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影子不停的擦着他嘴角流出的血沫,她传给他的冰冷的寒意,仿佛印到了他的灵魂之上。
“为什么要这样,只要你说,即使让我去死我也可以做到的!”
“我不用你死,我只要你忘记我,你做不到!所以,我就来忘了你,彻底忘了!”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只要你活着,我一定可以做到忘记你,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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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轻玉从地上挣了起来,半跑到秦雪宜身旁,为他拔剑止血,还好剑刺得偏了,并没有刺中要害,秦雪宜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江月心看向那呆立的冷轻寒,恨不得生吃了他。她的眼掠过草亭中的雪衣女子,神色闪动。
“修仙之人,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杀妖杀魔在你们眼中是一件平常不过的事。就如今天,如果我只是一个人类女子,你也会对我拔剑?你们这些人,满口公平正义,又公平正义在哪里?妖爱上人便是错了,你们便要插手,你们想过没有,我们不需要你们插手,是爱是恨,是生是死,只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何需你们替我们做决定!
妖有妖性,便是有恩报恩,有恨报恨……今天你伤了秦郎,我一定也让你尝尝这种身不由己,爱恨两难的味道!”
说着,江月心飞身扑向冷轻寒。冷轻寒抵抗,只是没料到她根本不是想杀他,只是重重撞飞他。
草亭中,雪衣女子懒懒看着冷轻寒飞向她,抬手便要将他拨开。此时,江月心嘴角轻动,雪衣女子微带惊讶的看向她。一顿,江月心便将冷轻寒推入她的怀中,随手甩出一团粉红色的烟雾笼罩了他与她,再抬手一击。
冷轻寒只听到秦轻玉与李轻妍的惊呼,便轻飘飘的飞出草亭外,向峡谷中坠落。
“噗通。”
一阵刺骨的寒,他掉入玉水河中,水流涌动,不能呼吸,却更显得鼻间满是狐妖甩出的那团粉红色烟雾的味道,香香甜甜,终于,他抵不住沉沉睡去。
昏睡前,仿佛有一双冰冰凉凉的手环住了他的腰,把他带进一个冰冷又熟悉的怀抱。
是谁?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
第二卷 曾定终生 白发齐眉
破草屋
玉水河畔,峡谷草亭边。
一瞬间的突变,冷轻寒落水,雪衣女子同时坠河,江月心走回到秦雪宜身前,身姿绰约,衣裙翩然,温柔的抬手抚着他的脸。
望着眼着这张充满温柔,端庄美丽的脸,秦轻玉被她压制着,强忍着动手的冲动,低声喝问道:“江月心,你把我小师弟怎么样了?”
他怀里的秦雪宜已经昏睡了过去,连日的饮酒买醉,为了赶走江月心,日不思食,夜不能寐,原本就单薄的身体早就有些支撑不住,现下又受了伤,虽不致命,但却流了许多的血,自然是再也保持不了清醒。
江月心看着心中一痛,秦郎啊秦郎,你既然都已喜欢了别人,为何还来惹我的情债,你这样用命来护着我,怎能叫我放手!
她的目光掠过一旁面露担心的李轻妍,抚着他衣衫上未干的血迹,突然下了决定。她有妖力在身,轻而易举的从秦轻玉手中抱起秦雪宜就走。
秦轻玉没料到她会出此举动,手中一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你干什么?”
“我只是带他离开一会儿,等他伤好了,我就送他回去。”江月心站住脚步,充满爱恋的在秦雪宜失血苍白的脸上转过。“至于你师弟,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打伤他……记得昨天我们遇见的时候,他问我佟姑娘是谁,我现在就只是把佟姑娘送到他面前罢了,认不认得却是他自己的事。”
峡谷中,突然升起异色的雾气,如梦如幻,笼罩一切。
江月心抱着秦雪宜,慢步消失在石阶蜿蜒的尽处。
雾气越来越大,远远的,还能听到江月心仿佛叹息般的轻喃:“爱一个人,不爱一个人,与旁人有何干系?真希望这天下所有修仙之人,都爱上妖,都尝尝这欲罢不能,欲生欲死的味道……”
草亭前,李轻妍害怕的上前拉住秦轻玉,说道:“大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去找师兄吧,他和那个佟姑娘在一起,我好怕会出事!”
秦轻玉摇头,这么黑的雪夜,又起了雾气,还有一只不知深浅的妖随侍在小师弟身边,这时候去,绝对是下下策。他咽下心中的急切,强迫道:“我们先回秦府,我传讯给师父,希望他老人家可以下山一次。我再让爷爷派些人出去找,玉水河太长,下游又在群山之中,就凭我们两个人找个几年也不定能找到。”
李轻妍虽想反驳,可也知道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只得点头同意了。
冷轻寒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处。
冰冷潮湿的空气,呜呜咽咽仿佛是有风在哭泣般吟唱。
身体很沉,像是被万斤的巨石压住,动弹不了一根手指头,耳中恍恍惚惚听得许多的声音在响,有欢笑,有哭泣,有软语,也有训斥;面前有很多张脸晃过,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喜欢的,讨厌的,带着喜哀乐,爱恨情愁,不停在他眼前轮回出现,一直出现一直出现,晃得他头晕眼花。
然后,他就醒了。
冷轻寒睁开眼,一眼望见一个破败的草屋屋顶,有一丝丝、一块块斑驳的天光从草缝中泄漏进来,明亮而温暖,是冬日里太阳的味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受了一会这淡淡的暖意,身体之中的力量仿佛因这温暖而苏醒了几分。他攒足了力气,这才开始打量四周。
草屋很破旧,屋顶和墙壁挂满了蛛网和灰尘,四面墙是用枯树干和一些杂乱的树枝堆扎起来的,看起来摇摇欲坠,好似风一吹就会倒下。说是草屋,屋里也真只有一堆乱草,被他一股脑儿压在身下睡着。
转头望向侧边,他的呼吸突然一窒。
那是个窗,勉强是在满是空洞的树枝草墙上,挖出的一个更大一点的洞,算是窗了。冷轻寒没有留意到这个窗是多么的简陋,他只看到了一袭雪衣的女子,姿态优雅的躺靠在上面,面朝着他,轻阖双眼,呼吸清淡的睡着。
那一瞬间,他以为见到了仙女下凡。
晨光初开,朝阳暖人。
冬雪是被两道比阳光还炙人的视线盯醒的,她睁开眼,找到视线的来源。一个一身白衣的俊美少年躺在一堆乱草之上,白色的衣衫凌乱半湿,衣摆上还挂着两根水草,黑发松散,粘了几根乱草在上面。他浑身上下狼狈,惊讶凝窒的脸却是说不出的惊艳。
冬雪忍不住从唇齿间逸出轻叹:“真像个妖怪啊……”
这一声轻叹,把仿佛石化的少年惊醒了,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墨黑的眼中闪过一丝艳色,勾人心魄。
冬雪顿时觉得惊艳,不过,下一刻她又淡淡闭上了眼。哼,长得比她还好看,竟然还是个男的,真是让人讨厌!
冷轻寒挣扎着从草堆上爬起来,看到身上的衣服半湿着,怪不得他觉得冷。再看躺在窗上的人儿一身干爽,衣带飘飞,脸顿时难看起来。
他伸手摘去衣摆上的两根水草,又顺手收拾了头发和衣衫,勉强把那个冷漠如冰的清始山弟子收拾回来了几分……除了身上还半湿的衣服……
冷轻寒上前一抱拳,说道:“在下冷轻寒,为清始山弟子,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模样,这表情,多像人类常说的两个词,衣冠禽兽,人面兽心!看着就让人讨厌!
“哼!”冬雪从眼缝里瞟了他一眼,嘟起粉红色的小嘴,冷哼一声,在摇摇欲坠的草墙窗户上轻巧的翻了一个身,留了一个小小的后脑勺给他。
“……”冷轻寒努力控制让自己的表情不要那么狰狞,回想自己是不是得罪过这个脾气古怪的妖。
应该没有见过她吧,他从小在清始山长大,难得下山也从来没有与什么女子接触过,何况她这样的女子,不,是她这样的妖,他见过的话怎么会没有印象?
但,如果他们从未见过,她又为何要跟着他掉入玉水河,又救他?可要说她与他有关系,可她怎么会把他从河里拖起来后,又随手扔在草堆里管也不管,由他自生自灭?
这天下的妖,果然是这般的不可琢磨,不可以常理来推论?亦或是只有她才这样奇怪?
冷轻寒看她背他倾泻了一地长发,再看看身上半湿的衣衫。一阵北风吹过,顿时遍体生寒。
“那个……”冷轻寒语塞,可沉默下来,破草屋中除了风声再没别的声音,他与她孤男寡女,呃,孤男寡妖,也是十分的不妥。他想起从小师父的教导,轻轻向后退了两步,与她保持距离,然后开始没话找话,“姑娘可叫冬雪,多谢相救,姑娘大恩,轻寒不敢忘,日后有机会必当相报。”
冬雪唰一下翻过身,冰雪一样的小脸对上他:“我不是姑娘!”
“呃……”冷轻寒又语塞,这不是姑娘,难道是兄台?
冬雪朝他龇牙,眼睛亮晶晶像是一匹饿极的小狼正看着食物冒出绿光:“我是妖,所以不是姑娘……我肚子饿了,你,看起来挺好吃的!”
“你不是只吃素?”耳中仿佛有相似的对话出现过,他对她脱口而出。
(“不要怕,我是雪妖,可我从来只吃素!”)
“吃素?”冬雪大笑起来,笑得从窗上掉下来,轻飘飘掉在草堆上,好久她才揉着肚子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从地上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