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还是右边?她跳向左边,向右挥动手杖,但什么都没打中。一记痛击从背后袭来,打在她腿上。“你聋了吗?”她转身,左手持手杖,挥出,依然落空。左边传出了笑声,她朝右边挥出了手杖。

    这次她对了。她的手杖啪的一声打到了他的上面,碰撞带来的震动传到她胳膊。“不错”那个声音说道。

    盲眼女孩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或许是某个侍僧吧,她猜测。她不记得曾经听过这个声音,可是谁说千面之神的仆人不能像改变他们的外表一样轻易的改变他们的声音呢?除他之外,黑白之院平时只有两个仆人和三个侍僧,乌玛是厨师,另外还有两个人是慈祥之人和流浪儿。其他的人来来去去,或许很神秘,但是只有这些人是常住黑白之院的。今天这个克星不会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女孩冲向侧面,手杖飞舞,却听到身后传出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木棍就到了她两腿之间,在她试图转身的时候,朝她小腿削去。她站立不稳单膝跪地,以至于咬到了舌头。

    女孩停了下来,不动如石,他在哪里?

    身后,男子笑了起来。他利落的敲打她一边的耳朵,然后迅速击中了她依然站立的那一只腿。她倒了下来,手杖也落在了石头地上。她怒了。

    “继续,捡起你的棍子,今天我要好好修理修理你。”

    “没谁能欺负我。”女孩手脚并用在地上爬,直到找到了她的手杖,她才带着满身伤痕和尘土站了起来。地窖寂静无声,他走了。或许没走?现在正站在她旁边?她没办法知道。仔细寻找他的呼吸声,她对自己说,然而什么声音都没有。她等了一会,然后把手杖收起来,继续刚才的工作。要是我能看到,我一定把他打的浑身是血。终有一天慈祥之人会让我恢复光明,我一定会给刚才这人颜色看看。

    老妇人的尸体已经冷了下来,小伙的身体则已经僵硬,女孩已经习惯这些了。她和死人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活人在一起的多。当她是运河上的猫儿的时候她就失去了她的朋友们。老布鲁斯科和他有病的脊背,他的女儿泰丽亚和布瑞亚,船上的哑剧演员,快乐码头的玛丽和她的妓女们,还有其它那些流氓和码头边闲晃的混混们。最重要的是她失去了猫儿她自己,甚至比失去双眼更重要。她喜欢做猫儿多过做阿盐、乳鸽、黄鼠狼和阿利。当我杀掉那个歌手的时候我也就杀死了猫儿。慈祥之人说过他们会用任何方法让她失明,好让她学会使用身体的其它官能,但他没说要半年这么长的时间。盲眼侍僧在黑白之院里很常见,但是很少有像她这么年幼的。不过女孩丝毫不感到遗憾,戴利恩是守夜人的逃兵,他唯有一死。

    她也是这样对慈祥之人说的。“你是神么?可以决定谁可以活谁必须死?”他问她。“我们在祈祷和祭祀之后,赐予被千面之神选中的人以恩赐。从最开始我们就一直是这样做的。我告诉过你我们的使命是如何开始的,我们中的第一个是如何回应盼望死亡的奴隶的祈祷的。最初恩赐只赐予渴求死亡的人。但是有一天,我们中的第一个听到一名奴隶不是祈祷自己的而是他主人的死亡。他热切的渴望祈祷得到回应,为此愿意付出他的一切。在我们中的第一个看来,这种牺牲能够取悦千面之神,所以在那个夜晚他回应了奴隶的祈祷。之后他找到奴隶,对他说'你愿意为这人的死付出你的一切,但奴隶除了生命一无所有。你的余生都将为千面之神服务,这就是他向你所要求的。'从那之后,我们就有了两个人。”慈祥之人握着她的手臂,轻柔却坚定。“凡人皆有一死,我们只是死亡的工具而不是死亡本身。当取歌手性命的时候,你用的是千面之神的力量。我们取人性命,但是我们没有资格去评价他们,明白吗?”

    不,她想。“明白”他说。“你在撒谎,因此你必须行走在黑暗之中,直到你明白这一点。或者你想离开我们,只要你提出要求,你就能够重新看到东西。”

    不,她想。“我不会要求的”她说。

    那天晚上,在晚餐和一小会儿撒谎游戏之后,盲女孩往头上绑了条破布袋,希望能挡住她那无用的眼睛。她拿起乞讨的饭碗,请流浪儿和帮她变出贝丝的脸。失明之后,流浪儿就帮她剪了头发,现在的的样子被她叫做哑剧演员,因为哑剧演员一般剪成这个样子好更适合戴表演用的假发。当然这个样子也很适合乞丐,可以帮助他们免受跳蚤和虱子的骚扰,这比假发更有用。“我也可以给你弄个流脓的疮口出来,但是这样你会被旅店的门房或者酒店的老板赶出来的。”流浪儿最后给她加了一些水痘印在脸上,还在脸颊的一边给她加了颗一般丑角才有的痣,上面长着深色的毛发。“是不是很丑?”盲女孩问道。

    “当然不漂亮。”

    “好的。”就算她还是那个叫艾莉亚·史塔克的蠢女孩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担心过长得不漂亮怎么办。只有父亲说过她漂亮,哦,还有琼恩。

    雪诺,很多时候人们这样叫他。母亲经常对她说,如果她像姐姐珊莎那样勤洗头并且保持衣服整洁的话,她也会漂亮的。对她姐姐和姐姐的朋友以及其他人来说,她不过是马脸艾莉亚。现在她们都死了,连艾莉亚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除了琼恩,她的私生子哥哥。有些夜晚,在旧衣贩码头的酒馆和妓院里偶尔会听人谈起他,有人叫他长城上的黑野种。就连琼恩也不知道盲女孩贝丝,想到这她就觉得伤心。

    她穿的衣服很旧,磨损的厉害,破破烂烂,但温暖且干净。在身上她藏了三把匕首,一把在靴子里,一把在袖子里,还有一把带刀鞘的她藏在背后。布拉佛斯城市很大,人民一般比较善良,更多的会去帮助一个盲眼女孩而不是去伤害她。但这里也有一小部分害群之马,会觉得她是那种好被打劫的。利刃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不过好在到目前为止女孩还没有被迫使用它们。破烂的讨饭木碗和蒙在眼上的麻绳的装扮帮助了她。

    当日落时泰坦神像的巨吼声传来的时候,艾莉亚就动身出发了。她一步一步数着数迈下神庙的台阶,经过运河上面的桥梁到达众神之岛。通过衣服和身体的贴合以及裸露在外的双手感受到的潮气,她敢肯定现在的雾一定很厚。她早就发现,布拉佛斯的迷雾下,什么奇怪的事听起来都是正常的,今晚半个城市都会是半盲的了。

    当她经过那些神庙的时候,会听到天文教派的侍僧们在他们的占星塔顶为每一颗星星唱歌。空气中传来的缕缕青烟的味道,则表明红袍僧又点燃了他们光之王神庙外巨大的铁火盆。很快她就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热量,因为拉赫洛的信徒们在高声祈祷,祷词是“长夜黑暗,处处险恶。”

    水边对她来说并不陌生,猫儿经常在旧衣贩码头的码头和小巷为布鲁斯科叫卖牡蛎,蛤蜊,扇贝。现在有了破烂的衣服、凌乱的头发以及丑角才有的痣,她看起来和以前一点都不像。不过为了安起见,她还是远离大船和快乐码头还有其它那些猫儿以前经常出没的地方。

    通过气味她能分辨出每一个旅店和酒馆,黑船员有海水的味道,Pynto则是酸葡萄酒、臭奶酪还有Pynto自己的臭味,他可是从来不洗头也不换衣服的。补帆者烟雾弥漫的空气里总是烤肉的香气,七灯妓院里充满着香薰的味道,而锦宫里则是梦想成为交际花的年轻女孩子们的香水味。

    每个地方也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声音。Mo和绿色鳗鱼客栈晚上大都有歌手在唱歌,放逐者客栈则一般是就餐的人用他们含糊不清的声音七嘴八舌地唱着。Foghouse外面老是挤满了从蛇舟上面下来的船夫,他们就神、妓女以及海王是不是傻瓜这类问题争执不休。锦宫则安静的多,只有爱意的低语、丝绸礼服摩擦的沙沙声以及女孩子咯咯的笑声。

    贝丝每晚都在不同的地方乞讨,她很早就明白只要她的出现不是那么频繁,一般客栈的门房或酒店的老板就更容易容忍她的存在。她昨天晚上呆在绿色鳗鱼客栈外面,因此今天经过血桥之后她向右转(而不是向左)打算去旧衣贩码头的另一边的Pynto的店转转。尽管嗓门大而且有股臭味,但在他的咆哮声和从来不洗的脏衣服之下,Pynto有颗善良的心。经常在店里不挤的时候,他会允许她进去取暖,时不时的他还会给她一杯啤酒、一盘食物,还会对她讲他的故事。听Pynto自己讲,他年轻的时候是石阶群岛最臭名昭著的海盗,现在最喜欢的就是跟人讲他过去的辉煌事迹。

    今晚她很幸运,小酒馆几乎是空的,她要了火边的一个安静小角落,刚刚双腿交叉坐下,就感觉到有东西从她大腿上擦过。“又是你呀”盲眼女孩说。她挠了挠他耳朵后面,猫就跳到她腿上来,发出满足的呜呜声。布拉佛斯到处都是猫,尤其Pynto的店里最多。老海盗相信猫能带来好运,还能帮他的酒馆除去老鼠。“你认识我,是吗?”她低声说。猫们才不会被丑角的痣蒙骗呢,它们记得运河上的猫儿。

    对盲女孩来说,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Pynto今天心情不错,给了她一杯兑水的葡萄酒,一大块臭奶酪和半个鳗鱼派。“Pynto是个很好的人”他宣布,然后又坐下来抓着她跟她讲他掳获香料船的事迹,这些故事她已经听过几十遍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酒馆里人渐渐满了起来,Pynto很快就忙的不可开交不会再注意盲女孩,但他的一些常客会往她的讨饭碗里丢一些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