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大海中,一只独船。稀薄破碎的浮冰和着海水正在反射夜空中一闪一闪的繁星。
冷飘雪虽然喜欢并且善于独处,可是冷而腥的空气使得他不能在舱外久待,他只好回到温暖如春的船舱。
这条船上除了冷飘雪外还有四个人,袁东来、藏轻尘、穆觞和船夫。
冷飘雪回到船舱时穆觞正好为他煮好了一壶酒。
穆觞把酒壶递给了冷飘雪,道:“外面冷,喝点酒吧。”
冷飘雪接下来,喝了一口,道:“袁叔叔和藏先生都睡了吗?”
穆觞点了下头,接着道:“白天在这船上没做什么事到晚上却感到特别的累。”
冷飘雪道:“累了就早点休息吧!照地图上的路线,我们至少要在船上待三天才能到达那个海岛。”叹了口气,接着又道:“不知道下次回来,该是什么日子?”
穆觞道:“义父既已把冷伯母和晚霜托给少林寺的寻真大师照顾,你就别再为他们担心了。现在我们就专心地找千年冰雪莲。”
冷飘雪又喝了一口酒,道:“袁叔叔怕日后锥心堂找上门来,把它亲手创建的紫气山庄解散了,袁叔叔为我们家付出太多了!”
穆觞柔声道:“义父这样做自有他的打算,我估计,我们回来后会带上冷伯母和晚霜一块到京城生活。”
冷飘雪一脸疑惑。
穆觞接着道:“冷大哥难道忘了袁继尚大哥在京城做官?”
冷飘雪笑了一下,道:“我差点忘了袁大哥现在已是赵王府的乘龙快婿。”
穆觞也笑了一下,道:“如果义父是这样打算的,那么到时候即便锥心堂找到我们,他们也不敢和朝廷作对。”
冷飘雪忽然觉得特别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有气无力地对穆觞道:“如此想来我心里舒服多了,啊……怎么突然……很困!”
冷飘雪的视觉越来越模糊,但他还能看见穆觞的表情显得很忧郁,他本想问问穆觞有什么心事的,可是他却没问,因为他已倒了下去,接着就沉沉的睡着了。
(二)
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大海似乎因为阳光的照射充满了活力,把那浪头翻得越来越高。一只船被波浪戏耍着,好像一个小孩在快乐地拍打着皮球。
冷飘雪受不了船的颠簸,把梦残了,抱着头坐了起来。他感觉脑袋里仿佛装了个铅球,异常沉重。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诺大的船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船舱角落的zha药还好好地放在那,因为没有白玉笛,只有准备用zha药打开宝藏山洞的大门。另一个角落放着食物和衣服,还是整整齐齐地呆在那,没有变化。整条船只有一个变化,就是少了四个人。
他们到哪去了呢?冷飘雪在思考着……
忽然一股浓烈的酒味刺入了冷飘雪的鼻孔,原来是桌上的那壶酒倾倒了。
清清的酒水从瓶口汩汩流出,冷飘雪望得出了神,他的表情忽然绷得很紧,心脏也似提到了嗓门,脑袋里嗡嗡作响,踉跄地爬起身来要去看压在酒壶底下的那张纸上写着什么。
冷飘雪认得那笔迹是穆觞的,但见纸上写了十几个字——一句没写完的话:冷大哥,我爱你,但你我今生无缘,下辈子……
也许穆觞走得太急所以没把这句话写完,但是这句残缺的话冷飘雪已知道它完整的意思。难道这句话有谁读不懂吗?
冷飘雪发现身上的藏宝图不见了,但他却并不惊讶,因为他已猜到。可是又有另一件事让他感到惊讶,那就是船上的罗盘不见了!
“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妈是骗子!”
冷飘雪自言自语地走到了舱外,他把那张纸撕得像自己心一样碎,然后抛向天空。大海依旧,人呢?他忽然想到了将来,将来还有更大的转变和更大的痛苦吗?
他懒得去想,更不愿去想,随手扬起了船帆,然后回到舱里,把那倾倒了的酒壶里的酒一口气喝完……
舟行徐徐,半江瑟瑟半江红。
第十二章 海岛山寨
(一)
冷飘雪已不知道他在海上漂流了多少天,这些天他变得越来越懒。饿了,不去吃。生病了,不去管。时间、生命、健康、亲情、爱情……,这些为人所道世上珍贵的东西,此刻对于他来说已懒得去感受他们的珍贵。
冷飘雪迷迷糊糊中想起了父亲,想起了父亲临终前那句被他淡忘但此刻又异常清新的话:好好的活着!然而这句话只清新了一瞬,又染上了尘埃。他把眼睛闭了起来,眼角流出泪水。
再流一次泪,和这个人间说再见!
自灭——终了!
但是有时候人想死也是不容易的。
冷飘雪忽然感觉船身摇晃得厉害,他把眼睛睁开时,看见了四条粗大健壮的人腿。
只听一个人道:“不是张大叔。咦!这船夫真懒,船都到岸了,不把锚抛下还在这睡大觉。”
又听另一人道:“我倒不认为他是懒,你看那地上的空酒壶,他应该是喝醉了。”
先前说话的那人道:“我看他不像喝醉的样子。”接着向冷飘雪道:“这位兄弟,船到岸了!”
冷飘雪本不想理那两大汉,但听他们俩说话客气,便向他们摆下手,道:“不用……管我,我是个……快要死的人,让我安静的死去吧!”
两大汉诧异的“啊”了一声。
恰在这时,船外不远处一个女子喊道:“阿虎、阿熊,是张大叔回来了吗?”
阿虎把头伸出船舱,只见一身衣着朴素,年龄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站在岸边,左膀挎着竹篮,篮子里放着草药和一把镰刀,想来是采药的。阿虎向那女子道:“大小姐,不是张大叔,是一个奇怪的小伙子。”
大小姐皱眉道:“怎么个奇怪?”
阿虎道:“你进来看看吧。”
大小姐进了船舱,看见冷飘雪躺在地上,瞅了半天,道:“我怎么看不出他奇怪在哪?”
阿虎道:“他说他快死了,但是不让别人管他,而让他安静的死去!”
大小姐略感诧异,道“哈,那这人倒真有些奇怪。”说时,便把手放在冷飘雪的额头试了试。
大小姐的手又软又绵,冷飘雪感觉到了,把眼睛睁开,却朦朦胧胧看不清,脑袋里迷迷糊糊的,嘴巴不听使唤地喊道:“觞儿,是你吗?”
大小姐把手拿开,道:“公子,你认错了。”然后对阿虎、阿熊道:“脑门这么烫!想来他是生病了,又喝了点酒才这样的,咱们把他带回去给我师父瞧瞧吧!”
冷飘雪听到大小姐说她不是穆觞,心中掠过一丝凉意,由着阿虎、阿熊把他架着走了。大小姐把船锚抛下海后,也跟着赶了上去。
(二)
原来冷飘雪所在的船在海上随风漂了几天,刚巧漂到了一座海岛上。但见这座海岛美丽广阔、树木林立。岛上有十几个山峰,其中最高的那个山峰植根于这座海岛最大的山。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最大的山四周有人建设了房屋,发展至今已有上百间。
冷飘雪由着阿虎、阿熊架着走了一段路,看到这座海岛景色十分美丽,心想道:自己在船上没死成,若在这里死去,也算入土为安了。还不止,若在这里死去,应该是入土为福……
冷飘雪胡思乱想之际,已被架到这片山寨的一间房屋里。
房间里有个年龄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本事坐在桌旁喝茶的,见此情状,赶紧起身用手引示阿虎、阿熊把冷飘雪放在椅子上。
大小姐进屋后,边把竹篮放到门后边向中年人道:“师父看看这位公子,他好像生病了。他一个人乘船漂到咱们岛上,恰好被阿虎、阿熊发现的。”
阿虎、阿熊点了点头。
中年人躬身替冷飘雪把脉。
冷飘雪口渴难耐,眼睛直盯着桌上的茶壶。大小姐看见了,便倒了一杯茶送到他嘴边道:“喝吧。”冷飘雪道了声“谢谢”,一口气把那杯茶喝了。
中年人替冷飘雪把完脉后,双眉紧锁,抚须而立,似在思考什么。
阿熊好奇道:“铁师父,这位兄弟害得什么病?”原来这个中年人姓铁名青廉,是这座海岛有名的大夫。大小姐姓蓝名蝴蝶,是铁青廉的徒弟。蓝蝴蝶的父亲叫蓝大力,是岛上辈份高、有名望的人。在十来年前,奇*|*书^|^网蓝大力有一次到中土做事,在那收养了阿虎、阿熊两个孤儿兄弟,回岛时,把他们也带了回来……
铁青廉听阿熊这么一问,想了半天才道:“这位公子害得是伤寒发热的小病,但从脉象细微诊来,似有多年余疾、一触即发的大病,只是时间未到而已。”
阿熊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嚷着自己是个快要死的人,叫我们不要管他。”
蓝蝴蝶道:“师父曾告诉我,一个病人要克服疾病,药物占的作用只是一部份,另外还需病人在精神上支持自己。这位公子不愿活下去,想来他的精神遇到了挫伤。”
冷飘雪坐在那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他,话里充满了热情和关切,感激之心油然而生,恰后又被蓝蝴蝶说中了心事,本来纠结在内心的一些东西被无意地打开,忽然道:“谢谢各位关心,其实我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铁青廉道:“不知是什么毒,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解?”
冷飘雪心情舒畅了许多,感觉这些人又善良纯朴,便坦言道:“是一种叫七年之约的毒针,中了这种毒针的人,最多只能活七年。”