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轩网 > > 春风渡 > 第29章
    就是当初行军之中身负重伤,也没有像现在这般疲惫无力,精神上也是萎靡不振。

    "开、开开窗子,我想吹吹风。"迦罗炎夜苍白着脸,靠在榻上,乌黑的长发没有束起,有些凌乱的披在肩头,更是衬着原本古铜色的肌肤苍白若雪。

    "你现在还有些发热,还是不要吹风的好。"楼清羽像个小媳妇一般,小心翼翼的道。

    "打开!我说打开就打开!"迦罗炎夜不耐的皱眉,狠狠地瞪着楼清羽:"我的话你不听吗!?"

    楼清羽只好上前推开一扇车窗,四月清明特有的湿寒气息一下子涌了进来,带着阵阵清凉的同时,还有一丝丝的寒气。

    "好热......怎么还这么热......"迦罗炎夜扯了扯衣襟,闭着眼喃喃道。

    楼清羽皱眉,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按住他的手,把他的衣襟重新系好,将毯子往上提了提。

    迦罗炎夜终于不再折腾了。他也没什么力气了。这些日子腰酸背痛还是小事,但腹部渐渐的涨坠却让他无论坐着还是躺着都不舒服。孩子本来顶着胃,吃什么都吃不下,现在渐渐胎位往下走了,却更加不舒服。而且在车里呆久了,憋闷得也让人受不了。

    "呃......"迦罗炎夜觉得腹部一阵钝痛,不由伸手覆在那里哼了一哼。感觉下体隐隐有些湿润,怕是又落红了。

    迦罗炎夜心里明白,孩子怕是快保不住了。

    这样想的时候,心里莫名的有一丝惶恐。

    "王爷,王妃,苍州到了。"司锦在车外禀报。

    从裕阳出来又走了近一个月,他们终于抵达了苍州。

    如果说裕阳的遥西王府是陈旧,是落寞,那现在苍州守孝的禁忌之府,就是荒凉,破旧。

    楼清羽的心颤了颤,扶着炎夜下车。

    迦罗炎夜包裹在厚重宽大的外衣里,低着头靠在楼清羽身上。他对这里早已有心理准备,出生皇家,这种事见多了,反不像楼清羽那么震动。现在让他难受的,只有腹中的胎儿。

    "清羽。"他不得不低声提醒楼清羽,他感觉自己几乎快站立不住了。

    楼清羽连忙回过神来,扶着他慢慢走进简陋的平院。他们的卧室司锦刚刚收拾好,朴素简单得和以前的房间无法相提并论,就是楼清羽以前在乡下住的房间,都要比这里舒适得多。

    楼清羽扶他躺到床上,收拾好东西,想去叫沈秀清进来,回头一看,炎夜已经睡着了。想了想,带上门出去了。

    傍晚的时候,楼清羽打点好外面的事情,安排好人手,端了晚饭进来,看见炎夜面向里侧躺着,似乎已经醒了。

    "炎夜,该用晚膳了。"

    迦罗炎夜没有说话。楼清羽将托盘放在桌上,走到床边,拉起床幔,弯下腰唤道:"吃点东西吧,待会儿还要喝药呢。"

    迦罗炎夜微微动了动。

    "怎么了?是不是不想吃?"楼清羽轻轻扶住他的肩膀,想让他翻过身来,却见炎夜半侧过的脸颊,骇了一跳,提高声音道:"炎夜,你怎么了!?"

    迦罗炎夜满头冷汗,左手抓着床褥,右手紧紧按在腹上,低低喘息,双眉紧皱,闭着眼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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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清,这是怎么回事!?"楼清羽焦急地问道。

    沈秀清皱紧眉毛,低声道:"可能是要早产......"

    "早产?!"楼清羽只觉晴天霹雳。

    虽然曾经想过不要这个孩子,但当皇上将他们发贬至苍州时,他还是忍不住怀着一丝侥幸,觉得这个孩子也许可以留下来。可是早产,才七个多月,在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没有保温箱,没有点滴,一个七个月的孩子能活下来吗?

    楼清羽无措,慌乱地望着床上的炎夜。

    沈秀清掀开丝被,在迦罗炎夜臃肿鼓胀的腹部按了按。胎儿似乎比六个月的时候大了些,但仍然与足月的肚子无法比。

    迦罗炎夜沁出满头冷汗。沈秀清的动作加剧了他的疼痛,他忍不住喝道:"拿开你的手!别碰我!"

    沈秀清神色凝重,对楼清羽道:"我先去准备一下,可能今晚......应该很快......"

    楼清羽茫然地道:"我、我能做点什么?"

    沈秀清看着桌上的晚膳,道:"先喂王爷吃点东西吧。没有体力是不行的。"说完匆匆出去了。

    楼清羽在床边坐下,扶起迦罗炎夜,道:"炎夜......"

    "我不想吃。难受!不想吃!"迦罗炎夜不等他说完就不耐的道。

    "炎夜,你没听见秀清的话吗?!"楼清羽有些急了。

    "我不想吃!不想呃......"迦罗炎夜咬着唇,绷直了身子挺了挺,过了片刻才松懈下来。他抓住楼清羽的手,紧紧的,用力的道:"我不想生孩子!楼清羽,你听清楚,我不想生孩子!"

    楼清羽心脏一紧,没有说话,走到桌边端过饭菜,拌了拌,重新回床边坐下,伸出勺子递到炎夜唇边,道:"张嘴。"

    迦罗炎夜烦躁的别过脸去。他现在浑身难受,腹部一阵一阵的痛,哪里有心情吃饭。

    "张嘴!"楼清羽提高声音。

    迦罗炎夜仍然不理会。

    楼清羽恼怒道:"你干吗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你知不知道早产有多危险?!"

    "我不知道!"迦罗炎夜终于忍耐不住。从父皇去世后一直积累到现在不甘和怨愤,还有发现自己竟然是暗双后的惊恐和恼恨,以及这个孩子带给自己的种种挫折和痛苦,在这一刻统统爆发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生孩子!这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迦罗炎夜忽然捧着肚子倒了下去,蜷缩在床榻边大口喘气。

    碗落在地上,跌了粉碎。楼清羽僵直了片刻,缓缓道:"我知道。生下这个孩子,你再也不会受这种罪了。"

    楼清羽没有看他,推开门,走了出去。司锦站在门边,怔怔地望着他。

    楼清羽低声道:"进去照顾王爷。这件事若泄露出去半分,所有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司锦轻轻道:"司锦明白。司锦会闭好嘴巴,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秋儿和其它人呢?"

    司锦迟疑了一下,道:"刚才沈大人让我点了所有人的穴道。除了外面的侍卫,院子里的人都睡着了。"

    楼清羽点点头,让他进去,自己出了屋,在院子里碰上提着药箱的沈秀清。

    沈秀清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楼清羽顿了顿,道:"我去烧水。"说完绕过他,向屋后走去。

    天上的晚霞大片大片,红彤彤的燃烧着。四月已是初夏,南方的天气湿气重,总是带点闷闷的感觉。

    楼清羽心里烦乱不堪,脑袋木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想。他只是觉得有些烦,有些累,有些......失落。担忧,焦急,无奈,紧张......种种情感纠结在一起,混成抹不去的心痛。

    无意识的抬头,望见远方渐渐沈下的天空,太阳西下,余霞犹存,淡淡的红正在慢慢消散。

    楼清羽忽然很想飞。像以前一样,在晚霞的余辉中自由自在的飞一回。什么样的烦恼都能烟消云散。

    他不由自主地往外迈了两步,却愣愣的停住。

    他现在是一只折翼的鸟,如何还能感受飞翔的快乐。

    "王妃,您怎么这么久没回去?"司锦匆匆跑进厨房,看见他焦急地道:"你快回去照顾殿下吧。殿下、都出血了。"

    楼清羽惊了一下,道:"沈秀清不是在里面照顾他吗?"

    司锦道:"您快回去吧。殿下的脾气......谁的话也不听,沈大人也没办法。"

    楼清羽迟疑地望了他片刻,终于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担忧和焦急,匆匆回到卧室,里面的情形让他吃了一惊。

    沈秀清跪在地上,正在向炎夜恳求什么。可是迦罗炎夜那个家伙,竟然半靠在床榻上,手抓着床杆,死也不让他靠近。

    "去、去准备药......不、不用你动、动手......"迦罗炎夜浑身冷汗,气喘吁吁的道。

    沈秀清快要抓狂了:"光用药,胎儿怎么下来?!"

    看见楼清羽进来,沈秀清好像看见救星,扑过去道:"殿下胎位太靠上,胞衣未破,不想想办法难以安产啊。"

    楼清羽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看那样子,好像沈秀清要帮迦罗炎夜推腹,却被他拒绝了。

    他早就发觉,每次沈秀清给炎夜检查身体的时候,炎夜从不让他多碰自己的腹部。似乎对于怀孕这件事,他的抗拒心理极重。

    楼清羽走到床边,道:"炎夜,起来,我扶你走一走。"

    "什......么......?"迦罗炎夜虚弱地看着他。

    楼清羽掀开丝被,扶住迦罗炎夜,强迫他坐起身来,道:"走一走,孩子下来的快,羊水也可以早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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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迦罗炎夜咬着牙,任由楼清羽将他从床上拖了起来。他现在动一动都觉得受不了,却不肯在楼清羽面前示弱。

    沈秀清眼睛一亮,知道这是个好办法。只是一般人都认为临产之人不宜妄动,何况迦罗炎夜这样身份尊贵的人,谁敢叫他拖着待产之身下地乱逛?

    迦罗炎夜双脚酸软,本来坐了长久的马车,身体疲惫,晚上又任性未吃晚膳,其实已经没什么体力了。可是他一声不出,靠在楼清羽身上,撑着腰摇摇晃晃地随着他在屋子里慢慢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