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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我不甘为驴但无法摆脱驴的躯体。西门闹冤屈的灵魂像炽热的岩浆在驴的躯壳内奔突;驴的习性和爱好也难以压抑地蓬勃生长;我在驴和人之间摇摆驴的意识和人的记忆混杂在一起时时想分裂但分裂的意图导致的总是更亲密地融合。刚为了人的记忆而痛苦又为了驴的生活而欢乐。啊噢~~啊噢~~蓝脸的儿子蓝解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的意思是说譬如我看到你的爹蓝脸和你的娘迎春在炕上颠鸾倒凤时我西门闹眼见着自己的长工和自己的二姨太搞在一起痛苦地用脑袋碰撞驴棚的栅门痛苦地用牙齿啃咬草料笸箩的边缘但笸箩里新炒的黑豆搅拌着铡碎的谷草进入我的口腔使我不由自主地咀嚼和吞咽在咀嚼中在吞咽中又使我体验到了一种纯驴的欢乐。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我就长成了一匹半大驴结束了在西门家大宅院里自由奔跑的岁月。缰绳拴在我头上我被拴在槽头上。与此同时已经改姓为蓝的金龙和宝凤各长高两寸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蓝解放你也学会了走路。你在院里像一只小鸭子似的摇来摆去。住在东厢房里的另一户人家在这段时间里的一个狂风暴雨日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婴。可见西门闹家这块宅基地力未衰依然盛产双胎。这两个女孩长名互助幼名合作。她们姓黄是黄瞳的种子。她们是黄瞳与西门闹的三姨太秋香合伙生养的女儿。我的主人、你的爹土改后分到了西门闹家的西厢房这里原本就是二姨太迎春的住房。黄瞳分到了东厢房东厢房的主人三姨太秋香仿佛是房子的附赠成了黄瞳的妻子。西门家堂皇的五间正房现在是西门屯的村公所每天都有人来此开会、办公。

    那天我在院子里啃那棵大杏树粗糙的树皮磨得我娇嫩的嘴唇火烧火燎但我不愿放弃我想知道树皮遮盖着什么东西。村长兼村支部书记洪泰岳大声咋呼着用一块尖利的石片将我投掷。石片正中我腿铿然有声十分刺激这就是痛吗?一种热辣辣的感觉血流如注啊噢~~啊噢~~痛死我了我是个可怜的驴孤儿。我看到腿上的血不由得浑身哆嗦。我的腿瘸了一瘸一拐地逃离院子东侧的杏树逃到院子西侧。我家的门前迎着朝阳靠着南墙有一个用木棍和苇席搭起来的棚子。那是我的窝为我挡风遮雨是我受到惊吓后就躲藏进去的地方。但这时我进不去窝棚我的主人正在里边清理我夜里排泄的粪便。他看到了我腿上流着血一瘸一拐跑过来的情景。我猜想他也看到了洪泰岳飞石击中我腿的情形。石片在空中飞行锋利的边缘切割着无色的空气如同划破上等的绸缎发出令驴心悸的声音。我看到主人站在棚口庞大的身体像一座铁塔阳光如同瀑布在他身上流淌蓝色的半边脸另半边脸是红色红与蓝以鼻为界好像敌占区与解放区。今天这比喻已经十分陈旧但那时却十分新鲜。我的主人痛苦地喊叫着:“我的驴子啊——!”我的主人恼怒地吼叫着:“老洪你凭什么打伤我的驴?!”我的主人越过我的身体用豹子般的敏捷动作拦住了洪泰岳。

    洪泰岳是西门屯的最高领导人由于他过去的光荣历史在一般干部将武器上缴的时候他还随身佩戴着一支匣子枪。那赭红的牛皮枪套牛皮哄哄地挂在他的屁股上反射着阳光散发着革命的气味警告着所有的坏人: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贼心不死不要试图反抗!他戴着一顶瓦灰色的长檐军帽上身穿一件白布对襟小褂腰里扎着一条四指宽的牛皮腰带外边披着一件灰布夹袄下穿肥大的灰裤脚蹬千层底青华达呢面布鞋没有扎绑腿使他有几分像一个战时的武工队员。而战争年代我不是驴而是西门闹的年代我是西门屯首富的年代我开明绅士西门闹的年代我一妻两妾、良田二百亩、骡马成群的年代你洪泰岳洪泰岳你是个什么东西!你那时是标准的下三滥社会的渣滓敲着牛胯骨讨饭的乞丐。你那件讨饭的道具是公牛的胯骨制成颜色微黄打磨得异常光滑边缘上串着九个铜环轻轻一抖便发出哗哗啷啷的声响。你攥着牛胯骨的把柄在我们西门屯逢五排十的集市上粉墨了脸赤裸着背脖子上悬挂着一个布兜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赤足光头瞪着乌溜溜精光四射的大眼站在迎宾楼饭庄前边那一片用白石铺了地面的空场上卖唱炫技。能把一柄牛胯骨打出那么多套花样的世界没有第二人。哗啷啷哗啷啷哗哗啷啷哗啷哗哗啷啷哗啷哗啷哗哗啷……牛胯骨在你手里上下翻飞一片白光闪烁成为整个集市的焦点。引人注目闲人围拢很快形成一个场子打牛胯骨的叫化子洪泰岳顿喉高唱虽是公鸭嗓但抑扬顿挫有板有眼韵味十足:

    太阳一出照西墙东墙西边有阴凉。

    锅灶里烧火炕头上热仰着睡觉烫脊梁。

    稀粥烫嘴吹吹喝行善总比为恶强。

    俺说这话您若不信回家去问你的娘……

    就是这样一个宝货身份一公开竟然是高密东北乡资格最老的地下党员他曾经为八路军送过情报铁杆汉奸吴三桂也死在他的手上。就是他在我坦白交出财宝后一抹脸目光如刺面色似铁庄严宣布:“西门闹第一次土改时你的小恩小惠、假仁假义蒙蔽了群众使你得以蒙混过关这次你是煮熟的螃蟹难横行了你是瓮中之鳖难逃脱了你搜刮民财剥削有方抢男霸女鱼肉乡里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搬掉你这块挡道的黑石头不砍倒你这棵大树高密东北乡的土改就无法继续西门屯穷苦的老少爷们儿就不可能彻底翻身。现经区政府批准并报县政府备案着即将恶霸地主西门闹押赴村外小石桥正法!”轰隆一声巨响电光闪烁西门闹的脑浆涂抹在桥底冬瓜般的乱石上散发着腥气污染了一大片空气。想到此处我心酸楚我百口莫辩因为他们不允许我争辩斗地主砸狗头砍高草拔大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会让你死得心服口服的洪泰岳这样说过但他们没给我申辩的机会洪泰岳你出口无信食言而肥。

    他叉腰站在大门内与蓝脸面对面浑身上下透着威严。尽管我刚刚回忆了他敲牛胯骨时在我面前点头哈腰的形象但人走时运马走膘兔子落运遭老鹰作为一头受伤的驴我对这个人心存畏惧。我的主人与洪泰岳对视着中间距离约有八尺。我的主人出身贫苦根红苗正但他与我西门闹干爹干儿地称呼过关系暧昧尽管他后来提高了觉悟在斗争我的过程中充当急先锋挽回了贫雇农的好名声并分得了房屋、土地和老婆但他和西门家的特殊关系总让当权者心存疑虑。

    两个男人目光相持良久最先说话的是我的主人:

    “你凭什么打伤我的驴子?”

    “如果你再敢让它啃树皮我就把它枪毙!”洪泰岳拍拍屁股上的牛皮枪套斩钉截铁地说。

    “它是头畜生用不着你下这样的黑手!”

    “我看那些饮水不思源、翻身就忘本的人还不如一头畜生!”洪泰岳盯着蓝脸说。

    “此话怎么讲?”

    “蓝脸你给我好生听着一字一句都听仔细”洪泰岳往前跨出一步伸出一根手指如同枪筒对着我主人的胸脯说“土改胜利后我就劝你不要和迎春结婚虽然迎春也是苦出身委身西门闹也是被逼无奈虽然寡妇改嫁是人民政府大力提倡的好事但你作为赤贫阶级应该娶像村西头苏寡妇那样的女人她家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丈夫病死后便以乞讨为生她虽然满脸麻子但她是无产阶级是我们自己人她能让你保持气节革命到底但你不听我的劝告非要和迎春结婚考虑到婚姻自由我不能违背政府法令便依了你。不出我之所料仅仅三年你的革命意志已经彻底消退你自私落后发家致富想过上你的东家西门闹那种糜烂生活你是一个蜕化变质的典型如不觉悟迟早会堕落成人民的敌人!”

    我的主人怔怔地望着洪泰岳半晌不动犹如僵死终于缓过气来有气无力地问:

    “老洪既然苏寡妇身上有那么多好处你为什么不与她结婚?”

    洪泰岳被这句听上去软弱无力的话噎得张口结舌半晌没回上话状甚狼狈终于回话显然文不对题但是义正词严:

    “你不要跟我调皮蓝脸我代表党代表政府代表西门屯的穷爷们儿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再挽救你一次希望你悬崖勒马希望你迷途知返回到我们的阵营里我们会原谅你的软弱原谅你心甘情愿地给西门闹当奴才那段不光彩的历史也不会因为你跟迎春结了婚而改变你雇农的阶级成分雇农啊一块镶着金边的牌子你不要让这块牌子生锈不要让它沾染上灰尘我正式地告诉你希望你立即加入合作社牵着你这头调皮捣蛋的驴驹子推着土改时分给你的独轮车载着分你的那盘耧扛着你的锨镢铙钩领着你的老婆孩子自然也包括西门金龙和西门宝凤那两个地主崽子加入合作社不要再单干不要闹独立常言道:‘螃蟹过河随大溜’‘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顽固不化不要充当挡路的石头不要充硬汉子比你本事大的人成千上万都被我们修理得服服帖帖。我洪泰岳可以允许一只猫在我的裤裆里睡觉但绝不允许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单干!我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洪泰岳一条好嗓子是当年打牛胯骨卖膏药时锻炼出来的这样的好嗓子这样的好口才不当官才是咄咄怪事。我有几分入迷地听着他的话看着他训斥蓝脸时那居高临下的姿态尽管他的身材比蓝脸矮了半头但我觉得他比蓝脸要高许多。我听到他提到了西门金龙和西门宝凤心中惊恐无比隐藏在驴体内的西门闹对自己遗留在这动荡不安的人世的两块亲骨肉放心不下为他们的命运担忧蓝脸既可以充当他们的保护伞也可以成为给他们带来苦命的大灾星。这时我的女主人迎春——我尽量地忘记她曾与我同床共枕为我生儿育女的往事吧——从西厢房出来她出来前一定对着那半块镶嵌在墙壁上的破镜片整理过容貌。她上穿阴丹士林蓝偏襟褂子下穿黑时布扫腿裤子腰系一块蓝布白花围裙头上罩着一方蓝布白花帕子与围裙同样布料很是利索很是和谐。阳光照着她憔悴的脸那额那眼那嘴那鼻勾起我绵绵不绝的记忆真是一个好女人啊恨不得含在嘴里亲热着的好宝贝啊蓝脸你这王八蛋真是有眼力啊你如果娶了屯西那个满脸麻子的苏寡妇即便是当了玉皇大帝又有什么意思!她走过来对着洪泰岳深深地鞠了一躬说:

    “洪大哥你大人不见小人的怪不要和这个直杠子人一般见识。”

    我看到洪泰岳满脸僵硬的线条顿时和缓起来他借坡下驴地说:

    “迎春你们家的历史情况你心中有数你们俩可以破罐子破摔但你们的孩子还要奔远大的前程你们要替他们着想过上十年八年回头看蓝脸你就会明白我老洪今天所讲都是为你好为你的老婆孩子好我的话都是金玉良言!”

    “洪大哥我明白您的好意”她拉着蓝脸的胳膊拽拽说“快给洪大哥赔个不是吧入合作社的事我们回家商量。”

    “没有什么好商量的”蓝脸说“亲兄弟都要分家一群杂姓人混在一起一个锅里摸勺子哪里去找好?”

    “你可真是石头蛋子腌咸菜油盐不进啊”洪泰岳恼怒地说“好你蓝脸你能你就一个人在外边等着看吧看看是我们集体的力量大还是你蓝脸的力量大。现在是我动员你入社我苦口婆心地求你;总会有一天你蓝脸要跪在地上求我而且那一天并不遥远!”

    “我不入社!我也永远不会跪在地上求你”蓝脸耷拉着眼皮说“政府章程是‘入社自愿退社自由’你不能强迫我!”

    “你是一块臭狗屎!”洪泰岳怒吼一声。

    “洪大哥您千万……”

    “不要大哥长大哥短的”洪泰岳轻蔑地、仿佛带着几分厌恶地对迎春说“我是书记我是村长我还兼任着乡里的公安员!”

    “书记村长公安员”迎春怯声道“我们回家就商量……”然后她搡着蓝脸哭咧咧地“你这个死顽固你这个石头脑子你给我回家……”

    “我不回家我话还没说完呢”蓝脸执拗地说“村长你打伤了我的驴驹要赔我药费!”

    “我赔你一颗子弹!”洪泰岳一拍枪套大笑不止“蓝脸啊蓝脸你可真行啊!”然后猛提嗓门“这棵杏树分到了谁的名下?”

    “分到了我的名下!”一直站在东厢房门口看热闹的民兵队长黄瞳应着跑到洪泰岳面前说“支书村长公安员土地改革时这棵树分到我的名下但这棵树自分到我的名下后就没结过一颗杏子我准备立刻杀了它!这棵树与西门闹一样与我们贫雇农是有仇的。”

    “你这是放屁!”洪泰岳冷冷地说“你这是信口胡说想讨我的好就要实事求是杏树不结果实是你不善管理与西门闹无关。这棵树虽然分在你的名下但迟早也是集体的财产走集体化的道路消灭私有制度根绝剥削现象是天下大势因此你要看好这棵树如果再让驴啃了它的皮我就剥了你的皮!”

    黄瞳在洪泰岳面前点头连连脸上是虚笑两只细眯的眼睛射出金光咧着嘴龇着黄牙露出紫色的牙龈。这时他的老婆秋香西门闹曾经的三姨太太用扁担挑着两个箩筐箩筐里放着两个婴儿黄互助黄合作。秋香梳着飞机头头发上抹着闷香的桂花油脸上涂了一层粉穿着滚花边的衣衫绿缎子鞋上绣着紫红的花。她真是胆大包天竟然穿戴着给我当姨太太时的衣衫涂脂抹粉眼波流动一身媚骨一身浪肉哪里像个劳动妇女?我对这个女人有清醒的认识她心地不善嘴怪心坏只可当做炕上的玩物不可与她贴心。我知道她心气很高如果不是我镇压着她白氏和迎春都要死在她的手里。在砸我狗头之前这个娘们看清了形势反戈一击说我强奸了她霸占了她说她每天都要遭受白氏的虐待她甚至当着众多男人的面在清算大会上掀开衣襟让人们看她胸膛上的疤痕。这都是被地主婆白氏用烧红的烟袋锅子烫的啊这都是让西门闹这个恶霸用锥子扎的她声情并茂地哭喊着果然是学过戏的女人知道用什么方子征服人心。收留了这个女人是我西门闹一片好心那时她只是个脑后梳着两条小辫的十几岁女孩跟着她瞎眼的爹沿街卖唱不幸爹死街头她卖身葬父成了我家的丫鬟。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如果不是我西门闹出手相救你要么冻死街头要么落入妓院当了婊子。这婊子哭着诉着把假的说得比真的还真土台子下那些老娘们一片抽泣抬起袄袖子擦泪袄袖子明晃晃的。口号喊起来怒火煽起来了我的死期到了。我知道死在这个婊子手里了。她哭着喊着不时用那两只细长的眼睛偷偷地看我。如果不是有两个身强力壮的民兵反剪着我的胳膊我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给她一个耳光给她两个耳光给她三个耳光。我坦白因为她在家庭里搬弄是非我确曾抽过她三个耳光她跪在我的脚前抱着我的腿泪眼婆娑地望着我那眼神之媚之可怜之多情让我的心陡地软了让我的屌猛地硬了这样的女人即便是搬弄口舌即便是好吃懒做又有何妨于是三巴掌之后就是如醉如痴的缠绵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啊是治我的一帖灵药。老爷老爷我的亲哥你打死我吧你弄死我吧你把我斩成八段我的魂也缠着你……她猛地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剪刀对着我的头刺过来几个民兵把她拦住把她拖下台去。直到那时我还认为她是为了保自己而演戏我不能相信一个与我如胶似漆地睡过觉的女人会真对我恨之入骨……

    她挑着互助、合作看样子想去赶集。她对着洪泰岳撒娇小脸儿黑黑的仿佛一朵黑牡丹。洪泰岳道:

    “黄瞳你要管住她你要改造她让她改掉那些地主少奶奶的习性你要让她下地劳动不要让她四乡赶集!”

    “听到了没有?!”黄瞳拦挡在秋香面前说“书记说你呢。”

    “说我我怎么啦?赶集都不让那为什么不把集市取消?嫌老娘迷人那你就去弄瓶镪水给老娘点上一脸麻子!”秋香的小嘴吧吧地说着弄得洪泰岳好不尴尬。

    “臭娘们我看你是皮肉发痒了欠揍!”黄瞳怒冲冲地说。

    “你敢打我?你敢动我一指头我就拼你个血胸膛!”

    黄瞳以极麻利的动作抽了秋香一个耳光。片刻之间众人呆若木鸡。我等待着秋香撒泼撒痴满地打滚寻死觅活这都是她的惯用伎俩。但我的期待落了空秋香没反只是扔下扁担捂着脸哭起来。互助和合作受了惊吓一齐在箩筐里哭。那两颗小头金灿灿毛茸茸远看活像两个猴头。

    挑起了战争的洪泰岳转脸又成了和事佬劝和了黄瞳夫妇他目不斜视地走进原西门家的正房门旁的砖墙上挂着木牌牌上写着“西门屯村委会”的潦草字样。

    我的主人抱着我的头用他粗糙的大手摩娑着我的耳朵主人的老婆迎春用盐水清洗了我前腿上的伤口然后用一块白布包扎起来。在这样的既感伤又温馨的时刻我不是什么西门闹我就是一头驴一头很快就要长大、与主人同甘共苦的驴。就像莫言那厮在他的新编吕剧《黑驴记》中的一段唱词:

    身为黑驴魂是人

    往事渐远如浮云

    六道中众生轮回无量苦

    皆因为欲念难断痴妄心

    何不忘却身前事

    做一头快乐的驴子度晨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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