十条手臂、数十个拳头同时击出一般。

    众人见了他这等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尽皆心惊:“无怪以空性大师这等高强的武功也丧身于他手下。”除了赵敏手下众人之外无不为张无忌担心。

    张无忌有意要显扬武当派的威名自己本身武功一概不用招招都使张三丰所创太极拳的拳招单鞭、提手上势、白鹤亮翅、搂膝拗步待使到一招“手挥琵琶”时右捺左收刹时间悟到了太极拳旨中的精微奥妙之处这一招使得犹如行云流水潇洒无比。

    阿三只觉上盘各路已处在他双掌的笼罩之下无可闪避无可抵御只得运劲于背硬接他这一掌同时右拳猛挥只盼两人各受一招成个两败俱伤之局。不料张无忌双手一圈如抱太极一股雄浑无比的力道组成了一个漩涡只带得他在原地急转七八下如转陀螺如旋纺锤好容易使出“千斤坠”之力定住身形却已满脸涨得通红狼狈万状。

    明教群豪大声喝彩。杨逍叫道:“武当派太极拳功夫如此神妙真令人大开眼界。”周颠笑道:“阿三老兄我劝你改个名儿叫做‘阿转’!”殷野王道:“多转几个圈儿也不算丟脸古人不是说‘三十六着转为上着’么?”说不得道:“当年梁山泊好汉中有个黑旋风那旋风嘛原是要转的!”

    阿三只气得脸色自红转青大声怒吼纵身扑上左手或拳或掌变幻莫测右手却纯是手指功夫拿抓点戳、勾挖拗挑五根手指如判官笔如点穴橛如刀似剑如枪似戟攻势凌厉之极。张无忌太极拳拳招未熟登时手忙脚乱应付不来突然间嗤的一声衣袖给撕下了一截只得展开轻功急奔闪避暂且避让这从所未见的五指功夫。阿三吆喝追赶却哪里及得上对手轻功的飘逸接连十余抓尽数落空。

    张无忌一面躲闪心下转念:“我只逃不斗岂不是输了?这太极拳我还不大会使且以挪移乾坤的功夫跟他斗上一斗。”当下不退回身双手摆一招太极拳“野马分鬃”的架式左手却已使出乾坤大挪移手法。阿三右手一指戳向对方肩头却不知如何给他挪带噗的一响竟戳中了自己左手上臂只痛得眼前金星直冒一条左臂几乎提不起来。杨逍瞧出这不是太极拳功夫却抢先叫道:“太极拳当真了得!”

    阿三又痛又怒喝道:“这是妖法邪术什么太极拳了?”刷刷刷连攻三指。张无忌纵身避开眼见阿三又长臂疾伸双指戳到他再使挪移乾坤心法牵引推移托的一响阿三的两拫手指插进了殿上一根大木柱之中深至指根。众人又吃惊又好笑。

    众人轰笑声中俞岱岩厉声喝道:“且住!你这是少林派金刚指力?”

    张无忌纵身跃开一听到“少林派金刚指力”七个字立时想起俞仿岩为少林派金刚指力所伤二十年来武当派上下都为此深怨少林派看来真凶却是眼前此人。

    只听阿三冷冷地道:“是金刚指力便怎样?谁叫你硬充好汉不肯说出屠龙刀的所在?这二十年残废的滋味可好受么?”

    俞伤岩厉声道:“多谢你今。言明真相原来我一身残废是你西域少林派下的毒手。只可惜……只可惜了我的好五弟、好兄弟!”说到最后一句不禁哽咽。要知当浑张翠山自刎而死乃为了俞岱岩伤于殷素素的蚊须针之下无颜以对师兄之故。其实俞岱岩中了蚊须针之后殷素素托龙门镖局运回武当医冶月余自会痊愈他四肢为人折断实出于大力金刚指的毒手倘若当日找到了这罪魁祸首张翠山夫妇也不致惨死了。俞岱岩既悲师弟无辜丧命又恨自己成为废人满腔怨毒眼中如要喷出火来。

    张无忌听了两人之言立即明白了一切前因后果。他幼时曾听父亲说过少林寺火工头陀偷学武艺击死达摩堂皆座苦智禅师少林派中各高手大起争执以致苦慧禅师远走西域开创了西域少林一派看来这人是当年苦慧的传人。

    果然听得张三丰道:“施主心肠忒也歹毒我们可没想到当年苫慧禅师的传人之中竟有施主这等人物。”阿三狞笑道:“苦慧是什么东西?”

    张三丰一听恍然大悟。当年俞岱岩为大力金刚指所伤后武当派遣人前往质问少林少林派掌门方丈坚决不认便疑心到西域少林一派但多年打听得知西域少林已然式微所传弟子只精研佛学不通武功此刻听了阿三这句“苦慧算什么东西”心知他若是西域少林传人决无辱骂开派师祖之理便朗声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施主是火工头陀的传人不但学了他的武功也尽数传了他狠戾阴毒的性子!那个空相什么的是施主的师兄弟吧?”

    阿三道:“不错!他是我师弟他可不叫空相法名刚相。张真人我‘金刚门’的金刚般若掌跟你武当派的掌法比起来怎样?”

    俞岱岩厉声道:“远远不如!他头顶挨了我师一掌早已脑浆迸裂。阴险偷袭班门弄斧死有余辜!”阿三大吼一声扑将上来。

    张无忌一招太极拳“如封似闭”将他挡住说道:“阿三拿‘黑玉断续膏’来!”说着伸出了右掌。阿三大吃一惊:“本门的续骨妙药秘密之极连本门寻常弟子也不知其名这小道童却从何处听来?”

    他哪知蝶谷医仙胡青牛的《医经》之中有言说道西域有一路外家武功疑是少林旁支手法极其怪异断人肢骨无药可治仅其本门秘药“黑玉断续膏”可救然此育如何配制却其方不传。张无忌想到此节顺口说了出来本来也只随便一试待见他脸色陡变即知所料无误朗声雌:“章来!”他想起了父母之死以及俞殷两位师伯叔的惨遭荼毒恨不得立时置之于郄地实不愿跟他多说一句。

    阿三适才和他交手虽吃了一点小亏但见自己的大力金刚指使将出来之时他只有躲闪逃避并无还手之力只须留神他古里古怪的牵引手法斗下去可操必胜踏上一步喝道:“小家伙你跪下磕三个响头那就饶你否则这姓俞的便是榜样。”

    张无忌决意要取他的“黑玉断续膏”然而如何对付他的金刚指一时却无善策乾坤大挪移之法虽可伤他却不能逼得他交出药来正自沉吟张三丰道:“孩子你过来!”张无忌道:“是!太师父。”走到他身前。

    张三丰道:“用意不用力太极圆转无使断绝。当得机得势令对手其根自断。一招一式务须节节贯串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他适才见张无忌临敌使招已颇得太极三昧只是他原来武功太强拳招中棱角分明招招有劲未能体会太极拳那“圆转不断”之意。

    张无忌武学所知已深关键处一点便透听了太师父这几句话登时便有领悟心中虚想着那太极图圆转不断、阴阳变化之意。

    阿三冷笑道:“临阵学武未免迟了吧?”张无忌双眉上扬说道:“刚来得及正好叫阁下试招。”说着转过身来右手圆转向前朝阿三面门挤去正是太极拳中一招“高探马”。阿三右手五指并拢成刀形斩落张无忌“双风贯耳”连消带打双手成圆形捺出这一下变招果然体会了太师父所教“圆转不断”四字的精义。随即左圈右圈一个圆圈跟着一个圆圈大圈、小圈、平圈、立圈、正圈、斜圈一个个太极圆圈发出登时便套得阿三跌跌撺撩身不由主地立足不稳犹如中洒昏迷。

    突然之间阿三五指猛力戳出张无忌使出一招“云手”左手高右手低一个圆圈已将他手臂套住九阳神功的刚劲使出喀喇一声阿三的右臂上下臂骨齐断。九阳神功有阴有阳刚柔并重其劲好不厉害阿三一条手臂的臂骨立时断成了六七截骨骼碎裂不成模样。以这份劲力而论却远非以柔劲为主的太极拳所及。

    张无忌恨他歹毒“云手”使出时连绵不断有如白云行空一个圆圈未完第二个圆圈已生跟着喀喇一响阿三的左臂亦断接着喀喀喀几声他左腿右腿也给一一绞断。张无忌生平和人动手从未下过如此重手但此人是害死父母、害苦三师伯、六师叔的大凶手若非要着落在他身上取到“黑玉断续膏”早已取了他性命。

    阿三一声闷哼已然摔倒。赵敏手下早有一人抢出将他抱起退开。

    旁观众人见到张无忌如此神功尽皆骇然连明教众高手也忘了喝彩。

    那秃头阿二闪身而出右掌疾向张无忌胸口劈来掌尖未至张无忌已觉气息微窒当下一招“斜飞势”将他掌力引偏。这秃头老者一声不出下盘凝稳如牢钉在地专心致志一掌一掌地劈出内力雄浑无比。

    张无忌见他掌路和阿三乃一派相传看年纪当是阿三的师兄武功轻捷不及却远为沉稳当下运起太极拳中粘、引、挤、按等招式想将他身子带歪不料这入内力太强反粘得自己跌出了一步。张无忌雄心陡起。心想:“我倒跟你比拼比拼瞧是你的西域少林内功厉害还是我的九阳神功厉害。”见他挥掌劈到便也挥掌劈出那是硬碰硬的蛮打丝毫没取巧余地双掌相交砰的一声巨响两人身子都是一晃。

    张三丰“噫”的一声心中叫道:“不好!这等蛮打力强者胜正和太极拳拳理相反。这秃头老者内力浑厚武林罕见只怕这一掌之下小孩儿便受重伤。”就在此时两人第二掌再度相交砰的一声那阿二身子稍晃退了一步张无忌却神定气闲地站在当地。

    九阳神功和少林派内功练到最高境界可说难分高下。但西域“金刚门”的创派祖师火工头陀是从少林寺中偷学的武艺。拳脚兵刃固可偷学内功一道却讲究体内气息运行便眼睁睁地从早到晚瞧着旁人打坐练功瞧上十年八年义怎知他内息如何调匀、周天如何搬运?因此外功可偷学内功却偷学不来。“金刚门”外功极强不输于少林正桌内功却远远不及了。这阿二是“金刚门”中的异人天生神力由外而内居然另辟蹊径练成了一身深厚内功造诣已远远超过了当年的祖师火工头陀可说乃是天授。在他双掌之下极少有人接得住三招此时蛮打硬拼却给张无忌的掌力震得退出了一步不由得既惊且怒深吸一口气双掌齐出同时向张尤忌劈去。

    张无忌叫道:“殷六叔你瞧我给你出这口恶气。”原来这时殷梨亭已在杨不悔、小昭等人陪同之下由两名明教教众用软兜抬着到了武当山上。

    张无忌一声断喝右拳挥出砰的一声大响那秃头阿二连退三步双目鼓起胸口气血翻涌。张无忌叫道:“殷六叔围攻你的众人之中可有这秃头在内么?”殷梨亭道:不错!此人正是首恶:只听那秃头阿一周身骨节劈劈啪啪地发出响声正自运劲。俞岱岩知他内力刚猛这一运劲掌力非同小可实所难挡叫道:“渡河未济击其中流!”意思叫张无忌不待阿二运功完成便抢先上前攻他个措手不及。

    张无忌应道:“是!”踏上一步、却不出击。阿二双臂振出一股强劲排山倒海般推将过来。张无忌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流转右掌挥出迎拒推送将对方掌力尽行碰了回去。这两股巨力加在一起阿二大叫一声身子犹似发石机射出的一块大石喀喇喇一声响撞破墙壁冲了出去。

    众人骇然失惊之际忽见墙壁破洞中闪进一人提着阿二的身子放在地下。此人矮矮胖胖圆如石鼓模样可笑身手却极灵活正是明教厚土旗掌旗使颜垣。那秃头阿二双臂臂骨、胸前肋骨、肩头锁骨已尽数遭他自己刚猛雄浑的掌力震断。颜垣放下阿二向张无忌一躬身又从墙洞中钻了出去倏来倏去便如是头肥肥胖胖的土拨鼠。

    赵敏见这小道童连败自己手下两个一流高手早已起疑见颜垣向他行礼妙目流盼立时认出暗骂自己:“该死该死!我先入为主一心以为小鬼在外布置没想到他竟假装道童在此捣鬼坏我大事。”细声细气地道:“张无忌你这小鬼头怎地如此没出息假扮起小道童来?满口太师父长、太师父短也不害99lib.羞!”

    张无忌见她认出了自己朗声道:“先父翠山公正是太师父座下第五弟子我不叫‘太师父’却叫什么?有什么害羞不害羞?”转身向张三丰跪下磕头说道:“孩儿张无忌叩见太师父和三师伯。事出仓促来不及邀明还请恕孩儿欺瞒之罪。”

    张三丰和俞岱岩惊喜交集说什么也想不到这个力败西域少林二大高手的少年竟是当年那个病得死去活来的孩童。张三丰呵呵大笑伸手扶起说道:“好孩子你没死翠山可有后了。”张无忌武功卓绝犹在其次张三丰最欢喜的是只道他早已身亡却原来尚在人世一时当真喜从天降心花怒放转头向殷天正道:“殷兄恭喜你生了这么一个好外孙。”殷天正笑道:“张真人恭喜你教出来这么一位好徒孙。”

    赵敏骂道:“什么好外孙、好徒孙!两个老不死养了个奸诈狡狯的小鬼出来。阿大你去试试他的剑法。”

    那满脸愁苦之色的阿大应道:“是!”刷的一声拔出倚天剑来各人眼前青光闪闪隐隐只觉寒气侵人端的是口好剑。

    张无忌道:“此剑是峨嵋派所有何以到了你手中?”赵敏啐道:“小鬼你懂得什么?灭绝老尼从我家中盗得此剑此刻物归原主倚天剑跟峨嵋派有甚干系?”

    张无忌原不知倚天剑的来历给她反口一问竟答不上来便岔开话题道:“赵姑娘请你取‘黑玉断续膏’给我治好了我三师伯、六师叔的断肢大家便既往不咎。”赵敏道:“哼!既往不咎?说来倒容易。你可知少林派空闻、空智武当派宋远桥、俞莲舟他们此刻都在何处?”张无忌摇头道:“我不知道。还请姑娘见示。”

    赵敏冷笑道:“我干吗要跟你说?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抵当日绿柳庄铁牢中对我轻薄羞辱之罪!”说到“轻薄羞辱”四字想起当闩情景不由得满脸飞红又恼又羞。

    张无忌听到她说及“轻薄羞辱”四字脸上也是一红那口为了解救明教群豪所中剧毒事在紧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以内力搔她脚底其实并无丝毫轻薄之意不过男女授受不亲虽说从权此事并没和旁人说过倘若众人当真以为自己调戏少女那可糟了眼下无从辩白只得说道:“赵姑娘这‘黑玉断续膏’你到底给是不给?”

    赵敏俏目一转笑吟吟地道:“你要黑玉断续膏那也不难只须你依我三件事我便双手奉上。”张无忌道:“哪三件事?”赵敏道:“眼下我可还没想起。&a;lt;big&a;gt;?&a;lt;/big&a;gt;日后待我想到了我说一件你便跟着做一件。”张无忌道:“那怎么成?难道你要我自杀要我做猪做狗也须依你?”赵敏笑道:“我不会要你自杀更不会叫你做猪做狗嘻嘻就是你肯做也做不来呢!”张无忌道:“你先说将出来倘若不违侠义之道而我又做得到的那么依你自也不妨。”

    赵敏正待接口转眼看到小昭鬓边插着一朵珠花正是自己送给张无忌的那朵不禁大恼又见小昭明眸皓齿桃笑李妍年纪虽稚却出落得犹如晓露芙蓉十分惹人怜爱心下更恨一咬牙对阿大道:“去把这姓张的小子两条臂膀斩了下来!”

    阿大应道:“是!”一振倚天剑走上一步说道:“张教主主人有命叫我斩下你的两条臂膀。”

    周颠早已憋了很久这时再也忍不住了破口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不如斩下自己的双臂!”阿大满脸愁容苦口苦面地道:“那也说得有理。”周颠这下子可就乐了大声道:“那你快斩啊。”阿大道:“也不必忙。”

    张无忌暗暗发愁这口倚天宝剑锋锐无匹任何兵刃碰上即断唯一对策只有以乾坤大挪移法空手夺他兵刃然而伸手到这等锋利的宝剑之旁只要对方剑招稍奇变化略有不测自己一条手臂自指尖以至肩头不论哪一处给剑锋一带立时削断如何对敌倒颇费踌躇。忽听张三丰道:“无忌我创的太极拳你已学会了另有一套太极剑不妨现下传了你可以用来跟这位施主过过招。”无忌喜道:“多谢太师父。”转头向阿大道:“这位前辈我剑术太差须得请太师父指点一番再来跟你过招。”

    那阿大对张无忌原本暗自忌惮自己虽有宝剑在手占了便宜究属胜负难知听说他要新学剑招那就再好不过心想新学的剑招尽管精妙总不免生疏。剑术之道讲究轻翔灵动至少也得练七一二十年临敌时方能得心应手熟极而流。他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学招吧我在这里等你。学两个时辰够了吗?”

    张三丰道:“不用到旁的地方我在这儿教无忌在这儿学即炒即卖新鲜热辣。不用半个时辰一套太极剑法便能教完。”

    他此言一出除张无忌外人人惊骇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均想:就算武当派的太极剑法再奥妙神奇但在这里公然教招敌人瞧得明明白白还有什么秘奥可言?

    阿大道:“那也好。我在殿外等候便是。”他竟不欲占这个便宜以佣仆身份却行武林宗师之事。张三丰道:“那也不必。我这套剑法初创也不知管用不管用。阁下是剑术名家正要请你瞧瞧指出其中的缺陷破绽。”

    杨逍心念一动突然想起朗声道:“阁下原来是‘八臂神剑’方长老阁下以堂堂丐帮长老之尊何以甘为旁人廝仆?”明教群豪听得都吃了一惊。周颠道:“你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活转了这……这怎么可以?”

    那阿大悠悠叹了口气低头说道:“老朽百死余生过去的事说他做甚?我早不是丐帮的长老了。”老一辈的人都知八臂神剑方东白是丐帮四大长老之首剑术精奇名动江湖只因他出剑奇快有如生了七八条手臂一般因此上得了这个外号。十多年前听说他身染重病身亡当时人人都感惋惜不意他竟尚在人世。

    张三丰道:“老道这路太极剑法能得八臂神剑指点几招荣宠无量。无忌你有佩剑么?”小昭上前几步呈上张无忌从绿柳山庄取来的那柄木制假倚天剑。张三丰接在手里笑道:“是木剑?老道这不是用来両符捏诀、驱邪捉鬼么?”站起身来右手持剑左手捏个剑诀双手成环缓缓抬起这起手式一展跟着三环套月、大魁星、燕子抄水、左拦扫、右拦扫……一招招地演将下来使到第五十三式“指南针”双手同时画圆复成第五十四式“持剑归原”。张无忌不记招式只细看剑招中“神在剑先、绵绵不绝”之意。

    张三丰一路剑法使完竟无一人喝彩各人竟皆诧异:“这等慢吞吞、软绵绵的剑法如何用来对敌过招?”转念又想:“料来张真人有意放慢了招数好让他瞧得明白。”

    只听张三丰问道:“孩儿你看清楚了没有?”张无忌道:“看清楚了。”张三丰道:“都记得了没有?”张无忌道:“已忘记了一小半。”张三丰道:“好那也难为了你。你自己去想想吧。”张无忌低头默想。过了一会张三丰问道:“现下怎样了?”张无忌道:“已忘记了一大半。”

    周颠失声叫道:“糟糕!越来越忘记得多了。张真人你这路剑法十分深奥看一遍怎记得了?请你再使一遍给我们教主瞧瞧吧。”

    张三丰微笑道:“好我再使一遍。”提剑出招演将起来。众人只看了数招心下大奇原来第二次所使和第一次使的竟然没一招相同。周颠叫道:“糟糕糟糕!这可更叫人糊涂啦。”张三丰画剑成圈问道:“孩儿怎样啦?”张无忌道:“还有三招没忘记。”张三丰点点头放剑归座。

    张无忌在殿上缓缓踱了一个圈子沉思半晌又缓缓踱了半个圈子抬起头来满脸喜色叫道:“这我可忘了忘得干干净净的了。”张三丰道:“不坏不坏!忘得真快你这就请八臂神剑指教吧!”说着将手中木剑递了给他。张无忌躬身接过转身向方东白道:“方前辈请。”周颠抓耳搔头满心担忧。

    方东白问道:“阁下使木剑吗?”张无忌道:“是请指教。”方东白猱身进剑说道:“有僭了!”一剑刺到青光。处发出嗤嗤声响内力之强实不下于那个秃头阿二。众人凛然而惊心想他手中所持莫说是砍金断玉的倚天宝剑便是一根废铜烂铁在这等内力运使之下也必威不可当“神剑”两字果然名不虚传。

    张无忌左手剑诀斜引木剑横过画个半圆平搭上倚天剑的剑脊劲力传出倚天剑登时一沉。方东白赞道:“好剑法!”抖腕翻剑剑尖向他左臂刺到。张无忌回剑圈转啪的一声双剑相交各自飞身而起。方东白手中的倚天宝剑这么一震不住颤动发出嗡嗡之声良久不绝。

    这两把兵刃一是宝剑一是木剑但平面相交宝剑和木剑实无分别张无忌这一招乃是以己之钝挡敌之无锋实已得了太极剑法的精奥。要知张三丰传给他的乃是“剑意”而非“剑招”要他将所见到的剑招忘得半点不剩才能得其神髓临敌时以意驭剑千变万化无穷无尽。若有一两招剑法忘不干净心有拘囿剑法便不能纯。这意思杨逍、殷天正等高手已隐约懂得周颠却终于逊了一筹这才空自忧急半天。

    这时只听得殿中嗤嗤之声大盛方东白剑招凌厉狠辣以极浑厚内力使极锋锐利剑出极精妙招术青光荡漾剑气弥漫殿上众人似觉有一个大雪团在身前转动发出蚀骨寒气。张无忌的一柄木剑在这团寒光中画着一个个圆圈每一招均以弧形刺出以弧形收回他心中竟没半点渣滓以意运剑木剑每发一招便似放出一条细丝去缠在倚天宝剑之上细丝越积越多似乎积成了一团团丝棉将倚天剑裹了起来。两人拆到二百余招后方东白的剑招渐见涩滞手中宝剑便似不断地增加重量五斤、六斤……十斤、二一十斤……偶尔挺剑刺出真力微有不足便让木剑带着转了几个圈子。

    方东白越斗越怕激斗三百余招而双方居然剑锋不交那是他生平使剑以来从所未遇之事。对方便如撒出了一张大网逐步向中央收紧。方东白连换六七套剑术纵横变化奇幻无方旁观众人只瞧得眼都花了。张无忌却始终持剑画圆旁人除张三丰外没一个瞧得出他每一招到底是攻是守。这路太极剑法只是大大小小、正反斜直各种各样的圆圈要说招数可说便只一招然而这一招却永远出没无穷。猛听得方东白朗声长啸须眉皆竖倚天剑中宫疾进那是竭尽身之力的孤注一掷乾坤一击!

    张无忌见来势猛恶回剑斜击方东白手腕微转倚天剑侧了过来嚓的一声轻响木剑的剑头已削断六寸倚天剑不受丝毫阻挠直向张无忌胸口刺来。

    张无忌一惊左手翻转本来捏着剑诀的食中两指一张已夹住倚天剑的剑身右手半截剑向他右臂斫落。剑虽木制但在他九阳神功运使之下无殊钢刃。方东白右手运力回夺倚天剑让对方两根手指夹住了犹如铁铸竟然不动分毫当此情景他除了撒手松剑向后跃开再无他途可循。

    只听张无忌喝道:“快撒手!”方东白一咬牙竟不松手便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啪的一声响他一条右臂已给木剑打落便和以利剑削断一般无异。方东白不肯松手原已存了舍臂护剑之心左手伸出不等断臂落地已抢着抓住断臂虽已离手五根手指仍牢牢地握着倚天剑。张无忌见他如此勇悍既感惊惧且复歉疚竟没再去跟他争剑。说道:“对不住了!”

    方东白走到赵敏身前躬身細:“主人小人无能甘领罪责。”

    赵敏点头道:“快裹臂伤!”朗声说道:“今日瞧在明教张教主脸上放过了武当派。”左手一挥道:“走吧!”她手下部属抱起方东白、秃头阿二、阿三这三人向殿外便走。

    张无忌叫道:“且慢!不留下黑玉断续膏休想走下武当山。”纵身而上伸手往赵敏肩头抓去。手掌离她肩头尚有尺许突觉两股无声无息的掌风分自左右袭到事先竟没半点征兆张无忌一惊双掌翻出右手接了从右边击来的一掌左手接了从左边击来的一掌四掌同时相碰只觉来劲奇强掌力中竟夹着一股阴冷无比的寒气。这股寒气自己熟悉之至正是幼时缠得他死去活来的“玄冥神掌”掌力。

    张无忌一惊九阳神功随念而生陡然间左胁右胁同时遭两敌掌力拍中。张无忌一声闷哼向后摔出但见袭击自己的是两个身形高瘦的老者。这两个老者各出一掌和张无忌双掌比拼余下一掌却无影无踪地拍到了他身上。

    杨逍和韦一笑齐声怒喝扑上前去。那两个老者又各出掌砰砰两声杨逍和韦一笑腾腾退出数步只感胸口气血翻涌寒冷彻骨。两个老者身子都是一晃转过身子护着赵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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