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轩网 > > 那时汉朝(1-7部) > 第139章
    既然他不当我是领导,那就随他去吧。我走我的阳光道,他躺他的病人床。如果斗气,看谁活得更长。

    事实上,田蚡斗气还斗不过汲黯这个老病号。他自己都没料到,自己会在汲黯前面伸腿蹬天。

    就在汲黯参加窦婴和田蚡的辨论会前,汲黯曾经在一次开会上当众损伤刘彻,搞得刘彻大发脾气,拂袖而去。事后,刘彻大骂汲黯病不死,很想一刀剁了他算了。然而静心想想,汲黯损他,不过是性格太直,好道理本来可以漂亮说出来的,他总是带着刺挑出来不可。

    刘彻想想,就算了。既然都惹了他N次了,也就不在乎那一次了。然而,没想到的是,自从汲黯伤过刘彻自尊后,他就卧床不起。先是请了三个月,三个月身体还是粘在病床上,只好让同事向刘彻请假。刘彻心里有气,但是也是关心老师的健康的,没有一次不批汲黯的病假。

    此次,汲黯挺着病子上朝听取窦婴和田蚡辨论,那不是只带着耳朵来的。他是难得开一次会的,每次开会,他不给众人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当然是舍不得走的。恰好今天王太后和刘彻都在,众官多竖起耳朵闭上嘴,该是汲黯表现的时候了。

    当田蚡一看到汲黯站出来,他就想,坏事了。

    果然汲黯是坏他的事来的。他一上来,首先就叭啦叭啦的说一通。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确支持窦其婴。他认为窦婴有理,田蚡可耻,灌夫不可诛。

    没有人不被汲黯的勇气折服。王太后的脸黑了,田蚡的脸黑了,窦婴的脸笑了,唯独刘彻没有表情。

    没什么奇怪的,如果汲黯不今天发飚,刘彻都会鄙视他三分。

    汲黯说完,刘彻没有表态。他继续等着第三个人的意见。

    十、墙头草和政治狐狸

    第三个站出来发言的是内史郑当时。郑当时,字庄,又称郑庄。其为人特点,任侠,谦虚,厚道;同时兼有政治立场不坚定之毛病。汲黯这辈子,能跟他说得来话的,用两根手指数都可以了。其中一个是郑庄,另外一个则是宗正刘弃疾。

    郑当时之所以能和汲黯合得来,首先是因为俩人志同道合,都是尊崇黄老之道。其次,郑当时这个人为人谦虚,好交名士。厚待朋友,犹如春天般的温暖。同时有困难,找郑庄,准是没错的。他帮了你之后,还会问你满不满意,如果不满意,最先愧疚的不是你,而是郑庄本人。久而久之,郑当时就在圈内混得了一外响亮的号:名士。

    不是所有的名士都是刚正不阿的,诸如郑当时。生活中,他不敢得罪朋友;工作上,他不敢得罪同事及领导。他工作原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天下无事。如果实在要他出面,他顶多是一个和事佬。

    但是我们也知道,和事佬也不是好当的。如果话说不圆,举止不当,说不定会惹来领导一顿臭骂。话才说完,郑当时还真的挨了一顿臭骂。

    骂郑当时的人,是皇帝刘彻。刘彻之所以当众骂他,原因就是他又犯了墙头草的错误。郑当时首先肯定了窦婴,说灌夫混到今天不容易,杀了可惜。然而,当他看到现场无人响应他,他又突然反口说,其实田丞相所说也无错。

    郑当时支支吾吾摇摇摆摆了半天,还是没把话说清楚。刘彻强忍了,他等待所有人说完了,他再来点评。然而,等了半天,剩下的像哑巴似的都不敢哼声了。

    集体失语,这不是刘彻想看的结果。但是,这也是必然结果。首先,只论开会地点,就让人不敢说话。国家政事,都在未央宫讨论。刘彻为何将这场辩论挪到东宫来了?由此可见,灌夫生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窦婴和田蚡俩过过嘴皮瘾。既然刘彻当俩外戚辨论是皇帝家事,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凭什么群臣要倒插一脚,论人是非?

    其次,窦婴和田蚡在朝上之势力,谁强谁弱,一目了然。田蚡喊杀灌夫是过分的,力挺窦婴是愚蠢的。反正怎么说都是错,干嘛还要动那该死的嘴皮呢?

    刘彻又等了半天,仍然无人搭话。这下子,他真的火了。但是,他将火发到了郑当时的身上。刘彻指着郑当时骂道:你平时不是挺爱对魏其侯和田丞相说长道短的吗?怎么关键时刻语无伦次,畏首畏尾的。我真他妈的想连你们一同斩了。

    刘彻一言既出,吓得那些不敢发言的人,都双脚哆嗦,不敢抬头。这时,刘彻骂完,大手一挥,罢朝。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此时,王太后在后宫正在等着他一起进餐。

    不用刘彻汇报,王太后已对窦婴和田蚡辨论过程了如指掌。很简单,她在朝会上安了几个耳目。那些狗腿子跑得比风还快,趁刘彻见到王太后之前,都向老人家吹去了。

    此时,王太后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刘彻请他进餐,她一动不动,干生闷气。最后,她突然对着刘彻骂道:“我还没死,就让个过气的家伙欺负你舅舅。是不是等我死了,任何人都能欺负王家的亲戚来了?”

    刘彻双眼一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王太后又接着骂道:“你难道是个石人吗?这种事都不会自作主张,干嘛还要搞什么形式主义辨论?”

    刘彻沉默良久,无奈地说道:“老妈你就理解我的用心良苦吧。田舅舅是外戚,魏其侯也是外戚,我一时不好下手啊,所以才搞了这么一个辨论会。如果魏其侯是个外人,还用得着我出面吗?我托一个狱吏就可搞定了。”

    王太后在宫中忙活,田蚡在朝外也不偷懒。刘彻罢朝后,田蚡向韩安国招手,说道,今天不用麻烦你的司机了,我送你回家。然后,田蚡命人将马车开来,俩人一起上车。

    韩安国坐定,田蚡立即晴转多云,对着韩安国怒气冲冲地骂道:咱们俩联手对付窦婴那老不死的,绰绰有余。刚才你为什么首鼠两端,不敢替我多说几句话了。

    韩安国沉默一阵,又摇头叹息。他对田蚡说道:丞相,你呀,就是心急。你心一急呀,事情就被你给办砸了。

    田蚡本来怒气腾腾,见韩安国如此一言,不由奇怪起来了。韩安国又接着说道:“其实你不必要跟窦婴吵。你想想,你们俩都是有官有位的人,两个大男人在皇帝面前吵架,互揭老底,这成何体统?”

    田蚡一听,脸色惭愧,怒气稍降。这时,韩安国接着说道:“如果我是你,我当场早将官帽摘下,直接对皇帝说,魏其侯说的是对的,我是错的。请允许我辞职。”

    田蚡的小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韩安国,仿佛被什么东西粘住了。韩安国又接着说道:“你知道我这样说的好吗?我以为,皇帝当时一听,肯定觉得你谦虚,他不但宽恕你,反此你为美德。”

    田蚡似乎就要被说动了。最后,韩安国总结道:“如果你当时真那样做的话,你猜魏其侯会有什么反应?我认为,按他那种性格,他肯定羞惭不已,回家咬舌自尽去了。”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评价韩安国以上一翻话,我觉得四个字比较合适:政治狐狸。窦婴咬不咬舌,倒不一定。然而,如果田蚡真按他所说的,当场辞职,肯定轰动长安。到时候,就算窦婴还活着,只要他一出门,肯定也要被官场的口水舆论淹死。

    韩安国一言,立即让田蚡多云转晴。田蚡像受教无穷的样子,拱手对韩安国谢道:“听君一席话,胜做十年官。佩服啊。都怪我自己心急,没想到那么多。”

    这场辨论会,让三个人学到了不少东西。首先是刘彻,王太后让他懂得了,只要他这个老妈还在,皇帝必须无条件地替王家亲戚办事。其次是田蚡,韩安国让他更懂得了,玩政治必须讲究技术,不能抬头蛮骂。最后一个是郑当时,刘彻让他懂得了,做和事佬可以,但是做墙头草,坚决不行。果然不久,刘彻就将郑当时贬为皇后管家(詹事)。

    但是,窦婴和田蚡的事还没完。刘彻既然都出面了,必须陪他们一起整到决出胜负。

    十一、窦婴之死

    当时,刘彻下放郑当时,心里的打算可能就是,让大臣多替窦婴说几句公道话。怎么说,辩论会之前,他跟窦婴喝过酒,交过心,心里还得稍向着他的。他以为,开辩论会,广开言路,以众臣之议来了断田蚡和窦婴恩怨,就算王太后追究此事,他可以拿大臣挡话。

    好了,好好设计的辨认会,竟然被郑当时之流的墙头草搞砸了。更让他郁闷的是,王太后还借此绝食威胁。看来,他想帮窦婴的,现在被逼反过来要替田蚡搞掉窦婴了。

    刘彻只好将御史大夫韩安国召来,让他去核对窦婴在辨论会上揭田蚡老底,到真是不是真的。韩安国心领神会,他一听,就知道下面的事怎么做了。

    傻瓜都想得出来,皇帝为什么不叫韩安国去查田蚡?既然皇帝开口说查窦婴,只能说明一点,他帮不了窦婴了。皇帝都妥协了,御史大夫还讲什么原则。于是,韩安国找了一帮人,下了一翻苦功夫,找出窦婴掀田蚡的不实之处。

    接着,他又组织人马弹劾窦婴。此事做得很顺当,刘彻批了八个字:欺君之罪,允许逮捕。窦婴立即被双规,被关进了特别监狱。

    窦婴之所以落到今天,正像他夫人曾经所劝,营救灌夫应该量力而行,不要救人不得,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果然是,搭了进去。哎,真不长脑的衰人。不会游泳,或者是技术不过关,就不要下水救人嘛,何必自找苦吃呢。

    此时,窦婴被关进监狱后,没人一个官员替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