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境追随了齐扬很多年,他从来没去分析过,纯属巧合,或者是心底的暗示。
睁开眼睛,看到大喜过望许灵儿,他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口突然飞进来的白鸽,说:“我们家族本来就是这样的……”
“齐扬,你说什么?”许灵儿看向医生,说:“医生,快点,你看看是怎么了?”
“……”齐扬拔掉点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继续说:“……我们家族本来就是这样的……”
“齐扬……”许灵儿看到齐扬深灰色的眸子,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沉静,就像是完沉入水底的灰水晶,岿然不动。
“……她是我亲姐姐……”齐扬扶住额头,“她是我亲姐姐……”
“齐先生,您的身体还比较虚弱,不要想那么多,还是躺好吧?”女医生走过来,今早院的医生都看到了大篇幅关于齐扬大闹卓傲然婚礼的报道。
齐扬轻轻的扶开医生的手,问:“我和我姐姐都是p型血。”
“p型血,那十分罕有。”在场的医生都很惊讶,这种血型在中国的案例也少之又少,一旦病人出了问题,恐怕输血都成问题。
“可我父母是A型和B型,他们怎么可能生出我和我姐姐?”齐扬坐回床铺上,“他们不是我们的父母,菲。”齐扬弯起嘴角,“……我们不是那里的孩子,根本不是。……连安桀那样的人都能是贵族……”
葛临拿着从法医鉴定部门偷过来的资料,不得不对当初造假者的功夫之深感到诧异,除了血型不对,每个细节都做的天衣无缝,要是葛临没记错的话,齐菲和齐扬的血型,是很罕见的p型血,在体检时,还一度成为很多人议论的话题,而这种血型,只在日本、或者瑞典,有几例。
“叔叔,那个尸体不是我妈妈是吧?”丁涵不耐烦的拿开那些资料,看到不断皱眉的葛临,他的心越发忐忑。难道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女人,真的是妈妈?
“血型不对……”法医部门有两份报告,齐扬当初看到的那份报告,是被掉包的,这个才是真正的资料。“幸亏我那个朋友私吞了那颗钻石,要不然,这份报告,我们永远都看不到。”
“那我妈妈……”丁涵笑了一下,就疑惑的瞪起眼睛,“那个叫艾玛的女人……从头至尾,都没有看我一眼,她……一定不是我的妈妈?”
“艾玛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齐菲她根本就没有死!”葛临坐到椅子上,给在美国的安桀打了个电话,说:“……滚起来!”
正在女人怀中安睡的克里斯?安惊讶的抬起双脚,难以置信的说:“哦,天啊,亲爱的葛临竟然给我打电话了!难道你不知道,现在这边是黑夜吗?”
“我把齐扬和齐菲的个人资料部都传给你,你帮我查查,他们这对怪胎,……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葛临用手支着头,他的父母也曾经怀疑过齐扬和齐菲的来历,不过,小村子里的人,还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管别人家的闲事。但很显然,这对姐弟,尤其是齐扬,和旁人是完不同的。他十三岁时,就已经具备了同龄人无法超越的能力,说天赋异禀也不为过。后来,他一步一步看着齐扬的畸恋成型,起初他也站在朋友的立场警告过,甚至暗示过齐菲,可后来也只能任由齐扬蒙着眼睛向前。齐扬爱的很辛苦,葛临一直都能理解,但从来没有认同过。
“哦?那我又得找人了,要知道我现在的人际关系很差!”克里斯?安在听到齐菲的名字时,收敛了笑容,将身边的金发女郎的手臂拂过去,站起来走到沙发上。“齐扬又失控了?你该看着他的?”
“要是看得住,还用得着来和你打交道。……他掉进牛角尖里面,根本拔不出来。而且……齐菲根本没有死,你觉得,以他的脾气,会妥协吗?”
“你要我证明他们不是亲姐弟?然后送他们入洞房?”克里斯?安好奇的说。
“你不是一直好奇,他那双灰色的眸子,是怎么整的吗?……安桀,他们俩可能大有来头。”葛临加重语气,丁涵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
“……你们那个小村子,本来就在这边……很有名。我的祖父和父亲,都去过,他们那么多茅草屋不选,为什么要选你们那里……”克里斯安?安若有所思的说。
“三天后给我结果……以前总是忙着造这个造那个,这种明显的疑问,早就应该解决了?”葛临喝了一口水,又说:“……你最好能动作快一点。”
“好的,遵命。”克里斯?安挂掉电话,已经好久没有和中国的朋友打交道了,他伸了个懒腰,接收了电脑上的资料,直接将资料发给了家族成员。
“叔叔,你在查什么?”丁涵趁他挂掉电话,赶紧问。
“查……一个早就该弄清楚的问题。”
二十八 谎
人一辈子会说多少谎话,你说了这个谎话,他说了那个谎话,很多人最后听到的都是谎言,却还自以为是得到了真相。仔细想想,其实也许,世界根本不存在真相,或者是其他什么……齐菲穿着吊带衫,半躺在两颗椰子树之间的吊床上,巴厘岛的太阳很热烈,她用草帽遮住脸,卓傲然将她放在这里之后,人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耳边能听到韵律感极强的海浪声,像极了催眠曲。她开始想念还在老家的父母,还有那个每到五月就会有槐花铺地的小院子。闭上眼睛,能看到水泥砌成的露台上,整齐的躺着一排青白的萝卜干,到处乱走乱晃得小鸡小鸭,母亲会站在那个圈定的小菜园里,细细的规整那些生长的葱蒜,父亲会靠在一边低头算着买菜挣了多少钱,而……齐扬,会站在她身后,对着她地上的影子,做各种敲打的手势……
海浪急促起来,齐菲拿开草帽,能听到不远处的浪花拍打着暗礁,她支起身体,“噗”一声,椰子从天而降,正好落在她的两手间。她仔细抚摸椰子的表面,又敲了敲它,笑说:“你不要害怕哦,我是瞎子,不会吃你的。”
卓傲然推着餐车向这边走过来,看到齐菲在和椰子说话,就微笑着停下脚步。昨晚是新婚之夜,他却只是抱着眼前的女人,像平时那样,一般无二的入睡。
“椰子,我跟你说一个秘密。”
聆听是卓傲然以前学不会的事情,是齐菲教会了他,并且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让他真正去放下猜忌,用心倾听的女人。
“恩,我有很多秘密,你想先听哪一个?”齐菲弯起嘴角,她感动风似乎停了,海浪再次缓和下来,她伸出右手,说:“你知道吗,我右臂上有一颗钻石哦。”
卓傲然看过去,能看到那颗钻石刺眼的光芒,他慢慢坐到沙滩上,等着听齐菲的秘密。地上大大小小的光斑,在他们二人之间移动,闪烁……
“……他说我漏算了一次,其实……我等了一辈子,好像比一辈子更长的时间,才等到这个钻石。它很漂亮吧?……别人结婚,都在手指上套个圈,可是我的爱人,从来不想套出我奇Qīsūu.сo。他好笨的,在我面前……是不是……”齐菲抱着椰子,将脸贴在椰子上,放缓语气,“椰子,我们不应该在一起。幸好,所有的报应,都落在了我身上。幸好……椰子,你说,我死了以后,还能见到他吗?会变成鬼吗?”
卓傲然咬住弯曲的食指,他看向起伏的海面,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可这偏偏就是最终的结果。他之前所说的所有残酷的指责,都一一应验了。
那天,在蜚声馆,他愤怒关上门之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带着十分羞辱的诅咒。
你觉得你自己是什么?嗯……爬上了自己有钱弟弟的床?卓傲然抓住齐菲的手,抬起她的下巴,他当你是什么?……禁脔。
齐菲挣扎着向后退,站到梳妆台前,说卓傲然,请你出去。慌乱和无措的表情,尽显狼狈。
你有没有想过,等他玩腻了,你该去哪儿?双目赤红的卓傲然向前逼近,这种肮脏的结合,简直连畜生都不如,你们两个都会不得善终!
齐菲拿梳妆盒扔过去,却被卓傲然接住,反手摔到镜子上,碎裂的镜片割伤了齐菲的手。她盯着卓傲然,说不得善终只会是我,和齐扬没有关系。……都是我的错,我……会承担以后的任何惩罚。
好,好……卓傲然笑了几声,那么,你一定会很短命。这种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的不伦之恋,老天在看。
卓傲然抬起头,齐菲安静的把头靠在椰子上,想到了什么,又笑着说:“椰子,我和你说哦,我的爱人上初中的时候,迷倒了所有女生,我们班上有好几个女生,叫我给他送情书。……可我不喜欢她们,就把那些情书,都扔进了河里。我很坏对不对……”
“椰子……你说,他现在在干什么?……”齐菲再次将椰子揽入怀中,抱歉的说:“……还有宝宝,在婚礼上,我不知道他在哪边?当时人太多了,他一定会抱怨的。……我应该走过去,抱抱他……我,好想看看他,有没有长高?是不是也像别的孩子一样长了青春痘?早恋了吗?成绩好不好……原来眼睛真的很重要。”
海那边飘过来一些瓶子,卓傲然看到那些漂流瓶,就走过去,捞起来一只,空空如也,写在里面的愿望,恐怕早就喂鲨鱼了。他不屑的笑了笑,早知道说那些诅咒的话能这么灵验,他就用胶布粘住自己的嘴巴。转过身,他找到一小块椰子树遮住的沙滩,就地躺成大字型,手里握着那只空瓶子,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