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轩网 > > 心尖世上 > 88 第79章
    韩尚一直等在门口,见杨小诺从府衙出来,一脸凝重。

    “如何?”韩尚撑着伞迎了上去。

    杨小诺紧了紧眉头,扬了扬手上拿着的信给韩尚看:“只讨到一封信,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杨小诺说完已经跳上了马车:“去西边大营。”

    韩尚一楞,等明白过来杨小诺说的是什么,不由发问:“怎么又要去军营?”

    杨小诺靠在车厢上不无疲惫,却是知道身上这股劲还没到能卸下的时候。

    杨小诺闭着眼靠在车厢上,让自己稍微缓上一缓,对一旁的韩尚无奈的说道:“徐赶纹手上无人可用,只肯给了封信让我到西边大营去请兵救人。”

    韩尚听了也是皱眉,却也无法。韩尚比杨小诺更清楚,军中的人那是那般好打交道得。

    韩尚知道韩叙虽和军中多有接触,军中所用的战马十之五六都是韩叙牵线搭桥贩自关外,这也是韩叙能得官府庇护最大的根源,自然也是那次韩叙惹祸上身的缘由。可即便如此,哪怕是韩叙自己身在怕也在军中讨不到什么交情。朝中自来文武分家,军中将领只服军中之人,对地方官员也是不放在眼里,从徐赶纹无人可用一事上便可见一斑。

    “还是等到天明吧,此刻赶去怕是惹人猜疑。”韩尚心思沉重的提醒杨小诺。

    “天明?”杨小诺睁眼看了看车外才发现已是夜深,不知几许,此时前去的确不妥。杨小诺点头同意韩尚所说:“那先回趟小院,我正好也取些东西。”

    马车一路颠簸着回家,杨小诺和韩尚各坐一边谁都没有说话,耳边只有下不尽的大雨和车轮碾在路上溅起的水声。

    杨小诺突然间觉得深深的失落,犹如茫茫雨夜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行进在世间。那是一种失去了依靠般的感觉,以前有韩叙在,杨小诺从没把他当过自己的依靠,也从没想过韩叙会是自己的依靠,杨小诺从来都以为能靠的只有自己。

    可此刻回想当时,杨小诺和韩叙即便是远隔千里,音信断,又或是两个反目似仇人般较劲,杨小诺都从没有过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因为她杨小诺从来知道韩叙对她不会如此轻易放手,从来都知道她自己和韩叙间的牵绊会没完没了。

    可现在,当韩叙性命堪忧之际,杨小诺只觉得自己就像变做了那江中的小舟,被混黄的江水冲打着在江心打转,没了方向,更没了去路。唯有将韩叙从鸡冈山救出,他才能拉了自己上岸,杨小诺的心里才会真正的安稳下来。

    回到小院,杨大宝和春秀竟然一直等着,杨小诺心里温暖却又不忍,望着二人道:“怎么还没睡?我不都让人带话说不用等了吗?”

    春秀的一双眼红红的肿的老高,跑过去抓住杨小诺的手:“老爷怎么样了?”杨大宝虽没开口相问,眼神里也是急切,一张脸上满满写着心焦。

    众人都知道了韩叙被困的消息,心情慌乱、忐忑已是不用说,偏生是一点忙的帮不上。春秀只觉得老天不公,这杨小诺和韩叙一对冤家刚刚团聚,安生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却又是这般刁难。杨大宝也是觉得自己这妹妹命里实在波折太多,只恨身为兄长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小诺煎熬其中无能为力。

    “暂时安。”杨小诺回握住春秀的手:“放心!就韩叙那妖孽,想死老天都不一定会收,还得让他在人间祸害几天。”杨小诺这句话与其说是说与春秀听,还不如说是在宽己之心。

    “好了,都去睡吧,明天都还有事忙。”杨小诺赶了大家去睡觉,自己真等躺到了床上却是半分睡意也无。杨小诺此时此刻心中只能求了菩萨保佑:“韩叙呀韩叙!你可一定得挺住,若是有了三长两短我杨小诺上天入地也不放过你。”

    雨下了一夜,杨小诺的心也是悬了一夜,想着韩叙深处石台无物遮挡她便是恨不能即刻渡江、翻山去把人给救下来。

    “夫人!”

    “就来。”韩尚不过在门外轻唤了一声,杨小诺已是翻身下床,她本就是和衣而睡,此刻只是稍事整理便推门走了出去。

    “走吧!”杨小诺开门而出,招呼上韩尚便往外走。

    杨小诺抬头看了看天空中下落的雨,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真想飞身上天把那朵朵乌云撕烂,揪了太阳出来。

    杨小诺和韩尚二人冒雨驾着马车直奔西边大营。

    这几日大雨,官兵倒是难得清闲,只余了几个士兵看守大营各要道,其余众人都躲到营地各自找乐子。营地将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众官兵所为视若无睹,任他们闹腾。领兵古来便是自有张弛之道,若总是绷紧了一根弦只怕是铁人也是受不住。

    杨小诺和韩尚到得军营门口,不待走进,大门看守的士兵已是从哨卡持枪而出堵了二人去路:“来者何人?”

    杨小诺下车,那官兵见是女子,不待杨小诺开口已是比了长枪近前:“军营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杨小诺倒是想过这大营难入,但也没想到是这般情形。那士兵明晃晃的枪头抵在近前倒真是让人喉头发紧。

    杨小诺从怀中掏出徐赶纹写的书信,陪了笑脸:“兵爷,我这里有徐知府书信一封,但请兵爷帮我转交于杨参将,还望杨参将能见在下一面。”

    那士兵听了徐赶纹的名号手中长枪并无松动,这下雨天其他同伴都在营地里喝酒赌钱,自己却偏生倒霉轮着值守,心里正窝着火,对杨小诺自然也是没有好脸色:“杨参将那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快走!快走!”

    杨小诺取出两锭银子拿在手上,望着那持枪士兵:“兵爷这大雨之日还要值守当真辛苦,这个还请兵爷拿着打两壶酒喝。”那士兵见了杨小诺手中的银子,心里的气顿时顺了不少,随手便接了过来,拿在手里掂了掂。

    “我实在是有急事求见杨参将,还请兵爷通禀一声。”杨小诺说着对另一值守的士兵也是塞了两锭银子。

    士兵得了银子,手中长枪一收:“站这儿等着。”说完转身走了两步,又是回头问:“你说你是持了谁人书信而来?”

    “徐知府!”杨小诺心底暗叹这徐赶纹的书信还是当真不好用的很,倒不如自己手里的孔方兄。

    营地不大,来回也是快,一会儿功夫那人已经回转,走近了,冲杨小诺说道:“进去吧!”

    “多谢兵爷。”

    韩尚跟在杨小诺身后就要往里走,杨小诺却是回身拦住,低声在韩尚耳边嘱咐道:“你在外面等我,若我一个时辰之内没有出来,你先行离开另想办法。”

    韩尚一惊:“那怎么行,我自当同夫人一道前往。”杨小诺说出此话显然对去见杨参将并无十分把握,语气里的意思似还存了凶险。

    “你既然叫我一声夫人,自当听我得!”杨小诺不再多说,转身跟着士兵走进大营,韩尚跟了两步终是停住了大营之外。

    其实杨小诺倒不是有那未卜先知的神通,只是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总不是坏事,若这大营中的杨参将真就是她当初在长安所见之人倒怕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士兵将杨小诺领到杨参将所在之大帐,站在门口通禀:“大人,人带到了。”

    “进来。”一个沉厚的男声从帐内响起,士兵示意杨小诺自己进去。

    杨小诺进到大帐,一人背对她而立,杨小诺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将军!”这参将一职实还当不起将军二字,不过杨小诺这样叫法总是不会有错就是了。

    “不说有徐太守的信?”杨参将转身面对杨小诺,正是当日杨小诺在长安曾见过一面的那个杨参将。

    杨小诺拿出信,双手递上:“请将军过目。”

    那杨参将单手接过,随意看了看,便将信纸捏做粉末落了一地:“我见过你,在长安,你那些马车倒是还不错。”杨参将说得的肯定,杨小诺此时又见到了那只被整个疤痕贯通的手掌,不自觉有了两分寒意,脸上却仍是陪笑道:“将军当真好记性。”

    杨小诺看过徐赶纹写的那封信,里面已经韩叙所处情形说明,只是这杨参将看了似是根本不以为意,像是要和杨小诺闲话家常般。

    “将军,鸡冈山被困的百姓实在危机,还请将军施以援手将大家救出,江阳的百姓定然感激不尽。”

    杨参将听了杨小诺的话,嘴角只是讥讽的一笑,那几条人命还不配他放在心上,在杨参将心中更是抵不上他手下士兵的性命。

    “朝廷供养我们这些军人可不是为了开山劈石搭救几个被困的村民。”杨参将在桌后坐下,显然已是不打算搭理杨小诺了。

    杨小诺只是心凉,知道人命在这杨参将之处比之徐赶纹那里更是不值一文。韩叙也许在徐赶纹那里还算个人物,但到了杨参将也是和草芥无异。

    杨小诺沉了一下,转瞬已经拿定了主意,凝视着杨参将缓缓说道:“若说几个村民不值得将军相救,那若是上千的战马呢?”

    杨参将听了一楞,第一次正眼看了站在面前的杨小诺,口气讥讽中带了寒意:“你当我是三岁小儿狂骗吗?”

    那杨参将双眉一聚,脸色便是一沉:“这徐赶纹信中已是说得清清楚楚,被困不过几个村民,只一个韩叙算得上有点脸面而已,何来你口中千匹战马。”

    “韩叙便是那千匹战马。”杨小诺无惧的与杨参将对视:“将军想必多少也是知道韩叙本就是为朝廷做买卖的人,他此次正是赶去和突厥之人买卖战马,事情都已谈妥,只等韩叙赶到便能成事。”

    若单凭杨小诺几句话杨参将自是不信,他自然知晓韩叙是谁,也确实知道韩叙所做到生意里的确是有帮朝廷贩马这一件。即便如此杨参将也是将信将疑,他不信就有这么巧的事情,而且此去救人实在凶险,杨参将轻易也不想让手下的兵士涉险,在他眼里这些都是无谓的牺牲,不值当的很。

    杨小诺不管此刻杨参将心里做何想,只是依着自己心里所想继续施压:“那突厥贩马之人,只认韩叙一人,若韩叙不能脱险,朝廷这次便是买不到战马,以后也会阻碍重重,倒不知这个罪过是不是将军一人就能担当?”杨小诺已经一改刚才的恭谦,眼神寸步不让的盯着杨参将脸上,不放过他的一丝表情。

    那杨参将眸色变换几番,终是坚定:“只凭你几句话我就要信你?朝廷马匹也不是我一个参将该操心的事,朝廷派我来此江阳的职责就是练兵,其他皆不是我职责所在。再者我对此事更是从来不知,何来担当!”

    “今天之前将军或是不知,自然无需担当,但今日我既然已经告诉了将军,将军便已知情。这人若是不救出来,将军倒是守了本分,只是连兵。但将军自己怕是比我更清楚朝廷知道了以后会不会怪罪,怪罪下来,后果又会是怎样。”杨小诺也是豁了出去,被杨参将气势所压也是不惧。

    “你威胁我!”杨参将看着面前毅然和自己对视的女人,一步步逼近,双手握拳,浑身煞气聚集,眼中有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