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愿意追随您!”青衣谋士忍不住脱口而出,“不管您是谁,只要您是一个雄主,我就追随您!”
“好!你是第一个追随我的人,会得到你应有的一切。”白墨宸满意地笑了笑,转过头,对着穆星北道,“现在,跟我去西荒,重新启动迦楼罗金翅鸟吧!”
“迦楼罗?”穆星北愕然。
“是啊……我的另一半力量还被封印在那里呢,”白墨宸摸了摸自己的左臂,冷冷地道,“慕湮那个该死的女人,临死前结下封印把我困在了破军的身体里,九百年来,任凭我用尽方法也只能把力量偷偷转移出一半——如今已经到了命轮重合的时刻了,我们必须去往狷之原,获得部的解脱。”
“狷之原?”穆星北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恍惚。
“是啊。狷之原!”白墨宸凝视着西方尽头的天际,眼神森冷,“那个地方是所有一切命运的关键所在。如果你们空桑人不随我去,冰族人也会去的。”
穆星北停顿了一下,似乎好容易才理清楚了头绪,问:“为什么是狷之原的迦楼罗金翅鸟?是因为破军三百年即将一度的复苏传闻么?难道白帅,不,难道您,也是那个什么‘命轮’组织的一员?”
“命轮?哈哈哈……”白墨宸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忍不住放声大笑,摇着头,“不,不是。那个什么命轮,如今早已分崩离析!在南迦密林深处,连众星之主也已经陨落,哪里还能把握住命轮之轮!”
他振衣而起,踏雪而行,无数雪花萦绕他身侧,宛如另一个世界的来者。
然而,在离开庭院前,白墨宸忽然驻足,俯下身看了一眼被刺穿在篱笆上的孩子,右手动了一下,似乎不受控制地抬起,轻轻抚摸过安康的脸。那一刻,他眼神里的金色光芒淡了了一下,流露出一丝哀伤。
“对不起,白帅!”看到这种表情,穆星北脸色顿时苍白,瞬地跪下,“请……请您杀了我吧!”
“不,这不是你杀的。”白墨宸忽地笑了起来,眼里那一缕哀伤迅速烟消云散。他回过头,用一种诡异莫测的眼神看着穆星北,低声:“知道么?你只不过是不巧遇到了‘觉醒’的那一瞬而已——要知道,我的力量将在‘着肉’的瞬间将会大到不可思议,足以影响到任何人。”
穆星北有些迷惘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过,当然你自身也有罪过,”白墨宸看了一眼穆星北,似笑非笑,“在那时候,心底只要有一丝恶念,都会被千百倍的放大,不受控制地做出不可能的事情来——何况你当时对那几个人的确心怀憎恨呢?”
穆星北猛然一震,低下头看着自己染满血的双手,脸色苍白。
“听啊,这个身体里有一个灵魂在哭泣呢……为了他所失去的一切。”白墨宸抬起手压在自己的心口上,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聆听着身体深处的另外一个声音,声音轻而冷,“只可惜,你再也出不来了——要知道,自从你在大火中答应和我交换条件后,不管如何挣扎,迟早有一天,你的身体便会成为我的。这是代价啊。”
大雪里,他抬起手,将那一对姐弟的尸体放在了一处,轻轻抚摸着孩子渐渐僵硬的柔嫩面颊,喃喃:“不过,既然你如此伤心,我还是愿意替你哭一哭的。”
白墨宸在大雪里自言自语,有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划过了他充满风霜的脸颊。还没有流到下颔,便在冰冷的空村里凝结成冰。
说完,他将两个孩子抱起,一个接着一个地扔到了井里。两声沉闷的钝响之后,再无声息。白墨宸低下了头,默默凝视着雪中那个黑窟窿一瞬,眼里的哀伤再度浮现,却又被迅速压制下去。
他沉默地站着,忽然间抬起手,一掌击在了雪地上!
整个院子发出了可怖的颤栗,一声闷响从大地深处传出,井口忽然间轰然坍塌,合拢,再无痕迹。
“好了,这里,便是埋葬你过往一切的坟墓。”白墨宸从雪地上站起,放下了压在心口的左手,对着自己喃喃,“从今天开始,你将成为我的寄主。魔君临世,你,就在这个身体里,看着我怎样君临天下、永垂史册吧!”
“——就像万古之前的星尊大帝?琅玕一样!”
第四章:分崩离析(上)
魔性在白墨宸体内苏醒,渐渐侵蚀他的神志。当被大山簇拥的九里亭发生这残酷的一幕时,在大陆的另一端,一个缁衣芒鞋的僧侣从遥远的西荒匆匆而来,正从息风郡的渡口下船。
那个僧侣左手托钵,右手握着一串念珠,容貌庄严,虽然风尘仆仆,却流露出一股洁净刚健的气息。手中那一串佛珠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每一颗都有寸许大,似珍珠又似象牙。然而奇异的是既无珍珠的光泽又无象牙的洁白,暗淡无光,显得有些阴惨惨,和僧侣的风范格格不入。
僧侣到来的时候正是深夜,渡口上没有一个人,所以也没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因为冷月下水面一道笔直的水箭划过,这个僧侣,竟然是踏着波浪而来的!
“该死,还要继续往东么?”他踏上渡口,皱了皱眉,低头摊开了掌心。
掌心里那个金色的转轮已经黯淡了,不再灼热,也不再转动,仿佛死去了一样的寂静——而不到十天之前,它还日夜发烫,无休止地转动着,令他根本无法入睡,不得不离开空寂之山千里迢迢赶来,星月兼程地穿过了整个云荒。
而从三天前开始,掌心的命轮忽然沉寂了,再无动静。
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下来,僧侣站在渡口,不知接下来该去哪里,只能低头将手握紧又摊开,努力想要感知到另外一端传来的讯息——然而,却什么都没有了。彼岸只是一片虚无,冰冷的茫茫如白雪覆盖的世界。
孔雀明王站在渡口的冷月下,脸色渐渐有些异常起来。难道星主那边,已经出了什么不测?作为命轮的首领,星主一直隐藏于幕后,从不会轻易召集大家。而前段日子的猛烈召唤更是史无前例,九百年来从未出现过。
难道,他这一路赶来,也是晚了么?那么,龙呢?他此刻怎么样了?
心神一乱。孔雀忽然感觉到法袍上有什么东西微微开始跳跃,一颗接着一颗。他在一瞬间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那一串佛珠已经开始自行跳跃,仿佛活了一样在空中舞动,散发出奇特的光芒来!
一共六十一颗,每一颗佛珠的光芒里,都隐约浮现了一张扭曲的脸,在拼命地嘶喊,挣扎,似乎要逃脱某一种禁锢,重新飞散到阳世里。
不好!那些恶灵,在此刻试图要脱离他的控制闯出来么?
“须菩提,发阿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于一切法,应如是知、知是见、如是信解,不生法相。须菩提,所言法相者,如来说既非法相,是名法相……”来不及多想,孔雀立刻就地盘膝跌坐,开始念动真言,力压制那一群蠢蠢欲动的怨灵。
他凝聚了部精神力,完顾不上头顶斗转星移,时间一分分的流逝,不远处的院落里开始有人声,村民们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黎明时分,又咿呀的舟楫摇动声由远而近,停靠在码头。
“爷,这里就是长山村了。”船家道,“村子那边就是青木塬,连着南迦密林。”
“就是这里了!快靠边,爷要下了!”包船的豪客握紧拳头,挥了挥手,连声道,“快点快点!动作那么慢,想死啊?”
“是是。”船家连忙将船靠上码头。
还没停稳,船上的人就跳了下来。然而没想到木质的栈桥年久失修,他身手不灵便,本身又甚重,落下来时居然压断了一根半腐朽的木板。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半只脚顿时陷了进去,半晌拔不出来。
船家忙问:“爷,您还好吧?”
“没事!这点小伤怎么能难道九爷我?”豪客嘴上说得强硬,看表情却显然甚是疼痛,龇牙咧嘴地抽着冷气,“妈的,如果不是前段时间刚受了重伤,刚刚捡回一条命,老子堂堂空桑剑圣,哪里会……哎呀!”
他探手摸了**腹之间,手缩回来时整个手掌都是殷红的,吓得旁边的船家“哎呀”了一声。
船家看到他这样的伤情,心里暗自担心,又不想损失了这笔生意,只能赔着小心:“那么,爷,准备接下来去哪里?”
“这个啊,我要去……”豪客迟疑了一下,将血手在衣襟上再度用力擦了擦,抬起手,朝着掌心看了过去,左看右看,半晌不答话。
船家看他专注的样子,暗自惊讶——为什么去哪里要看手心来研究?难道手心里还能开出花来不成?
“唉……该死!这一会老子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了。”豪客看了半天,颓然垂下了手,长叹,“算了,反正也没头绪,你扶我去村子里,找个地方喝个酒先!累死我了,老子这一路紧赶慢赶的,已经有半个多月没痛快喝一场了。”
船家有些犹豫:“但客官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能……”
“不喝才好不了呢!少废话!~”豪客一声呵斥,“再不喝我就快死了知不知道?”
“是,是……”船家再不敢顶嘴,连忙扶着他往前走,心里嘀咕这家伙如此不爱惜身体,喝死了也活该。
两人刚从渡头上下来,没走几步就停住了。那个豪客睁大了眼睛看着前面,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失声,“怎么这里有个和尚!还不偏不倚坐在路中间?——真见鬼,怪不得老子一到这里就如此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