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迅速脱了鞋袜,走入溪中。云榕看着那娇巧的身影,眼里微微一暗,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随在她身后下了溪。
溪水清澈见底,带着山中的清凉滑过脚裸。鱼群逆水而游,不时轻啄浸在水中的肌肤,吓得白洛一边跳,一边对云榕说,“你负责抓两条大鱼,我去那边的乱石堆看能不能找几只毛蟹。”
云榕笑着向她挥了挥手表示同意,不用片刻便捉了两条个头不小的青鱼。他用草叶搓成细绳穿过鱼鳃结成环,将草环压在浅水洼里。抬眼望去,白洛已走出半里远,正弯着腰看着石头堆。
毛蟹最喜欢呆在水流不急的石头缝里觅食,果然不出白洛所料,那一堆乱石中竟藏着好几只大毛蟹。她俯身快手一抓,眨眼间便一手一只。她将毛蟹高高举起,兴奋的冲着云榕大喊,“哎,快来帮帮我。”
云榕笑着跑来一看,好家伙,蟹鳌足有人的前臂般粗,立即用搓好的草绳将蟹腿绑了个结实。
白洛在一旁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动作,想到沈竹那丝毫不输给皇宫御厨的高超手艺,口水就直到嘴里打转。
云榕弯腰整毛蟹,瞥眼看到站在毛蟹旁的一双小脚,玉豆般的趾头踩鹅卵石上,形状诱人,净白如膏,顿时有些分神。再抬头正好将她的馋样尽收眼底,不禁笑道,“走,回去穿鞋。”
二人回到下水的地方,白洛的鞋却被溪水冲走了一只,她气得只跺脚,后悔刚才急着想摆脱尴尬的气氛,把鞋脱得离水太近。这下可好,没有鞋,难道要光着脚走回去么?
云榕看出她的心思,将手中的毛蟹和水里的鱼递给她,快速的穿好了鞋袜,背对着她弯下了腰。
白洛提着鱼蟹怔了怔,低头着自己的□□的双脚,细嫩的脚底踩在粗石上,硌得隐隐有些生疼。
云榕二话不说,拉着她两只手往肩上一圈,背起她原路返回。他看了看日头,还早,现在回去还赶得及给大师叔下锅。
白洛至始至终没出一声,脸上变得烧红,那声“谢谢”堵在喉咙里却总觉得没有力气说出来。她伏在他背上,两手用力圈住他的脖子,手里的鱼和毛蟹在他胸前慢慢的晃悠。只觉得这副身躯宽阔厚实,如此温暖舒适,真希望一直这么走下去。
云榕背着白洛,在枫林间慢悠悠的走着。白洛俯在他肩上,随着他平稳的脚步软软的颠簸。深幽的林中不时有清脆的鸟鸣,微风抚面,暗送馨香。白洛有些熏熏然,心神渐渐有些飘忽。环视枫林,红叶如雾,云霞满天,枫谷到是个隐蔽藏身的好地方。白洛曾想过找个借口在谷里住上二三年,如此一来,不必风餐露宿的受苦,也不必提心吊胆的躲避追踪。等京城里的风头过去之后,再考虑自己今后的出路。亦或者一辈子就生活在这个山明水净,红叶如霞的枫谷中。可是,毕竟自己的身份如此特殊,若是告诉他们,必然不能如现下一般自然的相处。如此到不如不说的好。再想到背着自己的人,半月来的相处,他的细心照顾,无微不至,若是对他没有好感,肯定是假的。倘若放在几个月前,二人也许还有将来。但如今她这个身份,无论和谁在一起,都只能预见到悲剧的结局。到不如保持距离,只做个江湖中的义气朋友。
二人回来居所时,白洛已趴在云榕背上睡熟了。直到沈竹做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云榕才将她叫起身。
大早因为与三人比划了一轮,又去捉了鱼蟹,白洛睡得特别沉,醒来后便有丰盛的美味等着她,心情大好,拆了只喷香的蟹腿,啃了满嘴的蟹肉,抬头无比羡慕的叹道,“二师兄真真好福气,每天与美食为伴,得师兄如此,夫复何求?”
墨叶指着她笑骂,“好个甜嘴的丫头,你大师兄都快被你吹上天了。”
沈竹心里暗爽,立即献宝的将剁椒鱼头上最大的一块肉夹到她碗里,“小师妹,来来,再尝尝这个,看看味道如何?”看着白洛津津有味的大口吃肉,又说,“你别理你二师兄,我天天给他做好吃的,他从不夸上一句,要不是你来了,我指不定郁闷到什么地方去了。”
云榕看着三人说话,陪着淡淡的笑,配着酒吃菜,看不出喜乐。
白洛将这些看在眼里,今日在溪里上来便觉得他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看他明明是笑的,可笑意却总达不到眼底。是她成为他小师叔后的身份恼了他,想想又觉得不象。他这样洒脱从容的人,断断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情生气。当下点了点他,“你怎么不吃鱼?你要是怕辣,不如喝这个鱼汤,可鲜了。”
“是啊,是啊,大师叔做的鱼,天下无双,来,也给你夹一块,免得你说我偏心这丫头。”沈竹说着也挑了块大的鱼肉夹到云榕碗里。
云榕微皱眉头,看着碗里鱼肉,正要推脱的手僵在那里。
白洛看他这个表情,和小时候二哥不吃牛肉的一模一样,顿时明白,“你,你是不是不吃鱼肉?”
云榕苦笑着点点头,“我自小便不喜欢鱼腥味。”
白洛有些疑问,“你不吃鱼,可我怎么看着你今天捉鱼拴鱼很有一手啊。
云榕怔了怔,将眉目垂下,“我不喜欢吃,可娘很喜欢,所以四五岁的时候就经常到河溪里捉鱼给娘吃。”
白洛非常理解的点点头,十分乖巧的把碗挪到他的碗旁边,“你不吃,就给我吃吧,我喜欢。”
沈竹一听,连忙也附和道,“没事没事,不吃鱼,那就吃蟹,吃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在沈白二人一唱一和之下,气氛总算有所抬头。
墨叶悠悠的喝下一口酒,笑着打趣道,“你们一个不吃鱼,一个爱吃鱼,真是绝配。”
白洛脸上一红,拿了酒壶替墨叶满上,“二师兄,你多吃菜,多喝酒啊。”心里却恨恨的加上一句,少说话。
沈竹不怕死的凑过来,指着白洛问,“咦,小师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可是让老二说中了心事?”
此话一出,白洛更是气血上涌,面上一直到脖子根都烧起一层红云,挑眼看向云榕,见他扶着酒杯,目带柔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时大窘,将手中的酒壶用力一搁,一下子站起来,“不说了,我,我去拿酒。”起身匆匆奔灶房而去。
云榕眉眼尽带笑意,追着她而去。
沈竹心中高兴,与墨叶相互碰了碰酒子,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皆开怀大笑起来。
沈竹是真心的高兴,而墨叶强颜欢笑之下,心中一片哀思。
白洛和云榕取酒回来,面色已恢复正常,一桌人有说有笑吃得兴起,她眉梢一扬,边吃边说,“大家只是这样吃菜,多没意思。不如,我出些谜语给大家猜猜,保管让大家乐上一乐,如何?”
第一个响应的人自然是沈竹,“好啊,小师妹,你快说,我今天非得把老二比下去。”
白洛看了一眼云榕,见他也颇有兴趣的听着,便笑着说,“听好了啊,前面有一片草地,打一种花。”话音刚落,便看见云榕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嘴角微微的勾起,想必是知道这个谜底的。她心里暗自一阵高兴,终于是让他笑了。
白洛的谜语本就来源于市井茶楼的说书先生,云榕闯荡江湖多年,这样的话本子可没少听到,可对于极少出谷喝茶听书的沈墨二人,自然是闻所未闻了。
沈竹听了谜面,仔细的想了想,又望向墨叶,见他也在沉思,心里有些焦急,但怎么想都觉得不对,于是缠着白洛问,“怎么有这样的谜语,完猜不出来。是什么?不会是你乱说的,故意来戏弄我们吧?”
白洛不吃他那套,看着墨叶笑而不答,墨叶也只得摇摇头,“若说医术草药,我还算行家,这猜谜,可不行。”
沈竹有些不服,不以为意的对白洛说,“依我看你就是瞎编的,根本没有什么谜底。不如你说出来,若是有道理,我便认输。”
白洛正好吃完一只蟹腿,又掰了一只在手中挥了挥,“光认输怎么行,我很吃亏的。”
沈竹当下一拍桌子,“我若认输,便教你一样防身的技法,如何?”
白洛立马跟着拍了桌子,“行,就这么决定。梅花。”
“啊?什么?”不光是沈竹大叫了一声,连墨叶即将送到嘴边的杯子也顿了一顿。
白洛立即摊了摊手,解释道,“前面有一片草地,自然是没(梅)花了。”
沈竹怔怔的想了想,突然一笑,到也爽快答应了,“也罢,也罢,不就防身的技法嘛。再来。”
白洛又说出第二个,“还是前面一片草地,来了一群羊,打一种水果。”
沈竹一口酒差点吐出来,“怎么又是草地啊?刚才是梅花,那这个是不是梅子?不如换一个,老猜这个多没意思。”
白洛笑着打断他,“不对,不是梅子。”又转向墨叶,“二师兄,你觉得是什么?”
墨叶放下杯子准备说话,却被沈竹抢白,“你问他,他哪里知道。”
墨叶朝他一挑眉,也不理他,有了第一个的指引,顺着思路便能猜个大概,便问白洛,“是不是,草莓?”
白洛双手一拍,“哈,猜对了呢。羊来了,自然是把草吃没了。看来二师兄是比大师兄脑子好用些。来来来,与二师兄同饮一杯。”
沈竹看着他们一副哥俩好的劲头,满脸委屈,“这个我也知道,只是没说出来。你们也不体谅一下我的脑子受过伤,就这样挤兑我。”
白洛做无奈状,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最后一个留给你,我们都不猜,你可别让我们失望哦。”
沈竹被她这么一安慰,立即又起了斗志,“快说,快说,我等着呢。”
白洛笑着他,眼里却看着云榕,他放下了杯子抬眼正望向她笑,她冲着他眨了眨眼。两人对视,便各自撇开,云榕继续吃菜,白洛则和沈竹说笑。似乎无需言语心里却能明了对方的心意。
白洛说出第三个谜面,“前面还是一片草地,来了一群羊,又来了一群狼,还是打一种水果。”
沈竹两眼一翻,“敢情今天我们都掉草原里了,又是羊又是狼的,丫头,你就不能出点别的?”
白洛也不生气,凑到他耳边小声的说,“你静下心来仔细想想,羊要是被狼吃了,羊会怎么样?”
沈竹侧着头看她,“羊会怎么样,当然是没了。哦……”他一拍脑袋,抓着她的手一个劲的摇,“是杨梅,对不对,杨梅。”
白洛笑哈哈的点头,墨叶差点将杯子朝他丢了过去,“没个正经的,为了这点事和个丫头闹成一团。”
沈竹猜出谜底,心里自然高兴,连忙为白洛夹了几块肉,又张罗着云榕吃这吃那,一顿饭吃得到是忙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