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母亲晓得了一些情况后,赶紧联系后湾“坳上”的好几个人,和他们一起第二天就坐车赶广水了。
过有两三天他母亲回家时,眼睛红红的,眼圈黑黑的,泣不成声地向家人陈述起去广水的事情:“小黑真可怜啊,早上上学过铁路的时候,两辆迎碰头的火车夹着他出不来,被车呆过的大风刮倒,把小黑的左腿齐腿包上面被火车轧断了,送医院保住了小命。我们去看他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不停的喊姨妈,叫嚷着咋去上学、咋去上学,真可怜啊!我们哪个看了不哭哦,真是造孽呀!”
从那时候起,他知道广水三姨家有个三哥叫“小黑”,“小黑”过铁路时轧断了腿,就是没有见过这个黑三哥的面,也不知道是不是长的很黑,应该是很黑的吧,不然他父母怎么会起名叫“小黑”的呢?
“唝嘎”“唝嘎”,是火车,彭泽林有些兴奋起来,从没有看见火车的他对火车的神秘有着莫名的惊悸感,看到一两百米马路尽头从南往北驰过的火车,“火车跑的好快啊!”不由的一声惊呼出来。
“这是快进站已经减速的,不然要是正跑起来那才叫快呢!”坐过好多次火车的大哥纠正道。
轻易不说错话的他也没怎么觉得尴尬的,“确实是很快嘛”,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
火车过后,栏杆抬起来可以过铁道了,连看都没有看过火车、铁道、钢轨的他激动的看着钢轨的构造,想着书本上说的“詹天佑”,心想:“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干出比他还轰动的大事来!”任由思绪自由的飞扬。
“三佬,老黑的摊子咋离火车道这近啊?”大哥大声说道,其实也不算很近的,离路口拐了一道弯,还有快二百米的距离。“黑子说这边离路口近点,行人会多点,再说,这附近远几百米近几百米也没多大的区别的。”
“三哥,大哥,你们过来了啊!”“小黑”三哥粗嗓门憨憨的声音,“我爸说今天的天气太热,要我早点下班,所以就一直等着我,”一边说一边收拾摊子。
“喜毛哇?你咋来了?不是到了开学时间了么?”
“三佬,我没读了,也想早点下来体验生活”,暗自思忖:自己先说出来不读的理由,也许三佬就不会追着问的吧。
“瞎说,你的学习一直都那么好,不读多可惜啊!”三佬还是有点不依不饶的味。
“我二叔和我妈都骂过他,我们大家也都劝过多少遍,谁说他都不听,让他下来吃吃苦吧,”大哥出面解围。
“唉,多可惜啊,等下年你还是要读书,将来考进清华、北大了我们也好帮着沾沾光吧!”三佬的话也是大多数人会说起的,他不再申说了,“随他们怎么想,时间久了就该都忘记这茬了吧!”这样想着。
看看“黑子”三哥:这就是原来母亲说的那个可怜的“小黑”三哥吗?脑海里始终是母亲口里叙述的那个漂亮小男孩,怎么也不能够与眼前的黑大个联系在一起。
“小黑”三哥,快一米八的身个,要有一百六七十斤吧?很魁梧的样子,浓眉大眼,满脸都是很厚密的胡子茬,面相很吓人的,联想起小说“水浒传”里的“黑旋风”李逵,估计他们两个在一起有得一拼。
“小黑”左腋窝下夹着一副拐杖,上身着的浅蓝色劳动布工作服,下穿深蓝色的铁道服裤子,左裤腿半腰里折上来用几个蹦针别在上半截裤子上,看见那半截没支撑的空挡,有些瘆人的慌。他那经常擦皮鞋、拿锤子钉鞋掌、鞋钉的满是茧子的粗壮大手黑黝黝的,好像还泛有黑油,手指甲也是又黑长的又不规则很是不中看,与印象里那个喜欢上学、拉着母亲的手一个劲哭的俊秀小生完没有一点能吻合的影子,有的只是整个一陌生的粗鲁大汉。
“这就是姨妈家那个每年都得几个奖状的守家啊,”黑三哥似乎很熟悉他这个小老三的情况,大大的嘴说出的话也像夹杂着唾沫星子,让他第一次见黑三哥却没有什么很好的印象,也许是从没有见过面,也根本就谈不上亲和的感觉的。
支摊的家伙收拾好了,守帮三哥抢前替下三佬推着小四轮工具箱,可能不是很沉吧,不然不会推着走的那样轻松的。“还是我来吧”,说这话,泽林顺势接过推柄朝前推走着。别看他的身个不魁梧,可是很勤快的,眼睛头很亮,没有谁家的人说他懒的。
也就几百步的距离,说笑着不自觉的就到家了。
三姨的厨房手艺可是老家人都公认的一流,手脚麻利、厨艺精湛,凡是到她家的老家人都特喜欢吃她做的饭,尽管以面食为主。就拿通常的面疙瘩来说吧,她能把面糅合的很精,然后一片片的揪下来下在锅里,再佐以喷香的调料,面疙瘩变成了很有嚼劲的面片,让人吃起来不舍得住嘴。
从下车到家,距饭菜上桌也就一个半小时的光景,一桌子有六个炒菜,外加一个汤,滚滚的热气,门口都能闻见喷喷香,的确是诱人的美味啊,没吃也能感受的到食欲大增。
对于几乎没有吃饱过饭的彭泽林来说,这差不多就是天下最好的美味佳肴,虽然很想吃个饱,可他生来矜持的性格注定只能以半饱而结束午餐。略带点拘谨的同三佬、三姨、几个哥哥打招呼后,便放下了饭碗。
二点过一点,守勇二哥回来了,找的装卸工卸下来找朋友帮忙弄的低价水泥。看着那曾经回老家去过他家,当时刚参上军准备去部队的二哥,他很憨痴地笑笑,算是和二哥打过招呼了。
在三佬的带领下,与包工头说明老家过来几个亲戚给他们帮忙打下手的情况,几个人从下午开始就给包工队的师傅们帮小工。对这种帮工活,大哥三哥是手到轻拿,可彭泽林只有勉强支撑的份了,好在他不会说自己干不动的,搬砖头搬的细腰快断,也没见他吭一声。还是快下班前一个小时三姨过来看见他很吃力的样,才说让他去活灰的。
其实活灰的活也并不轻松,把差不多干透的石灰膏用灰扒砺透,再掺进砂子里作圈灌水,然后再不停地使劲来回捅、搂,直至部拌匀。哪一道工序不做好,拌出的砂浆就不会出活,老师们就会吆喝,尽管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从表情还是能理解为不满意,甚至是极其不满意。
到下班的时候“小黑”过来了,这堵墙摸摸,那副门摇摇,眼里满是不如意的眼神。“今个一下午就垒这一道墙还没有垒成功啊?我看你们都只顾喝茶了!”
沉重的口气压得彭泽林透不过气来,凭良心说:他没玩,从来没有过的好累好累的感觉,黑三哥的话让他觉得太压抑。实际上“黑子”并没有说他的意思,但他却不知道,但凡包清工的都会被老板责骂的,“黑子”责备的是老师们。
那些老师们好像很不以为常,也不搭理老黑,只顾收拾瓦刀、石锤,摘了草帽,拿了喝水的杯子跳下脚手架,在新屋转角处的自来水池旁依次洗手、洗脸,然后把工具放在各自的自行车前面挂的帆布袋子里,重重地“踢”了一脚支架,跨上车就使着劲蹬,一忽儿的功夫都飚了。“妈的,五六个人光知道混天工了,”黑子骂了一句。
留下帮小工的这几位收拾泥桶、灰扒、方锨,按照黑子的要求放进一边的储物间,由他锁了门,便也是去洗手、洗脸。彭泽林是最后一个洗完脸的,当他一扭一扭地随着几人往家走的时候,想着第一天的工作过去了,原来帮小工并不是一个轻松活啊,啥时候也去学泥瓦活,学成了也像他们那样牛。
晚上吃饭时,他三姨家的姐姐彭守英也放学回家了,七个人围着一桌子,他也比中午吃饭时大方些,没有总是等别人叫他吃菜时才夹菜,解决了个大半饱就起身离桌。惹得他大姐笑他吃饭想小姑娘似的拘谨、扭捏。
晚饭后守勇的大哥守广和老婆抱着有二、三岁的女儿过来,解释说上午都去上班没有时间回来,下午过来看看房子进展到么样,才发现父母家里多了守帮他们三个。泽林老早就听说过守广大哥和他家嫂子很少来父母家走动,尽管住处相距不是很远,除非是看好了想过来沾些光才能看见他们的影。自打他分家出去单过,他那女当家的就管他管的紧,婆媳关系也一度的紧张,一般的都不会想着他能帮家里什么忙的,今天说的这种话,明显就是做给大家看的。
“礼拜天不上班了你不可以来帮忙吗?”老黑发话了。
“这个礼拜天要补上礼拜的班,还是过不来,嘿嘿”守广笑道,他老婆瞅了老三一眼没吭气。
“你一次不过来房子也照样会盖好”,老三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管他们高兴不高兴,不来更好,眼不见为净。
拉叨一会磕,他们便告辞回去了。这哥几个也和三佬三娘(三姨)说一会儿话,就和老二守勇一起去没看见名字的啥厂子里洗澡,洗完澡回来到楼上各自休息,累的很也困的快,没多久就都呼噜呼噜的鼾声阵阵。
第五章 帮工
五帮工
紧张的帮工继续了二天,主体已经垒完成了,只等支模板的木工老师来支模。第三天晚上吃过饭,守帮三哥和守荣大哥就给三佬三娘(三姨)说,要回老家去,这边一来帮不上什么忙,二来往下用人也不多,老三留下就该可以了。言下之意就是两个字“走人”。
泽林有些纳闷儿,说的是一起来帮忙,怎么说回就要回啊,还要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边?
“你们来这几天都受累了,再往后就是垛楼板,也都是包给工人干的活,你们要是不在这儿玩几天,回去也行,屋里还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