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事实让明,刘秀的判断是正确的。
李轶跟随刘演刘秀起事后不久,内心开始骚动不安。当刘玄登基当皇帝后,终于受不住诱惑,投到对方帐下。历史证明,扒外之徒,必然是吃里之人。因为先有吃里,才能扒外。很显然,李轶就是这种吃里扒外的货色。
刘秀曾经告诉刘演,你不但要小心新市兵和平林兵,更要小心李轶。很可惜,刘秀的这句话,刘演连半句都没听进去。
刘演不听刘秀的劝,理所当然。要知道,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刘演罩着刘秀的。在刘演眼里,刘秀保守怕事,一路上都是被他嘲笑过来的。但是,刘演并不知道,万水长流,人也是发展变化的。骄傲若狂,却让他从此一跌血流满地。
李轶认为,当前刘玄和刘演僵持不动,都在等待对手先动手。但是,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没有最狡猾,只有更狐狸。所以说,要等对方露出破绽,趁机出手,不是做事之道。真正的行事之道,不是等待,而是主动发现对手破绽,直捣命根。
于是乎,李轶想到了一招,即刻去见了刘玄。
不久,刘玄突击出动,下了一道诏书,要封勇冠三军的刘稷为抗威将军。但是,很快的,刘稷传话回来,不接受抗威将军。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李轶告诉刘玄,不要想了,赶快动手吧。
李轶这招,就是拿刘稷逼刘演出招。只要刘演招术一出,必死无疑。
怎么搞掉刘演,李轶早设好圈套。首先,他让刘玄召开一个武装集会,就在集会上,突然逮捕刘稷,说要斩首。
理由很简单,领导给刘稷面子,他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演一看要杀刘稷,马上跳起来阻止。同时他表态,什么话都可以说,但是这个刘稷就是不能杀。
刘演中计了。只见刘玄一不做,两不休,大手一挥,拥上一帮人,也把刘演绑起来,当场斩首。
就像一场大戏,敲了那么多锣鼓,做了那么多铺垫,拉了那么长的序幕,好像高潮还没到来,就这样忽忽收尾了。
斩首必除根,一个都不能少。摆平刘演,下一个就是刘秀。
刘玄斩杀刘演的时候,刘秀正在父城蹲点守城(河南省宝丰县东李庄乡西)。当噩耗传到父城,他像做了一场恶梦,一时就愣住了。
刘秀当然知道肯定会有翻脸这一天,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怎么办,要不要跑路?跑,跑得越快越好。这是所有正常思维人,做出的最本能的反应。但是,刘秀定了定神,做出了一个异乎寻常动作——立即返回宛县。
回宛县干嘛?送死吗?当然不是,刘秀认为,当下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回宛县请罪。
刘秀火速奔回宛县时,看见宛县城外,正站着一帮人列队欢迎。他仔细一看,这不是刘玄派来的特派员,他们部来自司徒府内,是刘演的老部下。
司徒府官员个个面带哀情。以死人般的愁容,迎接一个大活人进城,这真是一个诡异的侯迎式。刘秀心里不由暗自叫苦。在他看来,刘演这帮老部下,表面上看都是来替他壮势的,实则是来舔乱的。
既来之,则安之。刘秀不动声色地谢过诸位,然后马不停蹄,直奔刘玄处。
刘秀已经想好了,见到刘玄时,要做到三不,只专心请罪。所谓三不,就是不谈私事,不替刘演戴孝,不请邀昆阳之功。果然,刘玄办了一席酒,宴请刘秀。酒席之上,刘秀只管喝酒,笑谈自如,半句私话都没有。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在动物界里,有很多生存伎俩。比如变色龙,会随着环境变换肤色,以免暴露自己受敌攻击。又比如墨鱼,遇到强敌侵害时,狂喷烟幕,遮路逃生。再比如章鱼,为了逃生,甚至舍弃五腑内脏。等等。
毫不疑问,刘秀就是那一只大变色龙和大章鱼。为了生存,他选择了伪装作秀和极度忍让。忍让不是懦弱,而是为了生存。只有生存,只有不惜一切代价的生存,才有可能保存实力,进而有朝一天扳回败局。
刘秀三不政策,让刘玄极度愧疚不安。都是同族兄弟,人家含辛茹苦地替您种瓜,相煎又何太急。于是乎,善心大作的刘玄,就封刘秀为破虏大将军,封武信侯。
刘秀以区区数万之兵,攻破王莽数十万之众,被封破虏大将军,应该是名至实归。再封武信侯,算是辛苦费也给够了。我是杀了刘演,但是我待刘秀如此,他也应该满足了。或许,这就是刘玄内心的想法。
我认为,以上想法,不符合真实的刘玄。
真实的刘玄是什么?他没有忘记他是怎么登基的。如果没有新市兵和平林兵,就没有他的今天。但是,刘演一死,平衡已经打破,权力彻底向他一边倾斜。可刘玄更知道,刘演死后,实现利益最大化的,不是他这个坐在台面的皇帝,而是在他背后虎视眈眈的新市兵和平林兵。
人家能扶你上台,照样可以踢你滚得满地找牙。所以,为了自己能在台上混得久,必须留有一支力量制衡新市兵和平林兵。不然,一旦他们自恃强大,后果将堪设想。
所以,刘玄不杀刘秀,封侯纳将,其实就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他不担心刘秀会寻仇,打狗要看主人,玄不是主人,不过是被别人利用的一条好狗。所以,他夹在刘秀和新林兵等之间,最不难做人的是他。
相反,他很安。无论双方怎么打,都不会打到他身上。如果有一天,双方打得两败俱伤,当然最受益的就是刘玄这个坐在台上看戏的了。
于是乎,刘秀就像是刘玄棋盘上的活棋,被保留了下来。不是不说,这是一着多么天才的一招棋啊。
就这样,刘演之死,就被刘秀和刘玄两方,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到了最后,谁也不愿再提起此事。没办法,双方还有共同的利益,在他们的前方,还有一个巨大的诱惑,等待着他们。
那个诱惑的名字,就叫长安。只要拿下长安,砍下盗国大盗王莽头颅,天下可定。接着,刘玄就分派任务,大家各自忙活去了。刘玄布置了两个进攻任务。一支军队直扑武关,向长安进攻。一支军队则是向洛阳。
在汉朝的地图上,洛阳跟长安一样重要。王莽当皇帝以后,就准备迁都洛阳。可是因为成本太大,其属下诸多官员说,再派人去修宫殿吧,等修好了,再搬去也不迟。没想到,再等等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负责进攻洛阳城的人,是定国上公王匡。无巧不成书,在王莽那边,负责驻守洛阳城的人,也是一个叫王匡的人。秋季,九月。新市兵首领,定国上公王匡攻下洛阳,砍杀王莽的太师王匡,洛阳城落下起义军手里。
造反兵团拿下洛阳城后,刘玄就召集开会,说宛县太小了,这里不是建都理想地盘,我们还是搬到洛阳去吧。诸将回话说,领导英明,洛阳居天下中央,城郭又大,土地又肥,美女又多,我们早想搬家了。
可是又有一个问题,迁都洛阳以后,谁来负责洛阳城的打理呢?这时,刘玄脑袋灵光闪现,拍板叫道,要想治好洛阳城,非一个人莫属。
这个人,就是破虏大将军刘秀。
四、王莽:末日
造反兵们迎来了他们最美好的时代。所以他们的日子,是往前数着过的;然而此时,对于深居长安城的王莽,却是倒着数的。数着数着,他发现自己真的没多少日子可数了。
王邑几乎带着他的部军事家产,输在了昆阳城下,两话没说,直接滚回了长安城。输了也就认了,问题是树倒猕猴散,他最善战能说的,可从来没他话放心上的严尤,竟然带着副将陈茂将军,投降到另外一个叫刘望的起义军那里去了。
退一万步来说,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此时,长安城里,正在弥漫着一股不祥的空气。空气里,充斥着尽是阴谋与杀气。
先是有一个道士高师,找到卫将军王涉说:“据我查书考证,几乎所有神秘预言书,都说刘氏必须兴盛,而王莽新王朝必败。这不是吹的,书上连皇帝名字都想好了,它就是国师刘秀。”
王涉,即王根儿子,王莽的堂兄。王根死后,他能混到卫将军这个位上,托的还是老弟王莽的福。如果没出问题的话,王涉一听那话,就应该马上把道士推出去斩了。
事实恰恰相反。王涉听了以后,如获至宝,马上去找国师刘秀(刘谙)。刘谙听了以后,又相继找了两个人,一个是大司马董忠,另一个是宫廷禁卫官司令孙伋。
很快的,他们四人就结成联盟。按目前形势而言,把国师刘秀推上去当皇帝,那是很不靠谱的。他们一致认为,当前最为识相的做法,就是利用手中权力,调动部队,逮捕王莽,向刘玄政权投降。只有这样做,一家老小方可保命。
在王莽夺取汉朝权力,改朝换代时,王涉是出过力的,刘秀曾当过幕后策划的。可以这么说,他们这四个人,可都是粘附在王莽这棵大树上的大猕猴,如果他们都反了,王莽的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此时,王莽已经吃不香,睡不甜。每天送到他桌上的鲍鱼,他才咽那么一点点就没胃口了。为了解愁,他饮酒无度,一边饮,一边读着兵书,困了就拍在桌子上睡。他先前染的黑发,又一夜之间愁白了。
他愁白头发,却没料到危险的炸弹,就要在他身边引爆。
终于,王涉等四大佬,引爆了阴谋的炸弹。然而,万事总有个意外。炸弹没有把王莽轰死,竟然失手把三个人炸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