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轩网 > > 清宫遗恨 > 第84章
    人性的贪念极其讽刺地激发出了人最大的能力,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地推动着世界的前进。想当年努尔哈赤要是没有想要一统天下的贪念,也许就不会有现如今的大清王朝。现如今若是这场因噶尔丹的贪念而引起的战争最终的胜利者是噶尔丹的话,那百年之后历史上是否又是另一番评论呢?

    "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是我们这些历史中的人能够说的清的。只是钟齐海,若爱一个人,那就请你相信他。"

    黎明时分,噶尔丹带着两万精兵外加几千头骆驼出发了。他临走时来看了我一眼,那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我突然间对他起了几分同情。不知敌人的实力,妄以为用驼阵为壁配合几杆火枪和弓矢的间隙进攻就能抵挡得住清军的猛烈强大火力,他的失败是注定的事。只是现如今他还在兀自沉浸在他一统天下的美梦中,还不晓得几个时辰之后他的幻想即将彻底破灭。自努尔哈赤死于明军的炮火下之后,满人就深刻认识到了大炮的威力。太祖之死虽然是满人的耻辱但也不折不扣地给他们上了一课。康熙格外注意火炮、火枪的建设,不但满蒙八旗配有火枪,连汉军中也设了火器营,清军的陆军装备早已超越这些当年一同驰骋在蒙古高原的兄弟,只有这些人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午时三刻,前方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大炮轰鸣声,连在稍远一点后方的我也被这声音震得耳膜隐隐作痛,也就不难想象前线的战事有多惨烈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陆陆续续地有不少受了重伤的噶尔丹的士兵自前线被人抬回来。他们痛苦的呻吟不时地钻入帐营而那阵阵浓郁的血腥则搅得我的胃里不住地翻腾,我一个下午抱着胃吐了好几回,整个人昏昏沉沉地靠着小桌一点力气都没有,但我的心里却很高兴,看样子福是赢了。

    到了傍晚,噶尔丹也带着被炮火打伤了的胳膊回来了。他脸上挂着血,胳膊上也是血流如注,怒气冲冲地冲进我的营帐,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眼中的愤怒化作一把火恨不得把我彻底烧死。

    "帮我包扎!"

    他命令侍从放下包扎用具,随后命令我替他疗伤。我冷冷地看着他,嘴角不由得扬起笑容。

    "不,我拒绝。"

    "你!"他没想到我会拒绝,愣了一下之后有些气急败坏地朝我吼道,"妄你还是德妃,救死扶伤这道理你难道不懂吗?你这是在恨我杀了你们大清官兵,那你怎么不去看看你们清军杀了我们多少人?"

    我看着他只觉着万分地可笑,强自忍耐还是禁不住掩着嘴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他恼羞成怒地看着我笑得前伏后仰的,眼中满是尴尬。

    "我笑什么?你问我笑什么?"我勉强止住了笑,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流出的眼泪,仰起头,同样也回瞪着他道,"这场战争本就是由你挑起的,事到如今你的子民因你而亡你不责怪自己却责怪别人,是为第一件可笑的事;你以为我是为了替清军报仇此为第二件可笑的事,两军交锋,互有死伤根本没有对错之分,我所要报仇的是那些因为我的缘故而被你害死的随从,康熙身边的侍卫还有宫中的御医洪毅明,他们不是战士,却因战争而死,他们才是无辜的人。我不会帮你的,你要不就自己找人帮你,要不就流血流死。"

    我挑衅地仰着头看着他,如今他好似丧家之犬我根本就无需害怕。我就是要气他,能气死他最好。他脸上的肌肉微微跳动着,没有受伤的右手紧紧地攥着,一语不发黑着一张脸盯着我看。过了会儿才咬着牙对着外头喊了一声:"叫个人来替我包扎。"

    过了片刻一个军医样的人走了进来,弯着腰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替噶尔丹处理着伤口。他也真是能忍,给他伤口消毒时也没听见他哼一声,只是一直都阴沉着脸看着我。我懒得理他,他走进来时身上的那股血腥味让我好容易才平复下来的胃又开始翻腾。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几口努力压抑下那想吐的冲动。

    包扎完后军医就退了出去,噶尔丹却突然几步走到我跟前一把将我拎了起来。

    "你干什么!"

    我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钳制却压根敌不过他的手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拖着我向外走。出了营帐我才发现其他人均已经收拾妥当了,看样子噶尔丹是准备要撤退了。

    "哼,河岸头的泥地也暂时够挡福一阵子了,我要暂时退到后方,而你是我的人质,自然要跟我一起走。"

    他低下头看了看我,随即跨上马背,一使劲也将我拎了上去。

    "驾!"

    他一夹马肚子立刻带着我飞奔出去。我在马背上被颠得七荤八素的,勉强压下胃里的翻腾,转过头对着他喊道:"你也说了,康熙都对我见死不救了,你拿我当人质根本就没有意义。到时康熙不会因为我的缘故而放你一条生路的。"

    他听了我的话脸上却突然泛起一抹极其古怪的笑容,我看着只觉着心惊肉跳,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笑什么!"

    "你不知道吗?我抓你,虽说有希望康熙为此而乱了方寸的打算,但根本的算计对象并非是他。他远在后方前线的事根本就插不上手,我的目标一直都是那个冲在最前线的人。"

    我一开始没有明白他话中的含义,过了半晌我才渐渐反映了过来他说的是谁。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压根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是说……你是说从一开始你要利用我去要挟的人是……他……"

    不会的,不可能的,噶尔丹怎么会知道他和祁筝的关系,这简直太可怕了。我为自己的胡乱猜测感到心惊,怕的连他的名字都不敢说出口。

    "没错。"看着我的手足无措,他的嘴角却扯出一抹得意,"我说的人就是他--抚远大将军裕亲王福。"

    狂奔了一夜之后,噶尔丹发现清军没有追上来,于是就下令在原地暂时扎营休息。他拖着我走入营帐我没有反抗也根本没法反抗,因为他先前在路上说的话实在是太让我感到震惊了,我还沉浸在其中没有缓过神来。他推了我一把,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一阵疼痛倒让我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他,我只希望接下来的话能骗过他,让他能打消那个念头,我不能够再连累福。

    "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我和裕亲王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上前线了,这件事皇上瞒着其他人,他当时远在300里外又怎么会知道。你就不要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他听了我的辩解像是压根就没有相信,只是抱着手臂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

    "祁筝,太可惜了,已经迟了,你那套带血的衣服钟齐海替你换下后我就差人将它送到福的军营里去了。我原本打算让他战前因为担心你而分神,我好趁其心智混乱之际一举将他击败,没想到我小觑了他,福的确沉稳干练,竟像是一点都没受到打击。这一点我真的是失算了。想不到我那招一石二鸟之计竟然都没有成功。"

    "你胡说什么!"我假装不懂地摇了摇头,想着借此能够骗过他,"我和裕亲王之间根本就没什么,这一切根本就的妄想。"

    "我妄想?"他反问了我一句,随即突然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祁筝……"他好半天之后才止住了笑声,弯下腰来,伸出手突然用力握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有着一抹玩味,而更多的则是得意,"我的一位朋友曾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说这是汉人的一句名言,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在六年前的古北镇第一次见到你和福时就已经发现你们之间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了。你们之间蓄意的压抑我们这些旁观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而可笑的是以为对方对自己没有感情的人只有你们自己而已,那正是因为你是当局者的关系。我也是男人,福看你的眼神中有什么我一眼就瞧出来了。"

    我完被他的话震住了,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问了他一句:"你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件事的,从古北口那一面开始吗?"

    "不,这倒还没有。"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开始时只是对你有兴趣,但因为我当时有要事在身所以并没有时间去找你也就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和关系,还以为你们只是夫妻之间有些闹变扭所以才会隔着桌子而坐。"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噶尔丹松开了手,摸了摸自己嘴边的胡子,想了会儿后说道:"差不多一个月后吧,那时我的随从,就是那日古北镇跟着我的那个,作为我的使者进京见康熙,然后他回来一脸震惊地告诉我在乾清宫外看到了你,而康熙却不是当时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我这才开始计划这件事的。"

    他的话让我彻底瘫坐在了地上,没错,是那一次,是那一次为了芩淑的婚事我跑去乾清宫找康熙的那次,我记起来了,那日我确实在乾清宫外头遇见过噶尔丹的使者,当时我只觉着那群等候觐见康熙的人中有一个挺眼熟的,没想到竟然是那个人。更没想到我的一时冲动竟然会在日后给我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祁筝,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很聪明,也很冷静,我曾经把你的画像拿给我们西藏的活佛看过,他说你有母仪天下之貌。你为什么就那么讨厌我,那么不愿意接近我呢?你知不知道,我是特地为了你才学的汉语,而那些送给你的花是我特地向我的朋友求来的,我虽然弄不清那是什么花,却觉着它们很漂亮也很配你,难道我为你做那么多都打动不了你的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